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笑了，“你從小就皮，哪裏像個女孩子，天天跟著你二哥屁股後麵到處瘋，幸而是嫁到李先生家裏，議婚時爹和娘早就私下問好了，他家也答應婚後不拘著你，帶著你認草藥，也算能學到本事，我和敏敏都替你高興。”
    關巧道，“我的性子，確實嫁去他們家比嫁到別家好，我現在還能經常去鎮子裏賣藥呢，縣城都去過兩回。
    不過采藥人有采藥人的苦，有時候進山一去好幾天，還要時時注意著野獸的動靜，晚上過夜也睡不好，這些事兒外人是不知道的。
    有些藥挖起來很費事，又要細心又要耐心，而且挖藥也講究個時節，到了那個時候，再不挖出來，便過了季。你們不知道，好多植物的根好難挖呀，又長，根莖分叉又多，我們賣藥也要講究品相，有時候一株就要挖幾個時辰。
    草藥炮製起來也不是輕鬆的事兒，算了，我也不找你們訴苦了，種田也苦，打魚也苦，適應起來，其實也還好。
    我出嫁的時候，你們都送了我不少東西，我帶著這些東西去婆家，他們也高看我一眼，尤其是家裏的大嫂，要不是我嫁妝多，公婆高看我一眼，她肯定要找事兒的，我寧願出去挖草藥，也不願與她在家製藥，日日相對的。”
    關敏道，“你說的不錯，過日子各有各的苦，我們是自家姐妹，我不覺得你是找我們訴苦，你出去采藥的事兒，有空我們也願意聽，肯定很有意思。
    不過你這說來說去，我還沒聽明白，你是想讓我們幫你什麽忙？”
    關巧道，“那我也不繞彎子了，我知道你讀了四年私塾，趙童生到處誇讚你，說可惜你是女子，不能科考，否則一定能考上秀才，他還說你學了四年，已經沒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所以我想跟你學認字兒，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你本就不愛人時時來四合院打擾，而且學認字肯定也不是一天兩天，但村裏讀過書的也就那麽幾個人，除了你，其他都是男子，我也不方便去找他們。”
    關敏確實沒想到她是想認字兒，問道。
    “可你說的這些事兒，和你想找我學認字兒有什麽關係？”
    關巧道，“所以不是我囉嗦，我要把很多事兒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你才知道為什麽。”
    樓媽媽端了三碗桂圓紅棗枸杞茶上來，放在三人手邊，關敏讓關巧先喝了慢慢說。
    關巧喝了幾口，“哎呀，這是桂圓枸杞，都是好東西。”
    關雲道，“你現在也開始學藥，應該知道這些都是補氣血的。我之前在石家傷了身體，後來看了大夫吃了藥，大夫說我氣血虧得太厲害了些，藥補不如食補，除了日常吃好，常常喝桂圓紅糖水才行。
    這幾年身子慢慢補回來了，隻是到了這冬天，我還是習慣每天煮些桂圓，大夫說，倒是不用像以前那樣放那麽多桂圓，搭配些枸杞和紅棗也就行了。
    我們女子，就是無病的時候，多喝點這類的茶總是好的，你喝吧。”
    關雲喝完了茶，接著說道。
    “其實我公公剛到黃泥凹來的時候，賺的錢除了交稅，剩下的再除去日常花銷，也剩不下什麽錢。
    幾年前，有一個過路的叫興盛和的生藥鋪的藥師，帶著在我們這一帶收購的一車藥材去洗馬鎮的碼頭，天上下大暴雨，又打雷，拉車的馬受驚把車帶翻了。
    車上的藥師連著跟在一起壓車的夥計滾到路旁的河裏，夥計被大水衝走了，幸虧藥師抓住了河道邊一株竹子，正當他快要抓不住的時候，我公公把他救了起來，又和他一起找回來馬匹，守了一晚上的車。
    這個藥師在外地的大藥材行做事，並不是本地人，但他知道我們這裏的生藥鋪主要靠哪幾位藥材賺錢。
    他告訴我公公，其實我們這一帶有幾種中藥，如果挖出來就去賣，賣不了幾個錢，但是炮製好了，能翻十幾倍的價格，就算是挖出來的四斤才能炮製成一斤，也能翻三倍多的價格。這炮製之法，才是最值錢的，那人為了報答我公公的救命之恩，告訴了我公公一位藥的炮製之法，九蒸九曬外加一些處理辦法。
    後來他們藥行的人在碼頭久等不至，沿路找了過來，他馬上就要離開，雖然他也想多給我公公講一些其他藥材的炮製之法，但一味藥的處理方法已經很複雜了，說多了我公公也記不住，所以分別之時他留了一本冊子給我公公，裏麵是他抄寫的藥典裏麵的內容，還有他這一路來收藥臨時記下來的一些關於藥的信息，裏麵有圖畫，有記錄，很多都是我們這一帶特有的藥材。
    我公公不識字，但他知道這本書肯定有大用，聽說藥典就是收錄了很多藥材的信息，長什麽樣子，怎麽炮製，怎麽入藥，怎麽搭配，這可是值錢的好東西。
    還有那位藥師來我們這一帶收藥的記錄，肯定都是我們這一帶的藥材信息，說不定裏麵還有其他藥材的炮製之法。我公公這個人，做人過分謹慎，他信不過外人，自然也不會把書給別人看，可他自己也看不懂，當時家裏的大哥已經十七歲，剛成家，我相公十歲，他便送我相公去趙童生那裏去讀書，希望他能讀書識字，能弄明白這本冊子裏麵的東西。
    我相公這個人，說實話，也沒什麽貴氣！送了他去讀書也是白搭，我公婆日日叮囑他好好學，差不多一年時間他才將將讀完了三字經，大半兒的字都不會寫，趙童生都對我公公直言，說他不是讀書那塊料，趁早別浪費錢了。
    字認得他，他不認得字，一個字在三字經上他能認出來，換個地方他就不認得了。
    大哥大嫂那時候也不知道爹娘送他去讀書是為什麽，就覺得爹娘偏心得厲害，家裏也沒多富裕，他也不是什麽讀書的料，何必要浪費這個錢。特別是大嫂，三天兩頭說些酸話，爹娘無奈，隻能讓他回家，不讀了。”
    關雲問道，“李小郎竟是這樣的人嗎？我看著，還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後生呢。”
    關巧笑道，“他隻是不愛讀書，坐不住，從小跟著家裏山上野慣了，人不壞，做事也挺勤快，我每次跟他出去采藥，他都挺照顧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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