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冥冥扶起蘇澤之後率先走向樹下，幾人聞狀多少停止打鬧，庵歌姬也鬆開喘不來氣的硝子，垂手站在一邊。
    “各位，我稍稍說幾句——”冥冥整了整衣領，掃視了一下麵前幾人。
    作為三人的體術教練，冥冥的話還是擁有相當效力的。
    蘇澤快走兩步，站在夏油傑側邊、五條悟身後。
    “很高興能受到邀請指導你們，畢竟請我來可是很貴的……”她眯眼輕笑著說。
    “你們的問題很明顯。對於五條來說，就是過於依靠無下限術式——無下限當然是個極為強力的咒術，讓我這種咒術羸弱的術士很是羨慕……但是最致命的問題，是你現在能一直維持不間斷釋放嗎？”
    她轉頭看向五條悟，一語道破了他現在的問題所在。
    “如果不能，當你力竭、被迫關閉無下限術式之後，又該如何應對逼近的危機呢？”
    五條悟一怔。
    “蘇澤的底子倒是最佳，你這一套招式更是聞所未聞……”冥冥摸著下巴打量蘇澤，“隻不過問題也明顯。近身作戰、以求自保綽綽有餘。但是似乎主要在於後手製衡，往往丟了先機。”
    冥冥一針見血。
    是了，冥冥一下就道破了蘇澤的短板。他這半吊子的太極，實則還是秉持了大炎傳統武術“接招、化解、發功”的路子。
    這麽說可能聽起來有點陌生。
    ……那“接、化、發”呢？
    總而言之，就是先等對方出手之後，才尋求反製。
    “至於夏油……毫無根底，但是最努力。”冥冥略一思索，下了定論。
    題外話，冥冥這類好財者的優點之一，想來是拿了錢往往會認真辦事。
    她忽然轉身對著高年級那邊大喊“那邊幾個！剛剛下注蘇澤撐不了三分鍾的，記得給錢！”
    ……好吧，缺點就是太貪錢。
    ……
    夕陽西斜，把幾人的影子拉的細長。
    “喂，傑。”五條悟冷不丁開口。
    “——你想問我怎麽看冥冥小姐的評價？”夏油傑眯眼思忖。
    “對。”
    對於他如此“通人性”，五條同學表示習以為常。
    但夏油傑不急著回答，而是先扭頭看了眼蘇澤，詢問道“澤怎麽想呢？”
    邊走路邊發呆的蘇澤一愣，略一思索回答“沒什麽想法，就事論事罷了。”
    他稍作停頓，“咱們也多少比試過幾次，無非就是悟從不直接肉搏、你一竅不通、我隻會防守。”
    “確實如此。”夏油傑接話。
    “嘁，我一向不喜歡直接上手。”五條悟不爽道。
    哪怕是貼身戰鬥，他也隻憑依最簡單的格鬥技，其餘就是蒼和無下限的運用……另外還有一直在研發的領域和反轉術式。
    硝子懶懶補充“夏油倒是很努力在練習體術啦，想來這一塊很快就會追上五條咯。”
    五條悟不滿地咧嘴。自己從來不在意這方麵，而過去的事實也證明，即使沒有高超的格鬥技巧，磅礴不盡的咒力也能輕鬆壓垮對方。
    “話說夏油你也太懂五條了吧～”硝子打趣。
    “大炎不是有句話嗎，叫作‘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一點不在意，徐徐說道。
    夏油傑摟過蘇澤和五條悟，接著道“我們三個可是在一張床上睡過的，難道不算千百年來的緣分嗎？”
    他眯著眼，笑得像隻狐狸。
    “想必，咱們將來多少會引人矚目吧。”
    ——先不管語境對不對了，你這意思似乎也曲解了啊……蘇澤暗自念叨，人家指得是夫妻兩人好嘛。
    硝子掩嘴輕笑。
    她背著手快走兩步，行至三人身前，然後轉身倒著踱步。
    “嗯哼～那你們可得記好誰才是最強輔助哦！”
    她笑得開朗，懶散勁兒給眉眼之間添了半分嫵媚。陽光從她身後穿過，把影子拉的狹長。
    ……
    清晨，宿舍門口空地。
    空氣裏彌漫著土壤和青草的香氣。樹幹上的蟬抖了抖翅翼，隨即發出吱吱的嘹亮叫聲。
    ——想來知了都是按時打卡的早八人哎。
    不對，這會兒才剛過7點。
    天氣很不錯，早上既沒有晌午時分的酷熱烤人，也沒有傍晚時蒸籠一般的悶熱感。
    這種天氣最適合晨練了——
    依舊保持著早起晨跑、每天打太極好習慣的蘇師傅感慨萬千。
    這種時候就應當來個三公裏慢跑、接著打一套強身健體的太極拳、最後再來一杯泡了枸杞和菊花的熱水——必須得用保溫杯裝。
    如是想著，一身黑白運動裝的蘇師傅緩緩推掌、挪腿，身周的白炁宛若流水一般上下懸移，並隨著他的吐息運轉不斷提純，從遠處看，白瑩似玉。
    “繄乎渾合之極，元始為尊。
    渾合之旨，為內為靜，為體為中……”
    而他身上的小腹、胸口、兩肋，連帶著眉心都盈盈閃著異樣光澤——那是四柄飛劍被蘊養的動靜。
