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剛剛出去了，她還要定期確認與幸吉的身體狀況，並驗證反轉術式是否能在如此前提下發揮作用。
    房間內。
    蘇澤正色道“我前些天就有交代，有極特殊情況再跟我聯係——”
    他輕輕呼了口氣，把短信界麵展示給乙骨憂太。後者向前湊近些許，接著也隨之皺眉。
    “我這些天畢竟從未露麵，連像樣的指示也一條沒有發出去——”蘇澤緩緩開口，“但早在我來京都之前，就囑咐各地高層、未來一些時日提高警惕……”
    不切實交代到最基層的普通術師們，是不想讓他們草木皆兵。
    若是一直預警於若隱若現的潛在威脅，時間稍長，難免會心疲力竭、大幅影響效率和精神。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的潛在考量。
    乙骨憂太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了。
    蘇澤闔眸輕聲道“我若是長時間不出現，那些一直受我照顧的孩子們，難免會讓人擔心——這倒不是說，咒術界還有掀起政變的野心家……我在擔心別的東西。”
    他偏頭看向乙骨憂太，“憂太，我以前沒有刻意和你提起過，但你一直跟在我身邊，頭腦又敏銳，應該早就有察覺了。”
    乙骨憂太重重點頭，動作有些猶豫。
    自從剛成為咒術師的那一天起，蘇老師就告誡自己絕不能隻看著眼前。
    不得因眼前一時之安穩而懈怠散漫；不得因天賦遠勝常人而跋扈不羈；更不得因為「蘇澤」是自己的老師而好逸惡勞——
    在他迅速達到一級水準後，蘇澤就對他提起了另一樣東西的存在——「兩麵宿儺的手指」。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特級咒物。
    也為其散發出的極強不詳之感動容。
    ——純粹的惡意匯聚而成、幾乎就是最直接的詛咒凝結之物。
    ——蘊藏著「詛咒之王」的一縷靈魂。
    “我自從得知這東西的存在之後，常常寢食難安……”蘇澤掌心不知何時懸浮著一根細長物。
    “……老師？那東西——”乙骨憂太則難掩震驚。
    他當然驚歎於蘇澤手裏的東西，但是……
    幹枯的深紅色食指輕輕浮在蘇澤掌心位置，周遭點點星星的潔白小點托起這根手指。
    他稍微垂著眼角，看不出什麽表情，語調也格外平和。
    乙骨憂太死死盯著那根手指，以及托起手指的幾抹白點，他手心滲出淺淺的汗珠，“不，老師——”
    蘇澤繼續自顧自地開口，打斷了有些按捺不住的乙骨，“說來好笑，最讓蘇澤心緒不寧的東西……竟然是個死物。”
    他麵色嘴角稍稍扯弧度，有些嘲弄，繼續輕聲補充。
    “……讓現任咒術主席、特級術師蘇澤不安的，是一千多年前就被封印的兩麵宿儺、遺留下的咒物。”
    一點點白瑕的炁絲縈繞在那根手指周圍。
    “老師！”乙骨憂太終歸再次開口，“您的炁……？”他看著蘇澤手邊的白瑩氣體，驚喜交加。
    “你說這個？”蘇澤抬眸看了乙骨一眼，接著豎起食指，比剛剛濃鬱半分的炁絲環繞在指尖。
    乙骨憂太見狀更加欣喜。
    然而蘇澤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瞬間失落。
    “抱歉，憂太……這就是我現在體內全部的炁了。”蘇澤依舊神色平靜，“哪怕是這麽一點，也是我費勁心力才納入體內的——”
    也就是說，蘇澤之前給出的「一個月」期限，並不是悲觀預計。
    轟隆隆——
    極遠處突然傳來沉悶響動。
    乙骨憂太霎時走向窗邊，看向極遠的位置，視線看不到那裏。但他能感覺到，位置是京都高專的結界。
    乙骨憂太握緊自己的刀，同時稍微偏頭看向蘇澤，詢問道“老師……”
    蘇澤手心處的手指消失了，他輕輕靠在床頭，兩手放在身上，看著麵前的棋盤。
    “嗯……看來我的位置，暴露了。”
    他麵色依舊淡然，語調也平淡無波。
    “……！！”乙骨憂太驚訝之意幾乎溢出，咒力瞬間包裹全身，刀刃也抽出一小段。
    「村雨」鋥亮的鋼刃閃著亮光。
    ——知道老師在這裏養傷的一共不過七八人。
    除去京都的山田醫生外，每一位都是蘇澤身邊絕對可靠的核心層，但「最有嫌疑」的醫生因為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這裏，所以反而能最先摒除——
    ——而現在，老師又親口承認，自己的位置「暴露」了，那不就是說，泄露這個絕對機密的人，就在剩餘幾人之間？！
    ——家入小姐、歌姬老師、樂言寺校長、七海先生、九十九小姐、五條老師……和他自己。
    “憂太，別激動。”蘇澤平和的嗓音恰逢其時，輕輕響起，“我不是一直教你，越是關鍵時刻，越要平靜內心嗎？”
    蘇澤看著麵前的殘局，稍稍抬手，捏起棋盤邊緣的一枚紅方「步兵」。在剛剛黑方壓倒性的進攻優勢裏，這顆一路向前的「步兵」似乎被忽視了。
    他將「步」再向前一步，跨入黑方的範圍之內。
    它升為了「と金」。
    相當強勢的一枚棋子。
    乙骨憂太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強壓下躁動的內心，接連重重喘息數次，以此平複心境。
    ——即使蘇澤這麽說，但這個消息的衝擊力，也遠勝已然到來的威脅。
    蘇澤視線依舊落在棋盤上，“我可沒說，有其他人、故意泄露了我的位置——”
    乙骨憂太微微張大雙眸。
    “我費勁心思，也不過是想，在和「羂索」下的這盤棋上，先手贏下一點優勢……”蘇澤繼續悠悠道。
    他看著棋盤上、孤身一子闖入黑方陣營的「と金」。
    即使它已然晉升，但僅憑它一顆棋子，還遠不足以扭轉整棋局的勝負。
    紅方的優勢是全方位的，到了如此殘局，幾方一點點的優勢也顯得微不足道。
    ——但是自己殫精竭慮，為得不就是「不要步入這樣的局麵」嗎？
    俯視著被團團圍裹的「と金」，一時間竟然有股莫名的凜然。
    ……是「雖千萬人，吾往矣」嗎？
    ——嗬，這麽看，似乎也不該嘲笑它的無力。
    ————
    閑談＃
    俺覺得這枚直入紅方陣地的「と金」，和原作中的五條很像。「獨自挽狂瀾」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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