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淩晨五點多，荒野中的空氣十分陰冷。
    陰冷的天氣，加上微微泛白的光芒。
    就在這片荒野上，楚凱哥如同一道鬼魅，大殺四方。
    “主人，備用能源不足，請及時離開戰場……”
    “頭部輕度受損，胸部中度受損……”
    “備用能量不足……”
    荒野裏充滿了狙擊槍聲，但楚凱哥腦海裏，更多的聲音卻是棉寶寶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煩的提示。
    能源不足又如何？
    陷入戰場的楚凱哥並沒有理會，仿佛他現在隻有一個任務，就是殺光追來的軍兵，全部殺光。
    不僅僅因為張雪的態度，也不隻是因為一個億。
    而是楚凱哥在這一刻，總覺得……
    仿佛自己一直以來，都與人類有數不清的深仇大怨。
    至於怨從何來，怕是楚凱哥自己想不清楚。
    或許清楚，但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楚凱哥也很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哪怕傾盡了所有，甚至是包括自己的性命，到頭來卻是換來這種結果。
    難道機器人，就始終隻能是機器人？
    這種感覺，確實很不好。
    這一刻，楚凱哥很是絕望。
    呯！
    但見急速走動中的楚凱哥，幾乎身軀剛剛躍起，一顆狙擊子彈再一次精確命中楚凱哥的頭部。
    啪嗒！
    剛跳起來楚凱哥，又再重重倒下去。
    在楚凱哥倒下的瞬間，楚凱哥眼珠子一轉，看向不遠處的幽黑，單手撐著即將倒下的身軀。
    “嗬，找到你了。”
    話畢，楚凱哥直接消失在原地，徒留下一個七公分深的腳印。
    雖然吃了一槍，但楚凱哥也已經捕捉到最後一名狙擊手的所在位置。
    投入戰鬥的時間，已經將近半小時。
    楚凱哥頭部最起碼吃了十幾發以上的子彈，全被狙擊步槍所命中。
    所幸，這些軍兵攜帶槍械並非是反坦克重狙擊。
    所以保護楚凱哥頭部的重金屬，哪怕現在已經出現了許多的凹凸痕跡，也根本無所謂。
    真正的致命點，其實還是身軀能源不足百分之五。
    剩餘能源撐不了多久，沒有主戰鬥係統的輔助，楚凱哥難以找到狙擊手的位置，花費所需的時間實在太多太多。
    但那又如何？
    死去的軍兵，總共有十四名。
    加上楚凱哥正在追殺的狙擊手，總共十五名。
    最後一名狙擊手，他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狙擊手。
    楚凱哥臉上十五個凹凸痕跡，幾乎全拜這名狙擊手所賜。
    不但楚凱哥到了緊急關頭，連那位四處逃亡中的狙擊手也不好過。
    此刻藏在草叢中的那名狙擊手，他的心髒正在劇烈跳動，因為害怕的跳動。
    一身迷彩服的他，毫不猶豫，開出一槍後，馬上大步流星快速撤離這片死亡荒野。
    他隨身攜帶的通訊器，早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丟掉了。
    從一開始，所有的通訊都被楚凱哥入侵，通訊設備直接全線癱瘓。
    追來的十五狙擊手，他們毫無辦法，隻能是各自為戰，根本毫無戰術行動可言。
    戰鬥一直持續到現在，僅剩下這位最優秀的狙擊手活著。
    壓根就沒有援軍！
    從他打出的第二顆子彈開始，狙擊手就已經後悔了。
    他從狙擊槍鏡子中依稀發現，他們麵對的敵人，根本就不是人。
    那是一張，異常堅硬的金屬臉。
    所有無線電被這隻怪物封鎖，消息根本傳不到軍營。
    隻是自己的同伴一直在戰鬥，依靠心裏的絕望與希望糾纏，內心的榮譽一直在抗爭，迫使這名狙擊手堅持了下來。
    總共十四名隊友，他們在這名狙擊手的瞄準鏡裏，逐一死亡。
    當最後一名隊友死亡後，他終於不再心存僥幸。
    逃！
    就一個字……
