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香織想說的話被卡在嘴邊，連帶著抬起的手都僵了半秒。
    「四大天災」息息相關，它們的關係十分親近，每一位都非同尋常。
    所以，真人能無比肯定，從人們對森林的負麵情緒中誕生的花禦，已然被徹底抹消。
    這一點，哪怕是同樣經受浮屠「參塵」庇佑、和它們鏈接在一起的羂索，也無法做到。
    她隻能隱隱感到，有人的狀況可能不太好。
    “……這樣啊。”虎杖香織闔眸輕輕出了口氣，語調聽不出什麽波瀾。
    真人跪在地上，死死抓著胸口，低聲道“漏壺在忌庫外，碰到了乙骨憂太——那家夥明明是該在國外……他是被人調回來的！”
    虎杖香織臉色平靜。
    真人語調逐漸狠厲“虎杖小姐！咱們的行動……暴露了——”
    它話音落下的同時，抬頭狠狠瞪向倉庫深處。
    那口特殊的營養缸裏，躺著位隻有左臂的少年。
    ——咒靈不可能背叛彼此；詛咒師直到計劃前一刻為止都不了解詳情；至於羂索，祂是整個潛入計劃的製定者。
    經過排除，唯一有嫌疑、且有深刻動機的人選，隻能是——
    “我現在就殺了那個混蛋！替花禦報仇——”真人眼中猛然閃過一抹凶光，站起身子向那邊大步邁去。
    接著一把掐住那少年的脖子，將他小半截身子生生提出水麵，營養管和鐵架發出哐哐的響動，液體濺出些許，嘩啦啦的水聲在幽暗的倉庫裏回蕩。
    真人手上力道愈發狠重。
    那少年、也就是與幸吉，因為喘不上氣的緣故，臉色漲紅一片。
    泡在營養缸裏的身子在顫動，這是出於本能反應的痙攣。
    隻是他似乎沒有一丁點開口解釋的意圖，傷疤密布的臉上滿是譏諷，嘲弄地看向真人。
    “……停手吧，真人。”虎杖香織眉眼低垂，語氣依舊沒有波瀾，“別忘了，咱們可是和他締結了「束縛」的。”
    被拎到半空的與幸吉臉色蒼白，五官也逐漸扭曲，唯獨眼中的睥睨毫不改變。
    真人想再說什麽。
    虎杖香織幽幽開口“和自己締結的束縛倒也罷了，違背和他人的束縛，代價是無法預估的。”
    真人臉色愈發灰暗，隨即鬆開手，與幸吉的身子重重跌回營養缸內，巨大的水花炸開。接著是重重的呼氣聲和一陣低咳。
    咣！
    真人重重揮出一拳，捶在身邊的空鋁罐上。
    “高專那邊明顯提前知道了這事！而這小子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它顯然在質疑、「束縛」在與幸吉身上的作用到底有沒有體現。
    虎杖香織微微仰頭，俯視著浸在營養缸裏的與幸吉，平聲道“雖然，的確隻能是從他這裏露了風聲，但實際看來，高專對於咱們的潛入依舊是倉促應戰——他們並不了解具體的人員部署，也沒有確切攔下你和漏壺。”
    “對方隻是模糊的了解，「或許有場不知何時到來的危機」——並在此前提上，一定程度進行了反製措施。”
    她稍微頓了下，接著開口“而他之所以能在一定程度上泄露消息，又避過了「束縛」的影響……隻能說，是蘇澤。”
    “那家夥明顯不同於普通咒術師，以咒力為基礎的達成的「束縛」，對他可能並不怎麽奏效。”虎杖香織輕輕點著臉頰，似乎在思索什麽。
    與幸吉臉色隱晦地灰暗幾分。
    ——虎杖香織大部分都說對了。
    真人依舊神色忿忿，顯然不滿足於就此打住。
    虎杖香織輕輕挑眉，“……這事也怪我有些疏忽。我也沒想到，蘇澤竟然能「瞞過規則」——”
    雖說早就聽聞，大炎自古以來的方士術士都技法高超，欺天改命的傳聞也不算少……
    但是活躍於現代咒術界、且實力冠絕眾人的暴力道士，她倒的確是第一次見。
    真人突然想到了其他方法，轉頭看向虎杖香織，幽幽開口“咱們要知道的東西，已經都從這混蛋嘴裏問出來了……”
    在場的人都明白它想說什麽了。
    真人突然180°扭動脖子，瞪大雙眼看向與幸吉。
    鬆弛的皮膚在脖子上足足纏了半圈，骨骼間隙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應該沒什麽用了，可以殺掉吧？”
    真人神色有幾分癲狂，耷拉著舌頭道。
    與幸吉眉頭緊蹙，搭在營養缸旁邊的那隻手稍微握緊。
    “哦——”虎杖香織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接著笑意盈盈開口，“當然了，隻要先把這孩子治好，達成「束縛」的條件。接下來就隨便你～”
    真人聞言更加雀躍，眼中瘋狂也愈加濃烈“怎麽樣，你這醜八怪！現在求我的話，沒準還會放你一馬哦——”
    “閉嘴，下三濫。”與幸吉啞著嗓子回懟。
    “嘁，小心把你變成蛆蟲……”真人走近兩步，低頭俯視著他。
    它同時轉過來整個身子，抬手把腦袋扶正。
    “你不敢承受違反束縛的懲罰——”與幸吉看不出表情，言辭毒辣。
    真人眼中的譏諷突然消去，僅僅剩下陰狠。
    “……醜八怪，治好就殺了你。”它抬手，輕輕放到與幸吉的腦袋上。
    “——「無為轉變」。”
    噌噌。
    與幸吉的肉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速恢複。哪怕是缺失的雙腿和右臂，都在幾秒之間重新長出。
    蘇澤當時費盡心思、甚至一度耗空全身之炁，也不過是勉強改善他的體質而已。
    相比之下，「無為轉變」對靈魂的控製，近乎神技。
    真人轉身走向虎杖香織。
    嘩啦——
    與幸吉從營養缸裏站起身子，清澈的營養液濺落滿地，身上層層纏繞的繃帶也隨之脫落。
    真人眼神玩味看著他。
    與幸吉自顧自地握拳伸腕，同時仔細檢查每一處部位。神色平靜，就連眼神也看不出一絲波瀾。
    “真惡心，一副無聊大人的樣子——”真人麵露嫌棄，接著嘴角微微勾起，“……不好好感歎一下新身體嗎？”
    與幸吉闔眸輕輕呼出口氣，扯下小臂上的最後一長條繃帶，平靜道“那也要等到解決你們之後——”
    他同時抬手揮向麵前兩人。
    轟隆隆——
    廠房的破舊地麵隨即大麵積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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