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難民管理處城東分局。
    擠滿了人的樓道裏嘈雜不斷，一個個都踮起了腳尖往隊伍前頭張望。
    “哎喲，怎麽這麽慢呐。”
    “今天放多少符籙，不會又跟昨天一樣隻有五百套吧？”
    “我聽說還不如昨天呢！”
    “啊，那可怎麽辦？”
    “到咱們這不會沒了吧？”
    “不好說喲。”
    人群麵色忐忑，突然因為推搡引起了騷亂，直到幾名警衛走過來嗬斥才停下。
    被擠得眼鏡都差點掉下來的林兆雷重新站穩身子扶好眼鏡，皺著眉頭想要去看看剛剛是誰一直在推自己，卻發現後麵的人一個個都仿佛沒看見他一般，一臉的不關我事。
    林兆雷今年四十歲，是個大學副教授，長相白淨，斯斯文文的，前年剛有機會上教授，本來正是春風得意的年紀，寒窗苦讀二十年，又勤勤懇懇工作十幾年，如今工作體麵收入不錯，卻不想美好的生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雪打破。
    現在別說轉正了，能保證一家老小有個地方住，再吃飽喝足都是運氣好。狗日的，全國的精英基本都在往京都擠，他任職的學校現在滿地都是教授，好位置哪裏輪得到他一個普通出身的外地人。
    找不到罪魁禍首的林兆雷氣呼呼地轉頭繼續排隊，突然發現這麽一會兒功夫自己竟然被人插了隊。
    “喂，你幹嘛插我隊？”
    “老子本來就站著的！”
    插隊者轉過頭來，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林兆雷的音量立馬降了八度。
    “啊……那可能我看錯了。”
    壯漢翻了個白眼，轉頭繼續排隊。
    林兆雷在心裏罵了幾句出氣，突然發現邊上擠來一個中年男人。
    “呀，林教授，你也在這啊。”
    林兆雷看了對方好一會兒，這才想起來是自己某個學生的家長，去年對方還請自己吃了頓飯，想給他兒子走點關係來著。
    “哦哦，李總啊，我來半天了，前麵都沒注意到你。”
    “哈哈，我也是，排了半天都沒發現是你。”
    兩人客套了幾句，林教授就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本來就不擅長社交，這輩子除了在讀書這方麵有點天賦，其他的都不太擅長，完美符合普通人對老派知識分子的刻板印象。
    李總倒是個人情練達的生意人，笑嗬嗬地托著話題沒讓掉到地上，沒說兩句就聊到了眼下的事情上。
    “林教授，你堂堂高校教授，也需要親自跑到這裏來交申請啊，學校不直接幫你們安排好嗎？”
    說到這裏，林兆雷歎了口氣，有些落寞地說道：“唉，別提了，就那點名額，領導們占一點，教授們占一點，先進學生占一點，關係戶再分了剩下的，到我這個條件的，剛好就沒了。實在沒辦法，我就隻能到這來，走居民通道填報了。”
    “噢，也是，現在知識分子的日子也不好過啊，還好我當初沒讓我崽死磕留校，不然他那個年紀更加爭不過那些老教授，還不如回家幫我照顧生意。”
    李總往前瞧了瞧，抱起胳膊繼續說道：“我感覺今天沒戲了。”
    林兆雷心中一緊，立刻問道：“你怎麽知道？”
    “今天來的人比昨天還多，但是聽說這個分局拿到的份額還少了，我們這會兒來，已經是今天最後一批了，難！”
    “早知道我早上就請假過來了。”
    李總見他一臉喪氣，隨口安慰道：“早來晚來都一樣，最後還是看運氣。”
    “運氣？”林兆雷皺起了眉頭，“不是說至尊的門徒會挑選最誠心的人發放符籙嗎？”
    李總當即笑了一下，朝他湊過去一點，低聲說道：“別傻了，林教授，真正有法力的法師都在舊宮周邊那幾個祭台，哪裏會跑到這裏來浪費時間。這裏說是看誠心，實際就是把資料丟進去摸獎，一半的名額都被捐錢捐得多的人分走了，要不是怕被老百姓說暗箱操作，他們連剩下的一半都不會放出來抽獎。”
    “我靠！”
    林兆雷顧不上斯文，當場爆了粗口。
    得知內情，他心裏一陣煩躁，隻覺得世道不公，自己今天隻怕要空手而歸。
    糾結了一陣，他突然看向李總：“那你知道是這樣還來浪費時間？”
    “試試嘛，說不定就抽中了呢，我一家子都分散出去，專找人少的站點交資料，實在不行我再花錢買個符應付一下，免得天天被那幫王八蛋騷擾。”
    “花錢買？”林兆雷想起昨天在親戚那聽到的傳聞，低聲問道，“黑市能搞到嗎，多少錢一張？”
    李總伸手比了個二，林兆雷皺眉道：“兩百塊？這麽貴？”
    “兩百？李總嗤笑一聲，“是兩千，還得碰運氣才買得到！”
    “啊？！”
    林兆雷驚呼出聲，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李總反倒有點好奇他為什麽這麽吃驚，“這玩意兒現在可是護身符，有了這符就代表著是至尊認可的信徒，往屋裏一擺，再也不用怕那些拿著雞毛當令箭到處找麻煩的窮鬼了。我看你是在學校呆久了沒出過門，你不信你出去瞧瞧，車窗貼了符籙的車上路都不打轉向！這還隻是普通的，真正牛逼的是護身符牌，聽說那玩意兒是真的有至尊的法力祝福，你要是有塊鎏金的符牌，往脖子上一掛，這分局的局長見了你都得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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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兆雷張著嘴，呆呆地看著李總，半天說不出話來。
    現在整個京都都在大興香火，高層帶著民眾一起信仰至尊，每天的電視廣播都在歌頌至尊的豐功偉業。
    一開始還很多人懶得買賬，直到一大群信仰至尊的難民聯合起來收拾了那些囤貨居奇的奸商後，很快就引發了連鎖反應。
    早兩天的打擊對象是奸商，是惡霸和流氓，民眾拍手叫好，引得更多人加入其中，鬧出了人命來連警察都不敢管，誰叫人家是至尊的子民，正在清楚社會的毒瘤。
    你反對？你是不是收了奸商的好處，想給他們當保護傘，至尊都說我們做的是對的，你什麽東西敢否定神仙的指示？
    整個京都的執法隊伍基本都陷入了緘默，不但不敢去阻止正在“懲惡揚善”的難民隊伍，反而還得給他們提供方便，否則就要被扣上一頂和至尊作對，和民眾作對的帽子。
    民眾看到這樣的情況後，積壓在心裏的怨念立刻爆發，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其中一起替天行道。
    同時，打擊的目標也在不斷擴大，不少人剛剛宣布自己一直在供奉至尊，現在已經是最忠心的信徒，轉頭就拿起雞毛當令箭，召集其餘信徒去攻擊和自己有仇怨的人。
    當聲勢徹底起來後，情況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信徒的身份成了某些人宣泄情緒的工具，仗著自己有大量同夥，幹出了越來越多離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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