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
    周琅睜開眼，看見的不是學校的樹林。
    學校的樹林他不知走過多少遍了。
    更何況這一棵棵直上雲霄，需要十人合抱方能圍起的參天巨樹，隻能在夢中出現。
    但它們的確真真切切出現在周琅眼前。
    樹的紋理，葉的脈絡全都真切地映在周琅眸中。
    周琅想去摸摸巨樹，但是身體卻不受他的控製。
    他直直地向前走，走得緩慢，甚至是沉重。
    這些巨樹雖然宏偉，但好在數量並不多，不過片刻便走到了樹林的邊緣。
    在他眼前的，是一扇通天巨門。
    “周琅”忽然停住了。
    正當周琅疑惑之際，“周琅”回頭望了一眼，周琅怔住了。
    巨大的樹下橫陳著一具具屍體。
    不僅僅是樹下，就連樹幹上都被刀劍釘住了無數具屍體，他們低著頭，仿佛在窺視著周琅。
    鮮血將土地染紅填滿，然後凝結，血再也滲不下去，從而形成了一條條緩緩流動的血河。
    遠處的宏偉建築並沒有被茂盛的樹葉遮掩，廝殺還在繼續著。
    他們的怒吼聲，他們的咆哮聲，刀穿過人的心髒發出“噝噝”的令人牙酸的聲音。
    隔了這麽遠，周琅本應無法聽到，但他還是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可奇怪的是，周琅心中並沒有生出恐懼，反而無比空洞。
    沒錯，空洞，仿佛正在死去的不是人，而是螻蟻。
    一眼過後，他並沒有停留，而是踩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緩慢離開。
    他走到一條清澈的河邊，跪下，俯下身子清洗自己的臉。
    周琅看到了，這根本不是他！
    雖然水中的人和他很像，但是周琅一眼就看出了這根本就不是他。
    水中的人眼神淩厲，一黑一白的眸子無比詭異。
    男人的臉就像刀削般，堅硬無比。
    滿臉血汙也遮不住他的堅硬，沒錯堅硬，就像一顆頑石。
    …………
    周琅再次睜開眼，胸前傳來陣陣劇痛，周琅強忍著沒哼出聲來。
    軒轅騰倒在一邊背對著周琅。
    左手卻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向後放著，手上死死地攥著一顆暗紅色的心髒。
    那是我的心髒？！
    周琅定定地看著那顆不再跳動的，暗紅色的心髒。
    “那是我的心，為什麽我還活著？”
    周琅挪不開目光，直勾勾地看著。
    死死按住傳來劇痛的左胸處。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周琅艱難地走向軒轅騰。
    由於心髒處傳來的劇痛，他不敢用力。
    短短幾步路，他居然走了數分鍾。
    濃霧不知道什麽時候散開了，過不了多久便會徹底消散，
    到那時，他們必定會被殺人犯發現。
    “醒醒……啊！！！”
    周琅被嚇的大驚失色。
    顧不上還有殺人犯在學校，恐懼地大喊。
    軒轅騰的左胸空空蕩蕩，鮮血灑滿一地，由於血液已經幹涸，而呈現詭異的暗紅色。
    軒轅騰麵目猙獰，死時應該十分痛苦。
    周琅顧不得還有殺人犯在學校裏遊蕩，徑直朝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柳欣還在等他。
    柳欣，柳欣，你千萬不要碰到殺人犯……
    …………
    “柳欣，柳欣！你在哪裏？”
    周琅不顧一切地大喊。
    從樹林到教學樓足足有上千米，沿途全是殘缺的屍體。
    殘肢斷臂隨處可見，就連路邊的草叢中也藏著屍體、殘肢。
    路邊的草叢，象征著勃勃生機的綠葉蒙上了一層血霧。
    瓷白的大理石碎裂成一塊塊，每一塊都染上了血汙，猙獰無比。
    就在不久前，這裏的男孩嬉戲打鬧著，討論班上最美的女孩。
    女孩滿臉嬌羞向同伴介紹自己心儀的男孩。
    但是現在，他們都成為了沉默的屍體，生前沒有交集的他們死後卻抱在了一起。
    在他們之中，有不少周琅熟悉的麵孔。
    周琅心中的悲戚逐漸被恐懼所替代。
    柳欣，你在哪裏？
    “大人，教學樓，圖書館，操場等地我們都已經找過了。”
    戴著惡鬼麵具一身黑袍的人跪在解恩麵前。
    “不必找了，我知道他在哪了，去我之前的樹林，把那裏圍起來，慢慢找，一寸也別放過。”
    解恩坐在操場草地的中央，幾十個個戴著惡鬼麵具的人站在一旁。
    “癡九，那些普通人殺光了嘛？”
    “差不多，還有幾條漏網之魚。”黑袍人抬起頭恭敬地說。
    “混賬，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人數實在太多，有些人趁亂逃走躲了起來，”
