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出宮，馬車裏溫暖如春，往豹房方向走去。
    朱厚照透過小窗口看向外麵，內城裏的道路上已經清掃完畢。
    昨天的大雪已經堆積在兩旁，也許昨天萬歲爺路上的雪地裏摔了一下，被人無限放大。
    這大幾萬的太監，宮女們的作用就在於此吧。
    出了西華門，道路就難走了一些，路邊有不少衣衫襤褸的人，拖兒帶女的圍坐在一起，很是淒慘，中間燒的柴火煙霧繚繞，帶來溫暖驅散著逼人的寒冷。
    想不到這些人是如何的度過這樣難熬的冬天？
    不遠處的雪地上一個個的雪堆胡亂的擺放，還有的人朝雪堆默默哭泣。
    朱厚照愉悅美麗的心情就此打住，新社會的人哪裏見過這樣活生生的一幅人間慘劇。
    在影視劇裏見過的哪裏和眼前這真實的畫麵相比，他過來了幾個月，也時常的在京師閑逛，普通老百姓也還吃的飽，穿的暖，小日子勉強過的去。
    也有生活貧苦之人，但和眼前這些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無助，木然空洞的眼神，看著那白茫茫的一片。
    “張永，你親自去找順天府尹童瑞，用最快的速度開倉施粥。”
    “洪先達，你去找英國公張侖，要他派人來維持秩序，搭建窩棚。”
    “苗進武，你派個人去找穀大用，讓他趕緊送蜂窩煤，木炭等過來。”
    “再派幾個人去京城裏麵的什麽包子鋪，油條攤這些地方，都給朕買過來。”
    朱厚照急切，顫抖的聲音在馬車裏傳出來。
    “是，萬歲爺！”
    “騎馬。快去！”
    “朕在這裏等他們！”
    急躁的馬蹄聲，卷起路上的殘雪，漸漸遠去，
    朱厚照吩咐完，在馬車裏平息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的通過小窗戶看向外麵，竟然覺得渾身無力，連下去查看的勇氣都沒有。
    不少難民麻木的看了一眼這豪華的馬車隊停在道路中央，身邊的幾個護衛打馬飛奔而走，也有人升起不少希望，期望這位出城的貴人能讓他們有口吃的。
    “走。去其他幾門看看情況。”
    “留個人在這裏等著。”
    馬車掉頭無聲無息的走了。
    朱厚照其實是在心裏鄙夷自己的，居然沒有勇氣下去，就這樣不敢麵對的逃走了。
    這樣的情況不應該是出來和大家熱情的打招呼，找幾個為頭之人，詢問一下這些人的困難，然後再對大家說，困難是暫時的，我們一定能克服困難，戰勝困難。
    你們要相信朝廷！
    以前在孤兒院，那些衣冠楚楚的領導們就是這樣操作的。
    先到各個地方去轉轉參觀一下環境，詢問基本情況，然後再點評，鼓勵，拍照，完事，走人。這樣的基本操作他每年都要見好幾次。
    他是被推到台前被“關愛”的最多的那個孩子，因為他是最聰明的，智力沒有問題，回答的很得體，被遺棄的身份也能引起人的共鳴。
    其實連朱媽媽都沒有發現，他的內心是最討厭這樣的，因為這樣他心頭的傷疤要被人揭開一次又一次，還得給人陪笑臉。
    等去最近的北門玄武門看了之後，其餘2門都不用再去看，情況應該是一樣的，這些人搭著窩棚，成群結隊的可能是以家庭為單位的聚集在一起。
    麵對如此場景，朱厚照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扭曲起來，攪做一團。
    這些苦難的百姓都是他治下的子民，遠處一個個的不太明顯的雪堆，不言而喻，就是這些被凍死的人。
    這樣的慘事他不能接受，這完全和他下令誅殺錢寧等人的慨念完全不相同，那些是參與謀反，是該死之人，而眼前這麽多人，他們，他們。。。隻是普通老百姓呀。
    他朱厚照要負領導責任呀。
    “苗進武，你派人去通知張忠，派一部分禁衛軍，負責城外其他幾個城門，等施完一輪粥之後，把人全部遷到西華門附近安置。”
    “走，回西華門！”
    張侖是來的最快的，帶著不少的士兵在清掃積雪，清理場地出來。
    他現在就一心的抱緊皇帝陛下的大腿，讓他幹嘛就幹嘛。
    今天本來是要去皇莊那邊查看招兵事宜的，接到命令，調轉馬頭，帶著人就過來了。
    看到朱厚照的馬車，張侖笑著迎了上去。
    “參見陛下。”
    “堯臣免禮！”
    看到張侖動作如此的迅速，朱厚照陰沉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
    對於這樣聽話，行動力也強的下屬，當然要嘉獎。
    “臣有話說！”
    “先上馬車！”
    朱厚照不願意在這裏暴露身份，雖然能親切的慰問災民，但這魚龍混雜的，人在某種極端情緒之下，很容易做一些衝動的事情出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張侖搓了搓有點凍僵的手，哈著大口的白氣。
    “坐裏麵一些，這裏暖和一點。”朱厚照指了指車尾部。
    “陛下的這個車是真的改造的好，臣去定了車，還在排隊當中。夥計說是需要優先供給各位年齡大的大人們。”
    “陛下對待朝廷的老臣是真的啥會苦心。”
    張侖也沒有客氣，他這一段時間也算是摸準了皇帝的脾氣，不喜歡虛禮，認真做事就行。
    “尊老愛幼嘛！”
    朱厚照哈哈一笑。他也是有考慮的，有些東西是要優先這些人，得到聲望，賢名，站在道義的最高點。
    到時製作出來的老花鏡也是能收割一波老臣的心，萬一以後要動刀子，希望有一些人還記得他的好。少給他使絆子，唱反調！
    張侖陪著笑了笑。
    “陛下，臣問了這些人，很多都是今年黃河決堤，淹沒了家園田地，沒有了收成的人，一路乞討來到了這京師。”張侖眼裏 的笑意收斂，臉色嚴肅了不少。
    “還有一些是在老家活不下去的人，沒有田地，沒有手藝，也是一路北上乞討來到京師。”
    “都來京城？江南冬季暖和，而且富足不少。這些難民倒是奇怪，難道來了京城，朕就一定會救他們？”朱厚照有點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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