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當家將刀猛地向下一插。即使曲吉做了心理準備，還是痛得大叫了起來。
    血液像蚯蚓一樣，從腿上蜿蜒而下。
    這時，渡度門的其他人也都陸續醒了，他們嘴裏不斷罵著髒話，令四當家的手下心生煩躁。
    但四當家卻不為所動，他聚精會神，微轉刀尖，一塊肉被輕易割了下來。
    他將碎肉用刀尖挑起，放到曲吉眼前，猙獰地笑了起來。
    曲吉別過臉去，不忍細看。
    這副模樣更刺激了四當家，他在曲吉腿上玩起了花活，隻見刀尖上下翻轉，時而如蜻蜓點水，時而如猛虎出山，曲吉的腳踝上麵頓時空了一大塊，幾乎可以看見脛骨。
    曲吉的臉蒼白得可怖，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它們順著眉骨和鼻梁滑落下來，滴進眼睛裏，澀，流進嘴巴裏，鹹。
    除了汗水的鹹味，曲吉還感到嘴巴裏滲出一股腥味，他將嘴唇咬破了。空氣中也升騰著一股血的味道，雖然是自己的，可曲吉還是很想作嘔。
    周清武保持著剛剛那個躺倒的姿勢，活動了一下手腕。
    渡度門雖然沒有明確接受抗毒藥訓練，但他們都會學習杜金呈傳授的一種內功，這種功法可以將毒素聚到一起，然後排出。
    長期練習，身體自然要比普通人抗造，這也可以解釋蒙汗藥量雖大，他們卻也可以在短時間內醒來。
    這方法雖好，但也有兩個弊端，一是要花費一些時間，不能當下就奏效，二是元氣會受損，可能會產生後遺症。
    但當下，周清武管不了那麽多。
    雖然手和腳還有一點酸軟，但是比之前要好了不少。他反手將捆著的繩結解開，一點點往旁邊挪去。
    他朝渡度門的其他人使了一個眼色，他們的力氣也恢複了好些，紛紛將捆在身上的繩子掙脫。
    周清武用唇語數數，數到三時，渡度門的人頃刻間暴起，直逼四當家幾人而去。
    那幾人沉浸在折磨曲吉的快樂和大仇即將得報的欣喜中，根本沒料到這些人能這麽快緩過來。
    但他們也不是吃素的，稍微愣了幾秒，便抄起地上稱手的東西迎戰。
    四當家也停了動作，揮舞著那柄帶血的短刀，就衝了過去。
    曲吉根本無法顧及，他就像脫離了水的魚，黏在地板上，艱難地呼吸著。
    地上散落的是銅盆、火把什麽的，周清武的拳腳打在盆上，梆梆作響。
    客棧之內的杜金呈耳朵動了一下。
    他閉上眼睛，調勻氣息，聽聲辨位，很快確定了方向。
    杜金呈對林依典說“我先下去看一下情況，你先在上麵。”
    隨即一腳踹開了木板。
    本來四當家以及同黨，占著渡度門等人藥勁還沒過去，略占些上風。
    杜金呈一來，便把局勢完全逆轉了。
    那幾人被杜金呈打得連連敗退，四當家更是被杜金呈一掌擊飛，趴在曲吉旁邊的地上。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抱著“殺一個不虧，殺兩個就賺”的思想，舉起尖刀就往曲吉的胸口刺去。
    曲吉一點力氣也沒有，他甚至完全沒反應過來。
    杜金呈見狀，一個滑步移到曲吉身旁，直接用手握住了短刀。
    鮮血從刀尖上滑落下來，滴到曲吉的身上，暖暖的，讓他有些想哭。
    杜金呈另一隻手發力，扭斷了四當家握刀的手腕。四當家的手以詭異的九十度角向後翻折，疼得他大聲呼喊。
    周清武將銅盆撿起，使勁扣在他的腦袋上。
    銅盆雖然不夠堅硬，但周清武注入了內力，所以一下砸得四當家腦袋開瓢，漿血四濺。
    那夥計看四當家身死，大勢已去，又見大家注意力都在曲吉身上，便悄悄地挪至出口，準備點燃火藥。
    林依典正在上麵焦急地等著，她隻聽到裏麵有打鬥之聲，半天不見有人上來。
    於是，她往地窖內探了探頭。
    這一看不要緊，正好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就要點火。
    她的身體比腦子先做出反應，飛身跳了下來，輕盈落地，一拳便把那人打退幾步遠。
    他手裏的火折子也掉了下來，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滾。
    其他人聽到動靜，趕緊製住了剩餘幾個土匪。
    杜金呈之前所傳遞的內力，的確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不過林依典並沒有時間思考這些，她一心隻記掛著小寶的安危。
    小寶在地上蠕動了一下，細弱地叫道“娘親……”
    林依典撲過去，著急地解開他手腳上的繩索，把他摟在懷裏。
    除了額頭有些滾燙，身上略有擦傷外，暫時看不出什麽大礙。
    林依典不敢掉以輕心，她懇請杜金呈找下最好的郎中，算自己又欠他一次。
    杜金呈點頭，微微側身，林依典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的曲吉躺在地上，腳邊是蔓延的血色。
    林依典嚇了一跳，驚呼道“曲吉！”
    曲吉朦朦朧朧地回了一聲“放心，還沒死”，便昏了過去。
    他的腿還在流著血，許是天冷的關係血流量有所減少，地上的血水凝著一層薄薄的衣，逐漸變為黑紅色。
    周清武從懷中掏出一瓶金瘡藥，往曲吉的腿骨上倒了去。
    這粉雖沒有藥白骨的功效，但可以暫時穩住傷勢，防止進一步惡化。
    林依典捂著小寶的眼睛，她還沒有親眼見過如此血腥的場景，特別是這慘狀出現在自己身邊親近的人身上。
    曲吉的麵容呈現出一種灰色，像香爐裏積攢的灰。
    腿上空了的地方紅裏透著白，旁邊的肉向外翻翻著，可以隱約看到肌肉的紋理。
    周清武把曲吉的褲腿褪了一些下來，遮住尚且完好的肌膚，即使它們已經被凍成了青灰色。然後他又扯下一片衣服，虛虛地覆蓋了傷口，免得新的髒東西進去。
    曲吉的傷勢不能再拖下去，否則這條腿就保不住了。
    得了杜金呈的授意，渡度門的人各司其職，有的處理善後事宜，有的去請醫生。
    曲吉暫時被安置在原先房間的床上，屋裏添了炭火，讓他身體的溫度不至於流失。
    杜金呈、林依典和小寶則坐在桌邊，既是守著曲吉，也防有什麽其他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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