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奴婢有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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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顧容珩!
    室內,顧容珩坐在床沿,俯身與四月對視,兩人都是沉默,顧容珩神色深深,卻抿著唇未開口。
    屋外大雨滂沱,屋內卻昏黃寂靜,好似處在兩個世界之中。
    外麵進來的長林也感受到此刻室內氛圍的異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破了這寂靜,對著顧容珩開口道“大公子,先生來了。”
    來的還是那位老先生,顧容珩起身,對著長林道“叫丫頭進來伺候。”
    說罷,顧容珩又看了四月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屋簷上連綿不絕的落著雨柱,顧容珩負手獨身站在昏暗的回廊上,從長林的視線看過去,竟覺得那背影有幾分孤獨和落寞。
    他走到顧容珩的身後半步的距離,輕聲道“大公子,當心雨水濺在衣上。”
    大顆的雨水砸落在圍欄上,水花四濺,顧容珩濕了衣襟,卻仍舊立著,看著遠處深不見底的昏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長林看顧容珩沉默,也不再做聲,默默陪在了身側。
    忽然,顧容珩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冷清如外麵的冷雨一般“今日她在正院那裏,聽了什麽?”
    長林如實道“林嬤嬤不讓奴才跟著,不過後麵奴才又跟過去看了下,大夫人隻讓四月姑娘在一邊站著,至於說了什麽,奴才沒有聽見。”
    顧容珩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又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裏麵的老先生出來,他走到顧容珩的身後,恭敬的俯首“顧大人。”
    顧容珩微微側過身,看著麵前的老先生,問道“她怎麽樣了?”
    老先生摸了摸胡須,說道“隻是一般的風寒,吃了藥再泡幾次熱浴,不兩日就好了。”
    顧容珩點點頭,又問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樣?”
    那老先生就笑道“大人放心就是,肚子裏的孩子無恙。”
    “大人要是不放心,我就再開幾幅安胎的方子。”
    顧容珩這才點頭,看了長林一眼。
    長林立馬意會過來,連忙將老先生請在前麵,帶著人去開方子了。
    兩人走後,顧容珩依舊站在原地,他低頭看著已經被雨水濺濕的前襟,上麵留著深色水痕,在白衣上十分顯眼。
    屋內溢出了難捱隱忍的咳嗽聲,他又回頭看了眼雨幕,這才轉身去了屋內。
    屋子內因為顧容珩的走進,又變的壓抑起來,幾個丫頭恭敬的垂立在角落,生怕一不注意就引起了注意。
    紫玉從前是貼身伺候顧容珩的,膽子也大了幾分,她見到顧容珩的衣濕了,就輕輕開口道“大公子的衣裳濕了,奴婢去拿件衣裳換了吧。”
    顧容珩眼神看向靠在軟枕上,瘦弱難受的四月,搖搖頭“過會兒再說。”
    他又對著身後道“去燒熱水過來,不用留在這裏。”
    屋內的幾個丫頭聽到這話,輕輕鬆了口氣,連忙悄聲退了下去。
    四月沒去看顧容珩,指尖捏著帕子,捂在唇上,忍不住又咳嗽了一聲。
    顧容珩看在眼裏,過去將四月抱在了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這次先生開的藥,不許再偷偷倒了。”
    四月軟軟靠在顧容珩懷裏,臉頰上觸碰到的卻是冰涼的潮濕,不由將手撐在了顧容珩的胸膛上抬起了臉。
    顧容珩低下頭見到四月不願靠在他懷裏,這才想起前襟濕了,笑了笑,將外袍脫下,露出了裏麵竹青色的立領衣。
    他重新將四月抱在懷裏,胸膛處能感受到四月臉頰的滾燙,顧容珩歎口氣,將四月摟得更緊,問她“餓了沒有。”
    四月依舊還昏沉著,半點胃口也沒有。
    她搖搖頭,細著聲音“吃不下。”
    顧容珩卻不許她任性“那我讓廚房煮些粥過來。”
    四月張了口,正想要拒絕,顧容珩就已經朝著外麵吩咐了。
    四月的臉頰被燒的的通紅,唇瓣也泛著鮮紅的瀲灩光澤,那雙杏眸裏滿是不情願,煙籠的眉目皺起,好似在控訴著他的自作主張。
    顧容珩見不得四月這樣子,曆來克製習慣的人,也隻有在她的麵前難以克製。
    他依舊板著臉嚇她“你要不用飯,明日要是風寒好不了,我就打那幾個丫頭的板子。”
    四月顯然被顧容珩的話嚇到,瞪著不可置信的眼眸看她,手指拽著他的窄袖,終於肯張口說話了“我不用飯,你打她們做什麽?”
    顧容珩被四月這模樣取悅,他雖喜歡對他順從乖巧的四月,也一樣喜歡在他麵前不做掩飾的四月。
    他的眼神似藏在暗處的猛獸,不動聲色的捕捉著四月的每一個表情“她們既然伺候你,卻不能讓主子按時用飯,自然是她們的不是。”
    四月被顧容珩的話噎住,她又算得上什麽主子?她的身份不過是顧容珩臨時賦予她的,一旦他沒在身邊,她依舊還是那個奴婢。
    一如今日在大夫人身邊一樣。
    可是,奴婢又有什麽錯。
    四月看向顧容珩,手指緊緊捏著他的衣袖,紅著眼眶,聲音都有些發顫“身為奴婢,是不是做什麽都是錯的?”
    “隻要主子有任何不歡喜的地方,是不是都是奴婢的錯?”
    顧容珩沒料到四月會這麽大反應,那雙向來安靜聽話的眼睛裏,竟然有了一絲反抗。
    這樣的發現讓顧容珩的眼色開始深起來。
    他的小四月不能生出反骨,有了反骨,就會想盡辦法離開他了。
    顧容珩的雙手捏在四月細軟的腰間,任由四月捏著袖子,笑了笑“小四月是不是想多了,我不過是想讓你用飯。”
    四月搖著頭,即便她頭腦發昏,她還是強撐著力氣要推開顧容珩的懷裏,她喘著氣,聲音細弱“那你說,生為奴婢是不是就是錯的,是不是就該任由主子任意擺弄安排。”
    那嬌氣的聲音,即便是要控訴,在顧容珩的麵前聽起來,卻更像是委屈的無理取鬧。
    模樣的確是讓人心疼的,病成這樣也還知道同他鬧脾氣。
    且那推拒的力道是那樣小,顧容珩心底微歎息,重新將離得遠了些的人按在懷裏,眼神是柔軟,可吐出的話卻是一把利劍插在四月的心上,讓她如墜落在冰雪裏。
    “四月,下人注定所有的命運都要被牽製在別人的手中。”
    “作為奴婢,唯一的任務便是服從主子的命令。”
    “不聽話的奴婢,自然也失去了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