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在打坐。六柄飛劍圍著他徐徐旋轉，藍色的小劍格外引人注目，劍柄上的風紋含蓄卻又獨具魅力。
    六色形態各異的飛劍散著瀅瀅白光，在炁的洗禮下顯得仙氣飄渺。
    “傑，你又站在那邊幹什麽？指望我給你下個金蛋嗎？”蘇澤語調平淡，閉著眼道。
    自從上次蘇澤指點二人之後，夏油傑似乎格外喜歡在蘇澤修煉時過來打擾他。
    不過說打擾倒也不準確，因為他基本上隻是幹站著，不出聲也不挪動，往往都是蘇澤實在憋不住先開口的——就比如這次。
    蘇澤一直覺得，夏油傑是認為他對術法訣竅的理解別具一格，篤定能從他這裏學到東西，這才像是盼寶一般候在一邊。
    “金不金蛋倒無所謂，我隻是想從你修煉的過程裏得到啟發——”夏師傅一向有啥說啥。
    蘇澤修煉時總是顯得格外離世脫塵，那種境界很奇妙，即使隻是待在一旁也會讓他覺得心中安然平靜。
    “你無所謂，我倒是很有所謂——”蘇澤應道。
    夏油傑挑眉，以為他要趕人了。
    “我要是真能下金蛋就好了，欠著冥冥小姐的債還差得多呢……”
    ——結果他來了這麽一出。
    夏油傑這才想到蘇澤的“村雨”——那柄被蘇澤本人戲稱為“三億哥”的長刀。
    “……所以，你還差多少錢還淨？”
    蘇澤麵色堅定“兩億三千萬。”
    “聽起來，路漫且長……”
    蘇澤深表讚同。
    隨即接著道“你這次想和我說什麽？”
    夏油傑怔怔，旋即笑道“什麽話，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聽說最近又有術師陣亡了？”蘇澤話題天馬行空。
    夏油傑沒什麽猶豫便答“一直都有術師死亡。一個月前是兩名三級術師，三周前是名輔助監督，七天前是名準二級，前天是重傷被迫退休的二級，這次是名準一級的天才，他曾經也在高專待過……”
    “七海和灰原怎麽樣？”蘇澤又另起話題。
    夏油傑腦子一時沒轉過來，停了兩秒才道“七海嚴謹細心，灰原樂觀上進……都是很優秀的後輩。”
    “然後，你擔心他們會步其後塵？”蘇澤直言不諱。眸中散著鋒芒，盯著夏油傑。
    “不隻他們……還有我們。”夏油傑沒打算隱瞞想法。
    “所以才來我這散心？”
    “看你修煉確實會讓人內心平和。”
    他算是承認了。
    他臉色逐漸難看起來，“越走向高處，才越擔心。名為術師的遊戲，盡頭是否會是同伴們堆積成山的——”
    “停。”蘇澤冷靜打斷了他。
    夏油傑抬頭。
    “非禮勿言。有些事，說出來就成真了——”蘇澤認真且嚴肅道。
    “我還以為你不信這些……”夏油傑勉強笑笑。
    “我可是道士。”蘇澤大言不慚。
    夏油傑於是不再多言。蘇澤停了打坐，挽著袖子小口喝著溫水。
    二人心思各異。
    “那你想怎麽樣？”蘇澤冷不丁問。
    “找到解決一切問題的方法。”夏油傑幾乎瞬間回答。
    “一勞永逸隻能是癡想。”蘇澤重重出口氣。
    “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夏油傑語速稍快。
    “那你自己呢？”他闔眸緊緊蹙眉。淺淺的炁似乎被牽引著向他靠近。
    “在大義前一文不值。”依舊沒有猶豫。
    「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嗎？
    “……我、悟和硝子呢？”蘇澤牙齒哢哢作響，空著的右手緊緊握拳。
    “你們就是‘大義’的一部分……”夏油傑依舊堅定。
    “傑……你最好是在開玩笑——”蘇澤強行壓抑怒火，低下腦袋不去看他。
    “我是認真的。我想了很久……”
    “去他＊的！！”蘇澤忍無可忍。宛若被點燃了引信的炸藥，驟然起身，三兩步邁至他身前，毫無保留的揮出一拳。
    當然，理智讓他在最後關頭收了手上的炁，因為夏油傑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
    接著，他被蘇澤全力的一拳打偏身子，重重倒地，唯獨神色依舊古井無波，也不起身。
    蘇澤隻覺怒火中燒，他這輩子從沒有這樣失態過。
    “狗屁的‘大義’！誰＊＊給你的權力擅自替我們決定！！”
    蘇澤胸膛強烈起伏，濃鬱如若蒸汽的炁團圍繞在全身。右手握拳哢哢脆響，指尖甚至戳入手心，滴滴瀝瀝的血順著指縫砸落地麵。
    他猛然抬手轟向身邊，強烈寬厚的圓柱炁浪騰的迸發而出，一整片的鬆樹莖幹霎時被洞穿貫透，形成巨大空洞的大樹沉悶倒向中間。
    林間的鳥雀撲棱棱飛起。
    夏油傑安然坐起來，雙臂環著膝蓋，不看蘇澤，右臉脹起一大片紅腫。
    蘇澤剛剛說得是大炎官話，他沒大聽懂。
    ……但能辨別他罵得很髒。
    一向修身養性的蘇師傅今天算是破功了，而這一切都是這位正在地上坐著、一臉淡然的家夥的豐功偉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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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澤煩躁的揉揉腦袋，索性一屁股坐下，接著躺在草地上，安靜看著天空。
    夏油傑自顧道“剛才的話我隻能和你說。因為我們是‘同類’——”
    蘇澤在賭氣，沒搭理他。
    描述得倒是精準至極，他們在某些方麵確實很像。蘇澤在陷入貘的幻境時，確實也曾想過一人去挽天傾。這樣看，似乎自己更沒有資格揍那家夥了。
    ——但是拳頭它就是不聽使喚的出去了。
    “能有人吐露心聲是件很棒的事。”夏油傑自語道。
    蘇澤閉上眼，開始曬太陽了。
    “剛剛，你在我開口前，應該就大致猜到什麽了吧。”夏油傑抱著膝蓋，彎腰看著兩腿間的花草。
    蘇澤確實猜到了他會煩心、甚至想過他會自暴自棄。唯獨沒想到他整這麽一出。
    “抱歉，澤……但我就是做好被你揍的準備才說的。”夏油傑看著身側的蘇澤道。
    依舊是沉默。
    “……拜托，說句話唄，不然顯得我很呆。”
    “知道要挨打還說，你＊＊抖啊？”
    蘇師傅牙尖嘴利，翻了個身不看他。
    夏油傑最後說了句“澤，我也希望，你最後能說服我。”
    ……
    回到宿舍後，蘇澤找硝子治手上的傷。
    她還看到了腫著半張臉的夏油傑。
    “你們打架了？”
    “沒有。他的臉撞上我的拳頭了。”蘇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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