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離得近的幾個洞穴裏的骸骨全部搬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南宮宗存揮手示意了一下，他手下有個叫言濕的便上前查看。
    言氏祖上是亂葬崗收屍的，到了他父親這一代走了白道，入衙門做了仵作。可以說，他們一族摸過的死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傳至言濕這裏，他偏偏要另辟道路，做那街上的泥人張。
    看相摸骨捏泥人，一套下來，泥人栩栩如生，跟顧客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因此他也被戲稱為“男媧”。
    他天賦驚人，活人死人都隻需一眼，便將骨骼輪廓刻在腦子裏，像拓片一樣。南宮聽說過他的名聲，所以花了重金聘他過來，參加此次行動。
    一來，摸骨辨屍的記憶在路上肯定能派上用場。二來，言濕從小在死人堆裏長大，身上一直帶著“屍氣”。要是拉穆那有什麽靈異的地方，他的死人之氣很可能有大的用處。
    渡度門殺的人多，見過的屍體自然也不在少數。現下有更專業的人在，他們便都退到一邊。
    言濕戴上手套，陳金足替他舉著火把。那些骸骨從左至右一字排開，言濕先仔細查驗了一遍，然後又用手捏、摸、量。
    大家看他表情嚴肅，內心都升騰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良久，他脫下手套。
    “南宮大人，這些人沒有中毒，至於死因，我感覺像是死於饑餓。”
    “奇怪的是，其中有幾具骸骨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怎麽個一樣法？”
    “通俗來講，就是年齡、性別、容貌、體征完全相同。”
    聽他那麽講，大家都愣住了，一時間四周安靜，隻餘下火把的燃燒聲和瀑布的轟隆聲。
    “你能確定嗎？”
    “我見過的死人多，從骨頭上來說，不會有錯。”
    “那會不會是類似雙胞胎、三胞胎這樣的。”
    “或許。但是骸骨成對的比例很高，若說都是雙胞胎，未免也太過難得。”
    這時候沒有催卵催排的技術，單靠自然受孕而雙生三生，確實難得。
    “創造這個石巢的人是什麽變態收集狂嗎？專門收集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還是說，古拉穆那有什麽秘術，生子必是成雙成對的？”
    杜金呈沒有理會他們的討論，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子。”南宮道，“你怎麽看？”
    “我們可能犯了一個錯誤。”杜金呈語速緩緩，聽不出什麽情緒，“我們把它們的順序弄亂了。”
    “它們？指的是這些死人骨頭？”
    “對。”他站了起來，“不過尚有挽回的機會。我們重新取一下更上麵的骸骨，這次按照洞穴的位置來放置。”
    大家紛紛照做，將骸骨放在其所在洞穴的前麵，杜金呈用樹枝都標上了記號。
    “言濕，你現在看看，這些骨頭哪些與哪些相同。”
    言濕研究了一會，道“相鄰洞穴中的骸骨是相同的。最少有兩個，最多可能有四個。”
    “四個？生孩子不是生葡萄啊，哪能這麽一生就生一大串。”
    因為不是所有的洞都有骸骨，所以言濕所說的數目隻是大致的推測。
    杜金呈指著另一麵洞壁，道“看看那邊。”
    他們又一陣忙活，把那麵洞穴裏的骸骨取了一部分出來。
    言濕又驗了一遍，得出的結論與前麵完全相反。
    “全部都不一樣。”
    這一下，把大家全搞懵了。
    本來腦子裏可能存有一些混沌的猜想，現在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我們重新回顧一遍，放棄所有的猜想，如果有遺漏的細節，大家可以隨時補充。”
    杜金呈領著他們坐在火堆邊，每人發了一小截樹枝，好讓他們可以在地上塗畫。
    “最初的最初。”杜金呈在這幾個字上加了重音，“現在開始。”
    陳金足道“我們和雙頭蟲打鬥之後，穿過瀑布就來到了這裏，發現這裏有很多蜂巢一樣的洞，每個洞裏之前都可能養著一個人。”
    “不對。”杜金呈打斷了他的話，“這不是最初。不知道你們聽沒聽過拉穆那的傳說？”
    “當然，你是說裏麵有長生不老之術嘛？”南宮回道。
    曲吉看他們一臉茫然，瞬間來了自信“現在就由本小爺來解釋給你們聽。”
    “傳說中，古拉穆那的人都患有失魂症，後來諾寰在大樂上人，也就是《天殘地缺圖》作者的幫助下，治好了百姓的失憶症，於是諾寰成為這個國家的王，大樂上人自然充當了國師之類的角色，處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說到這裏，他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南宮和其手下正聽得盡興，曲吉卻戛然而止，不免都有些不滿。
    “你倒是說啊。”陳銀拳催促道。
    曲吉將目光投向杜金呈，在獲得後者的認可後，慢慢開口“我好像……對這事……有點眉目了。”
    “不過既然剛剛門主讓我們梳理，我們還是重新回憶一遍。”
    於是大家就把如何發現骸骨、骸骨又有什麽特征一起複述了一輪。
    說完後，大家的思路更加清晰，就連最笨的人，都明白了杜金呈讓他們回顧的目的。
    “所以……這石巢難道和失魂症有關？”
    “還是說，失魂症並不是治愈的，而是用新的人來代替？”
    這個想法極其大膽，但自他們進入拉穆那地界，經曆了很多神奇事情之後，這個想法突然就變得合理起來而且易於讓人接受。
    “可能拉穆那確實存在著煉魂和移魂之術，但是他們更為熟練的，是對人的複製，然後再使用煉魂和移魂將原本的人替代，以實現統治者的目的。”
    所以……統治者的目的是什麽呢？
    南宮宗存並不在意“管他是不是用人代替，隻要拉穆那的長生之術是真的就行。”
    南宮對長生有著近乎著魔的執著。
    杜金呈卻隻是冷冷地看著。剛剛大家的猜想不無道理，要是這些都是真的，那引他們入局的人心思真是深沉得可怕。
    莫非他也想如法炮製，以獲取現在世界的最高王座？
    還有，這件事，到底和他的母親，有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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