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生得一雙勾魂桃花眼，睫毛濃密細長，秀氣的鼻翼下落著一張櫻桃小嘴，遠看似有皓齒留香之氣。
    肩若削成，行進間其玲瓏小腰在修長的腿上扭動，曼妙無比。
    加之一襲紅衣，更顯其冷峻英姿。
    她走到案邊，身後兩侍女扶著她跪坐在軟席上。
    “各位客官公子，今天是我們花青樓的雪鴛姑娘舉辦的詩會，難得各位齊聚一堂，雪鴛姑娘說了，誰奪得詩會頭籌，雪鴛姑娘去武陵郡前，可與他獨坐，賦詩怡情。”
    花青樓老鴇從左側走到台前，熱情的介紹到。
    “今天的詩會全為雪鴛姑娘一手操辦，評比結果，都由姑娘心儀為準。今日作詩的公子，可以贈予一件禮物給雪鴛”老鴇又補上這一句後，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好······”
    老鴇下場後，台下一片叫好聲，看起來十分亢奮。
    早早準備了禮物的人暗自得意，紛紛低頭看向身旁的盒子或者袖口。
    沒有準備禮物的人一陣唉聲歎氣，懊悔不已。
    看著台下眾人，雪鴛起身行禮，台下瞬間就肅靜下來。
    “多謝眾公子賞光，雪鴛在此謝過了。今日詩會，是為無題，才高者得，還請公子們不吝經綸滿腹，積極發言。”
    雪鴛說完，台下倒是不再吵鬧，都在低頭細想，生怕錯過靈光一閃的千古名句。
    “我先來，還請雪鴛姑娘賜教。”一個小眼睛的男子率先登場。
    “冬梅難比雪色顏，細語凝珠風不遷。”
    “千裏問道閑雲裏，不若瑤池觀碧鴛。”
    “好詩啊。”男子語畢，台下眾人紛紛讚歎。
    “多謝張公子抬愛，雪鴛受寵若驚。”
    雪鴛聽完，麵無表情，但也禮貌回應。
    男子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抬頭向台上雪鴛看去時，隻見麵無表情的一冰霜美人，差身旁傭人遞上一塊通透白玉後，男子垂下頭來，隻能寄希望於禮物打動雪鴛。
    這男子可謂今天拍須溜馬的第一人，倒也有些才情，但詩中翻來覆去都是對雪鴛的討好之意，可謂媚俗至極，自然入不得雪鴛法眼。
    見這等詩作都無法打動雪鴛，台下一時間充斥著壓抑的安靜。
    “秋雨紛紛連天去，絲竹聲聲踏歌來。”
    “今日結燈闌珊處，花青樓中送佳人。”
    一個五官端正，風度不俗的男子站起來，展示自己的新作。
    這倒是首不錯的詩作，以當下季節特點，過渡到花青樓內的絲竹彩燈等物象，忽然又轉到對雪鴛前往武陵郡的不舍，通篇婉轉悠然。
    飽含離別意，令人眼前一新。
    詩罷，男子走上台前，遞出一隻翡翠手鐲交給侍女，期待雪鴛回應。
    “譚公子有心了。”
    一句說完，雪鴛又恢複了冷豔的表情。
    眾人啞然，台下靜默了許久。
    但有了兩人的暖場，詩會也循序漸進，其中不乏好的詩作。
    除了作詩外，也有人拿出短蕭，笛子等樂器當場演奏，曲調悠揚，娓娓動聽，外場名流子弟紛紛喝彩。
    雪鴛所在的台上已經堆滿了各種珍寶首飾，但無一人真正打動過台上佳人。
    雪鴛隻是在每個人賦詩後禮貌地回應，令人佩服的是，她能精準的叫出每個人的尊稱，這也給了作詩的眾人一點心理安慰。
    “既然參加姑娘的詩會，本公子也鬥膽一試，還請姑娘指點。”
    見無人能打動雪鴛，坐在最前麵的王公子站起身來。
    “紅塵作伴雨漫漫，坐看佳人意茫茫。”
    “雲舒月朗難眠夜，獨倚江頭莫憑欄。”
    “望姑娘此番前往武陵郡，一路平安，王某自詡不才，還請姑娘到了郡城，莫要有孤寂迷茫，我等定不忘姑娘在花青樓留下的才情美顏。”
    作完詩，王公子表達出對雪鴛的不舍，此中含義，可謂情深意切。
    比起譚公子的詩作，王公子顯然更勝一籌，他從雪鴛臉上多看出一絲離別意，並在詩中輕帶一絲“莫憑欄”的規勸。
    聽到此，雪鴛臉上稍有動容，心中卻更是惆悵不已。
    很多事說起來輕鬆，但真正的愁苦滋味，隻有自己能體會。
    雪鴛出身低微，又淪落到花柳之地，雖仍是完璧之身，也全仗著自己才情還算有賣弄的空間。
    不管自己如何聞名四方，發展得如何的好，終究如玩物般，流連於各色權貴，上不得大雅之堂。
    有時候，雪鴛甚至覺得，哪怕出身平庸，沒有多少才情，長相平平，找個務實且疼愛自己的相公，過上男耕女織的平凡生活，該有多好？
    “王公子有心了，雪鴛在此謝過公子贈詩提點，此詩真意，稱得佳作。”
    隻是片刻惆悵，雪鴛便回過神來，給予王公子的詩較高的評價。