    “無能就是無能，不要狡辯了，你的【蔽】還能維持多久？”
    解恩注意到黑袍人的身子微微顫抖。
    “你們把軒轅騰找出來，剩下的那些人我來解決。”
    “是！”戴著惡鬼麵具的人應聲附和。
    “癡七，癡八，癡九，你們三人留下。”
    解恩的身體忽然冒出火苗，而後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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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獄】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任由火勢越來越大。
    背後的火焰匯聚成一隻隻和老虎體型般巨大的狗樣怪物，它們掙紮著，從解恩背後跳起。
    “呼哧呼哧”
    它們甩著腦袋，口鼻噴出烈焰。
    尾巴細長而開叉。
    禍鬥！
    傳說中火神養著的神獸，不詳的象征。
    …………
    霧氣不知何時完全消散了。
    周琅粗略地掃過一張張年輕的麵孔，沒有看到他現在最想見到的。
    他心中即害怕又略微欣喜，或許柳欣在這場浩劫中活了下來。
    “周琅？別站在路上，快來和我們一起躲著。”
    一道焦急的聲音從路邊的小賣部傳出。
    “忽然來了一群戴麵具，穿黑袍的人，看見人就殺，快進來別被他們發現了。”
    “是鄧老師嘛？”
    周琅激動地小跑過去，心髒還在傳出陣痛，但已經沒有剛醒時那麽痛苦。
    周琅走進小賣鋪。
    呆滯住了，沒想到小賣鋪這麽一個不足十平的地方，起碼堆著上百具屍體，周琅幾乎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
    周琅踩在屍體上，腳底傳來塌陷又彈起的感覺，這讓他十分恐懼。
    鄧老師讓一個學生藏在小賣鋪窗戶下觀察四周。
    那裏很隱蔽，還有屍體做掩護，挺安全的。
    就是有點嚇人，那個學生蹲在那裏兩條腿都在發抖。
    鄧老師將周琅帶進小賣鋪最深處，裏麵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倉庫。
    倉庫堆放著一些雜物，裏麵還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
    周琅的同班同學，掃視一圈，周琅並沒有看到柳欣。
    “周琅，你和柳欣去哪裏了？”鄧老師的語氣帶著深深的恐懼。
    “下課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我還以為是有學生拉群打架，就趕忙出去看。”
    “發現一夥黑衣人拿著刀見人就砍，幸虧他們沒有發現我。”
    “我的辦公室又離咱們班挺近，我就回去打算帶著你們躲起來。”
    ”點人的時候，班長告訴我你和柳欣不見了。”
    “來不及找你們，就帶著同學們四處躲藏，但還是有很多人走失、被殺死”
    “現在在一起的算上你隻有8個人了。”
    周琅低頭呆呆看著自己心髒破了個洞的衣服，:“自習課的時候，樹林傳來了奇怪的聲音，我就去看了看。”
    吳老師和其他同學麵麵相覷。
    教學樓和樹林之間隔著那麽遠，如果真有聲音的話，恐怕他們所有人都聽得見。
    然而他們並沒有聽見絲毫響動。
    “周琅你看到妮妮了嘛？”
    同學中有個男生突然開口。
    周琅沉默不語。
    在滿地的屍體中，他真切地看到了吳妮的屍體。
    同班同學的屍體他怎麽會認不出？
    在看到她殘缺的屍體時他也滿心悲戚。
    但他不敢告訴這個男生，因為這個男生喜歡吳妮。
    喜歡三年了。
    從高一剛入學他就對班上的男生說“吳妮是我的，誰都別跟我搶，誰跟我搶我就跟他急。”
    他對吳妮的暗戀人盡皆知，鄧老師剛開始還會找他去辦公室談話，後來也隻是拍拍他的肩膀搖頭。
    “你說話啊，我看到她最後是往樹林那邊去了，你說話啊！你不是從樹林那邊過來的嗎？”
    那個男生衝上來想抓住周琅的肩膀質問。
    “好了，張韋。妮妮她會沒事的，周琅可能真的沒看到，他應該也被嚇壞了，你小聲點，別被壞人聽見了。”
    鄧老師攔住張韋，輕聲安撫。
    如果真相使人痛苦，那麽謊言隻會雪上加霜。
    但謊言至少能在絕望中給人希望，能夠延緩痛苦的到來，使人有力量渡過絕望。
    隻是最後必然失去的希望就是毒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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