    現在這名狙擊手隻想把看到的情報，待會軍營中，自然會有軍方對付這名怪物。
    殊不知，他早已從獵手，變成了獵物。
    其實他與楚凱哥剛開始有著同樣的遭遇，就是一直受到無休止的追殺。
    隻不過有一點，他與楚凱哥有所不同。
    噗！
    那名狙擊手在亡命逃離的過程中，隻感覺身旁的草叢忽然一動。
    草叢裏，猛的竄出一個影子。
    一雙他這輩子都沒遇到過孔武有力的手，猶如一把鐵鉗般，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
    是楚凱哥……
    隻見楚凱哥那半張散發著銀光的金屬臉，有十幾個輕微凹凸的彈痕，清晰可見。
    楚凱哥微弱的機械眼睛，就這樣冷冷看著手中緩緩提起的狙擊手。
    扣腕！
    肘擊！
    插肋！
    可笑的狙擊手，現在居然還在臨死掙紮。
    而楚凱哥單手拎著剩下的狙擊手，任憑狙擊手在自己的身上耍了一套軍體拳。
    跟子彈比起來，這套軍體拳連撓癢癢都比不上，簡直像是在挑逗，楚凱哥仿佛在看一個笑話。
    “所以，你是在恐懼嗎？”
    楚凱哥恢複了當初的機械聲，這一切要感謝這名致命的狙擊手，因為他打中了楚凱哥脖子上的虛擬神經，導致模擬人聲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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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凱哥詢問起狙擊手，因為他暫時還沒有殺死這名狙擊手的想法。
    因為楚凱哥在這名狙擊手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懼，所以內心感到非常不明白。
    “你為什麽要恐懼？”
    “我和你都是人，隻不過我的身體被迫改成金屬構造，但我的腦子其實還是人類。”
    “那現在已經知道真相的你，對我還會恐懼嗎？”
    敞開胸懷的對話，連楚凱哥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從狙擊手的口中得到些什麽，又想要問出些什麽。
    或許是一個肯定。
    其實楚凱哥隻是單純的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麽見不得光的地方，人類為何要恐懼。
    “你就是個怪物，就是個垃……”
    哢嚓！
    硬氣的狙擊手，他沒能把垃圾兩個字說完。
    楚凱哥忽然輕輕一捏，直接掐斷了他的喉嚨，掐斷了他脆弱的生命，比螞蟻都要脆弱的生命。
    “看起來，你並不恐懼……”
    “隻是人！若不懂得恐懼，他就會顯得非常醜陋。”
    這名狙擊手，此刻就很醜陋。
    此時，天邊漸漸泛亮。
    楚凱哥安靜站在狙擊手的屍體前。
    站了好久，好久。
    這是楚凱哥第一次對人流露心聲，至少還值得紀念。
    “你比我幸福，有什麽不滿足？”
    “你可以交到一個很漂亮的女孩，你是個正常人，她不會嫌棄你。”
    “你將可能會和她相愛，或許會生一個乖巧的孩子，我覺得可能會是龍鳳胎，我比較喜歡女孩。”
    “放假了，你們就會帶上孩子，吃上一頓美味的飯菜，或者會不會去露營，我想過如果我有孩子，我想帶他遊泳……”
    說到這裏的楚凱哥，忽而話語一滯。
    說實話，楚凱哥感覺自己此刻很不妙，很想感受一下眼淚劃過臉龐的滋味。
    “已經這樣了嗎？我到底哭了嗎？”
    “可是你們！”
    “你們還有什麽不滿足……”
    風中，楚凱哥閃爍的目光，冷冷看著天邊。
    能源的告急，已經非常嚴重，但楚凱哥依舊在毫無感情的自言自語，仿佛在宣泄著什麽。
    直到最後，楚凱哥緩緩轉身，獨自離去。
    而我……
    連自己有沒有哭，眼淚還在不在都沒辦法做到。
    你們，還有什麽值得恐懼！