    雪鴛說罷，親手接過王公子隨從遞來的紫金鑲玉鳳頭釵。
    看到雪鴛給出如此高的評價，台下眾人又騎驢趕磨，順道拍起了馬屁。
    “王公子果然大才，在下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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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詩啊，作出此詩，可想王公子對雪鴛姑娘的情深意切，令人稱絕啊。”
    “好詩，我要是有此才情，自是前途無限。”
    “王公子出手，必是價值連城的禮物啊，這紫金鑲玉鳳頭釵出自京城名匠之手，今日一見，果然驚豔。”
    ……
    此時整個詩會到達高潮，大多人也展示過自己的才藝，開啟了小酌怡情，相互吹捧的環節。
    趙寒覺得無趣，準備吃點東西，打發下時間，手憑著記憶在桌上的盤子裏一撚，抓了把空氣。
    轉身一看，李雪手中還抓著幾塊糕點，正準備往嘴裏送。
    唐陽的嘴裏鼓鼓囊囊的，見趙寒看過來，立刻停止了咀嚼，不好意思地轉了下眼珠。
    真是跟著李雪學壞了。
    更氣人的是，王武的絡腮胡子上，稀稀落落掛著點碎渣，眼睛看向別處，用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大哥哥，你是來作詩的，跟糕點較什麽勁啊，怎麽，見佳作頻出，大哥哥怕了？那咱們還怎麽賣東西出去？”李雪說完，抓著糕點就往嘴裏送。
    不得不說，這花青樓的糕點真是不錯，不僅樣式精美，口味也是一流。
    也難怪幾人像沒見過世麵一樣，一掃而光。
    若說到詩，趙寒可不怕，自己好歹高考考了高分，雖沒有作詩的大才，但背上幾首大作在大瑞唬唬人，那還不是簡簡單單，手到擒來？
    想著，趙寒自信地站了起來。
    台下的人已經玩嗨了。
    大多數人自認自己的詩作才藝沒有爭奪頭籌的實力，早已放棄。
    反正能在台下見過雪鴛一麵，已經夠很久的吹牛本兒了，更何況還獻過詩作和禮物了。
    有的已經有了醉意，晃晃悠悠找到認識的好友推杯換盞。
    台上的雪鴛見無人再展示，打算起身移步屏風後麵，等著與王公子在雅間小聚，眉間一縷愁容仍未消散。
    老鴇也打算走上台，宣布今日詩會頭籌。
    “姑娘等等，小生有詩奉上。”
    趙寒聲音洪亮，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又見他身穿的麻布長衫，不免惹來眾多鄙夷的目光。
    不過在雪鴛的麵前，這些人也沒急著出言嘲諷，都在等著趙寒自己出醜。
    “公子請恕雪鴛無禮，誤了公子雅興。”
    意識到自己打算離場的行為不妥，雪鴛向趙寒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其禮節修養，麵麵俱到處，倒是給人一種親切感。
    “姑娘不必多禮，耽誤姑娘片刻。”說完客套話，趙寒直入主題:
    “千秋無絕色，悅目在卿心。”
    “花容皎月貌，驚為天下人。”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前部分出自小說《神遊》第六卷洞天篇，描寫絕世容顏，驚為天人，趙寒做了簡單的修改，更符合當下意境；
    後半部是初唐四傑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頸聯及尾聯，滿滿臨別意。
    此詩意在慰勉友人勿在離別之時悲傷，既是勸勉、叮嚀，也是自己情懷的吐露。
    趙寒將兩首詩拚接在一起，前半部分讚譽雪鴛驚世容顏，後半部分不僅飽含離情別緒，也多了點爽朗豁達。
    整首詩開合頓挫，氣脈流通，意境曠達，縱橫捭闔，變化無窮。
    有無雙的容貌，有看不盡的風光，還有對前路的豁達向往，令人心胸開闊，不懼別離。
    趙寒背下來的詩，稍作調整，格律雖有些不合傳統，但誦讀時沆瀣一氣，無思索時過多的停頓。
    渾然天成，足以打動人心。
    一首詩讀罷，全場默然，全都尋聲朝趙寒望去。
    幾人所在的最後一排，此刻成了整個花園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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