    上次任務獲得的炁團數量相當可觀，如今再催動四柄劍的“劍域”，想來要比那日和五條悟對決時強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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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不會僅僅幾十秒就力竭氣衰。
    “……元始之玄，為外為夢惟其必反乎內，故取象於離。而離之中虛，坤體之至靜者也……”
    但第五卦象依舊平靜如潭，多日來的修煉隻是增加了炁的總量和精純程度，似乎對第五柄飛劍的蘊養差了幾分。
    不過這事急不得。
    好在蘇澤也一點不著急——他一向穩如老狗。
    思緒至此，正好一套太極也近了尾聲，蘇澤重新紮好馬步，氣沉丹田，緩緩做了個收勢。
    接著用力伸個懶腰，然後轉身走向旁邊，彎腰拿起腳邊的保溫杯，用力擰開蓋子，搖頭晃腦吹開上層的菊花和蒲公英，挑眉眯眼、小口抿著熱水。
    ——忙碌了一早上的蘇師傅決定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隻是忽然間他神色一動，轉頭看向一邊。遠處似乎有點隆隆咚咚的聲響，視線盡頭好像冒出幾道人影。
    剛晨練完的蘇師傅皺皺眉，不明所以。
    ……
    ——時間撥回十分鍾前。
    高專教學樓走廊。
    “呼哈哈！！”
    兩道身影快速從教室內衝出。緊隨兩人飛出來的依次是粉筆、鋼筆、水杯、筆記本、凳子……和桌子。
    空隆隆的回響在走廊來回傳蕩。
    想來如果不是黑板不好拆卸，恐怕也會遭殃吧。
    跑出教室的兩人速度太快，來不及減速便撞上走廊的窗戶和牆壁，兩人身子歪斜、四肢並用增大摩擦，還沒停穩腳步便轉變方向快速向前跑去。
    “哈哈！這是什麽呀？”帶墨鏡的白毛一邊跑一邊撚掉身上掛著的毛線，語調陰陽怪氣像個公公。
    他高舉手裏的針線、絹布、紐扣混合物——如果理科出身的蘇同學在這裏，估計會給出這個嚴謹到極致的答案（？）
    但是稍微帶上點感性色彩，就能給出另一個結論這恐怕是個布偶娃娃。
    平心而論，確實很醜……而且手藝粗糙到災難級別……重線和跑線都不能算作大問題……僅僅是那個縫到額頭上的眼睛、和露著棉花的後背就能相當說明。
    和他前後腳的怪劉海裝模作樣摩挲下巴，丟掉臉上罩的那本厚書，看似公正道“看來夜蛾老師的水平也不是隨便就能學來的啊～”
    牛皮書穩穩當當落在窗沿上，露出精美封麵《零基礎七天自學紮娃娃》。
    此時才奪門而出的少女看起來像隻生氣河豚——簡稱要氣炸了。
    她一身紅白巫女和服，隻是頭發和裙袂上沾了各色各樣的毛線頭，她隨手拎起一隻凳子衝著前麵兩人跑去“五條、夏油！你們兩個爛人最好別讓我追上！！”
    “歐呦呦～歌姬不但作為術士弱，就連縫布偶也不行呀～脾氣倒是不小啦！”
    五條悟撒丫子往遠處跑去，臨了不忘留下一句殺人誅心的話。
    “悟，欺負弱小可不是好習慣啦～”另一個賤人大聲插嘴。
    庵歌姬忍無可忍，兩綹辮子幾乎要翹到天上，她邁開大步追向一清早就來招惹她的兩人。
    窗外的鳥雀受驚飛入林間。
    ……
    時間撥回現在。
    帶著歌姬在高專內跑了大半圈後，這倆人依舊雲淡風輕大氣不喘，而明顯開始體力不支的歌姬前輩火氣更大了。
    再然後，兩個混蛋把人引來了宿舍這邊，撞上了剛打完太極正在品茶的蘇師傅——
    “澤！接好了！”五條悟嗖得一聲從他身邊掠過，順手丟過來個什麽玩意。
    ——不是，跑就跑吧，怎麽還用上蒼加速了？
    緊接著夏油傑也猶如黑色閃電一樣飛過去，腳下踩著兩隻墨色咒靈。甚至沒忘跟蘇澤打個招呼。
    ——你怎麽還用上咒靈操術了？？
    那物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飄忽不定落下。
    蘇師傅以為是什麽要緊玩意，甚至顧不上灑出來的開水，趕忙低頭端詳這一團東西。
    然後滿臉狐疑。
    ′??？
    下一刻忽然感到東邊一道煞氣衝天，其勢巍巍乎若泰山。他隻覺頭皮發麻、渾身毛孔盡數張開，威壓之盛幾乎壓得他喘不來氣，隻能僵硬的一點點轉頭看去。
    “拿！來！！”庵歌姬鼻孔重重噴出兩道白氣，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語氣幾乎要殺人——蘇師傅覺得她下一句說“今天吃生醃蘇澤”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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