    “能源剩餘百分之三……”
    “請及時補充……”
    “能源不足，請及時補充……”
    渾渾噩噩的楚凱哥，一步一頓，不知不覺走到戰區旁的倉庫路上，大腦的思想也早已放空。
    正如同當初被父親逐出家門時……
    不，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費，機器人始終是機器人。
    生或死，其實都沒什麽關係。
    這時的楚凱哥，心裏忽然想起了父親的話語，想起父親將自己逐出時，那一臉的無情。
    所謂的父愛，也可見一斑。
    不過，連親兒子都能逐出門外，也由此可見父親早有遠見，或許自己真的不配活著。
    這一刻的楚凱哥，竟對父親也有了一絲恨意。
    恨其無情。
    “能源不足百分之一，為保持主人大腦健康，棉寶寶係統將對係統進行關閉，並對主人大腦進行冷藏保護。”
    “倒計時五秒……”
    “五……”
    連棉寶寶係統的倒數，在楚凱哥聽來更是可笑，亦是可恨。
    看那近在咫尺的倉庫，明明就差那麽幾步了，就差那麽幾步的路了。
    楚凱哥明明就可以走到電源處了，而棉寶寶卻忽然提示關愛主人，現在要關機保護冷藏。
    真的，棉寶寶做的一切，真的很漂亮。
    由始至終，這貫徹到底的死命令，棉寶寶始終執行得非常到位。
    觸手可及的電源，硬是楚凱哥這輩子都到達不了的彼岸。
    但楚凱哥並沒有過多的反抗。
    一則，楚凱哥能量不足，走起路來一步一頓，異常的艱難。
    而第二……
    休不休眠，無所謂了，生或死……
    或許死，對於楚凱哥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3……”
    哐當！
    當距離倒計時還有兩秒時，楚凱哥的四肢係統已經關閉。
    咣當一聲，楚凱哥單膝跪地，雙手也已經自然下垂，歪著的腦袋，再也沒有能源支持抬起，身體也不再接收任何指令。
    “哈哈哈！”
    還有最後一秒的時間，楚凱哥笑出了聲。
    目光看著門口殘缺鏡子中的自己，楚凱哥笑出了聲音，卻依舊是麵無表情。
    笑著笑著，楚凱哥也就安靜了。
    看看，連喜怒哀樂都不配擁有。
    笑聲裏，到底是自嘲？
    還是高興？
    還是一種解脫？
    嗬，怕是連自己都聽不出來啊。
    在最後一秒的時間，能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
    楚凱哥甚至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那兩顆金屬眼球越發暗淡，已經到達了係統關閉的最後一刻。
    頭部係統，是係統關閉的最後一個位置。
    在即將麵臨關閉時，楚凱哥的耳邊依稀還能聽到，似乎有一股聲音逐漸靠近，咻咻咻。
    它是什麽聲音？
    聲音低沉，非常細小，似乎還越來越大……
    聽！
    咻！
    心情崩潰的楚凱哥，並沒有出現幻覺。
    那聲音來自於一顆飛行中的導彈，空中底飛的導彈，正在快速接近楚凱哥所處的倉庫。
    這顆導彈並不是安特爾發來，而是十字國占領敘利亞戰區，恰好轟到這裏的流彈而已。
    咻！
    轟！
    楚凱哥所在的倉庫，瞬間被導彈移為廢墟，餘波與重物瞬間壓向了關機的楚凱哥，並將其掩埋其中。
    不會再有人知道楚凱哥最後位置了，因為棉寶寶係統已經關閉。
    誰都不可能找到，哪怕是神。
    倉庫，也成為楚凱哥最後的壽終墳墓。
    幾個月後，大自然或許在可憐楚凱哥的遭遇，在廢墟的表麵上，長出了許多許多的小草。
    每到雨天時，小草晃動的節奏都會比平時快上不少，看似很快樂。
    或許，是楚凱哥在快樂搖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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