第610章 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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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子盟約的最後一年。
    也是浮禾陷入沉睡的第六十年。
    阮蔚說,既然清醒是痛苦的,那不如就做個好夢吧。
    浮禾讚同了阮蔚的話。
    於是她很安心的睡著了。
    最後的期限明明還有幾個月,鬱群青卻徹底壓不住火氣了,他率軍兵臨邊陲城下,放出了最後的期限。
    十五日後,若是阮蔚再不來為浮禾解咒,他便要與靈族開戰!
    此話一出。
    大概是阮蔚替他們留出的這段時間太寬裕,靈族倒也沒有人心惶惶,反而有了一種終於塵埃落定的感覺。
    百姓們有條不紊的向大後方撤離,世家和宗門形成的聯軍紛紛趕往前線戰場,這幾十年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了,他們不需要再為戰爭的開啟做準備。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靈族盡力了。
    ……
    在鬱群青下的最後通牒的時間的前一夜,蓬萊仙宗終於準備去往邊陲城了,池衿再一次去到了他不知去過多少次的後山。
    池衿站在封印的蜃景前,安靜的凝視了一會。
    他看了很久。
    曾經的幾十年也說過很久的話。
    無一例外,他沒有得到阮蔚的回應。
    池衿慢慢的彎腰,蹲低身子,抱著膝蓋,斜斜的倚靠在封印入口處,他很低聲的呢喃:
    “……師姐。”
    他好累。
    嚴格意義上來說,池衿並不是很能吃苦的人。從他奢靡驕矜的行事作風裏就不難看出,如果有得選,池衿向來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一條更為輕鬆舒適的路。
    池衿不喜歡逼迫自己,他隻隨心而行。
    是以。
    從前的池衿對修行之路並不熱衷。
    他不是很想成仙,也不是很想成為一方大能,也沒有很想壽比天地,池衿就是一個沒有大野心的人。
    但他想要殺鬱群青,想要讓天命滾出修真界,想要讓蓬萊仙宗的大家都安穩度日,想要給師姐獻上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做到這一切的前提是強大。
    所以池衿漸漸也有了念,這數年沉溺於殺伐之中,也是跟隨了池衿的本心。
    但池衿會覺得累,也辛苦。
    池衿靠著封印,想象師姐在另一端的模樣,他閉了閉眼,隻覺得腦內空乏又無力,回憶中的一顰一笑越動人,就越顯得身側冷冷、孤影淒涼。
    短短幾十年而已。
    他就很難捱了。
    池衿很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上流著和鬱群青相同的血,但他確實也快要像鬱群青一樣發瘋了。
    鬱群青見了六十年浮禾的睡顏。
    池衿和阮蔚隔著封印獨處六十年。
    一時之間說不上誰更慘點。
    今夜。
    池衿是來同阮蔚告別的。
    在蓬萊召開的集體會議上,池衿的去留是個大問題。雖然師長生說了阮蔚不讓他出蓬萊,但朝見還是拍板定論,他要把池衿帶在身邊。
    原因無他。
    蓬萊沒有多餘的戰力留下來看顧池衿了。
    眼下已經是全民皆兵的時候,蓬萊仙宗以救世為己任,自然也是將自家宗門上下能動的戰力都出動了。
    池衿的身份太敏感。
    對他不懷好意的人太多,靈族、魔族,幾乎都不大待見他。
    蓬萊仙宗的戰力一走,蓬萊島也就剩些老祖守山,倒不是不信任老祖,隻是老祖畢竟年邁,而池衿惹事的能力又太突出,朝見寧願把他拴在褲腰帶上,好歹親身看管著才放心。
    師長生隻好抽時間到後山山穀找阮蔚:“二師侄,我拗不過二師兄啊!”
    封印內悄無聲息。
    師長生確實是個很軸的人,但他還挺會拐彎的:
    “二師侄二師侄!”
    “你看看這事你同意不同意,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哈,三、二、一,好的你同意了我知道啦!”
    師長生解決了問題,歡天喜地的走了。
    前麵就說了,他認死理,也很變通。
    祭司:“……”
    這位不是很熟的四師叔一直都這麽不著調的嗎。
    阮蔚事後隻覺得頭疼。
    她不該相信師長生的,真的,她單知道五師叔不靠譜有什麽用,四師叔也不咋地啊!!
    這段時間,祭司已經將蜃景消化殆盡了,也是通過師長生的話,祭司知道這一世的靈魔大戰要開啟了,但是……阮蔚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這讓祭司心中微沉。
    而此時。
    池衿在說:“師姐,我要去戰場了。”
    最難出口的話已經出了口,剩下的話也就不難了。
    池衿絮絮叨叨的:
    “……你不要怪我亂走,真的,我現在還挺厲害的,和大師兄對戰我都能占上風啦,二師叔也說了讓我一直跟著他,師姐師姐,你不要擔心我哦,隔幾天我就回來看你一次好嗎……”
    他後來又說了些話。
    說月光,說話本,說桃花,說配飾,池衿說了很多很多無關緊要的東西,祭司卻覺得他不必說這些有的沒的。
    隻說一句想念就足夠。
    想念就藏在這些話裏,藏在最表層的位置,隻聽開頭就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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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覺得不必,祭司卻依然很認真的在聽。
    同時,祭司用留影石替阮蔚錄下了,她的懶人沙發旁邊堆了一座小山似的留影石,都是這幾十年來池衿的獨白,等阮蔚回來就給她。
    來自祭司的助攻 ? n。
    祭司已經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沒聽過同門說話了,這幾十年交流的頻率近乎填補了她孤獨流浪的成千上萬年,不止是池衿常來,豐無涯、蕭玄同、懷瑾握瑜他們也經常來。
    祭司一邊覺得都是些閑話,一邊又不自覺翹起了腳尖。
    矯情。
    如果有機會,祭司大概也想要對蓬萊仙宗的同門師長,還有哥哥,她也想說盡這上萬年的閑話。
    這也是她的想念啊。
    最後的最後。
    池衿說:“我走啦,師姐。”
    沒有太多的依依不舍,短短幾十載,池衿已經習慣了自說自話後自顧自離開的日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塵土。
    池衿正要離開。
    “池衿。”
    祭司叫住了他。
    池衿猛地回頭,潛意識在告訴他是幻聽,幾乎是頭腦一片空白,他的眼尾一瞬就泛起了薄紅:“師姐?!”
    祭司輕輕的嗯了一聲。
    池衿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回了封印前,他非常急切地問:“師姐醒了?可是要出關了?”
    “沒有。”
    麵對池衿急得快要哭出來的聲調,因為拿捏不準小情侶之間的態度,祭司隻好保持了一貫的冷靜語調:“我還沒打算出關。”
    祭司這聲調也確實沒錯。
    阮蔚確實比較冷靜,畢竟她向來都strong strong的。
    狂喜之後,迎來的是狂風驟雨。
    如果池衿是隻小狗,那麽就一定能看見狂搖後又瞬間下垂的尾巴。
    池衿難以掩飾自己的失落,但又不希望刻苦修煉的阮蔚聽出他的不快,隻好悶聲道:“我知道了師姐,是我誤會了,好吧,我隻是有點想師姐了……”
    末了。
    池衿又叫了一聲:“師姐。”
    這聲師姐聽起來格外的不一般。
    很難形容啊,但總之黑白黃三個顏色裏,這一聲跟黑白不沾邊。
    祭司:“……”
    嘖。
    阮蔚你給我小師弟調成啥了都。
    祭司輕咳了聲,從封印處遞了個東西給池衿:“這個拿著,記得貼身帶好。”
    池衿接過一看。
    是個平安符。
    針腳粗陋,顏色鮮亮。
    池衿的眼睛一亮,這可是師姐送給他的平安符哎!說不定還是師姐自己做的平安符哎!
    祭司的聲音平靜:“切記,貼身帶著。”
    池衿美滋滋了:“好哦,師姐。”
    祭司:“……”
    好就好,哦就哦——
    算了。
    孩子開心就好。
    祭司:“去吧,萬事小心為上。”
    “嗯!”
    池衿非常快的被哄高興了,他頭垂著來,仰著腦袋走。
    師姐不僅沒罵他亂跑還單獨給他準備了平安符!這不是偏愛是什麽?!道侶就是比師弟好哇!!
    池衿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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