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屬下，屬下們走訪了崔鐵山所在的村子，村民對他的評價依舊。不過，這次我們遵照大人的吩咐，問得更細一些，果然得知另一個消息。
    大人，據一些年邁的婦人所言，崔鐵山的母親極有可能是死於他父親之手。
    因為，在崔鐵山小的時候，他父親就常常在村民麵前毆打他母親。而且他母親死的那天，去幫忙收斂的婦人，都看到其一身淤青，且頭破血流。但是，崔鐵山的爹卻對村民說，他媳婦是不小心撞到桌角才死亡的。
    村民們對打媳婦這事，並沒有什麽異議，崔鐵山母親的死因也隻是村裏的幾個婦人私下傳的。”
    “哦？”
    劉良不似當下人的思維，隻看到表麵的證詞證據。他把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拚湊在一起，結合了幾個當事人的成長環境，可能形成的人格，再一次對本案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劉良目光沉沉地看著手中本案的供詞，上麵皆是崔鐵山的自白。
    也許，他已經找到了崔鐵山為何不顧老父，甘願替人頂罪的原因了。
    牢房內
    崔鐵山沒有受刑，隻是被關押幾日，人略顯狼狽。
    他靠坐在牆壁上，望著牢房內唯一一個小小的窗口，外麵的陽光一點點灑進這汙穢之地，並激得那些在半空中的微塵不斷掙紮。
    “掙紮有用嗎？無用啊，在這裏的都是罪人”
    崔鐵山失神地望著窗口，喃喃自語。
    牢房外傳來一聲開門聲，之後是獄卒低聲說話的聲音。
    半刻之後，崔鐵山的牢房被獄卒打開了，一個精瘦睿智，身穿圓領官袍的男子走了進來。
    崔鐵山認得他，第一次是在公堂之上，之後幾次他常常到這來說服他翻供。
    獄卒很快就搬來一張木凳，袖子掃一掃，請劉良坐下。緊跟著，獄卒就退出了牢房外守著。
    劉良理了理袖子，看著眼前的崔鐵山，問道“還是堅持是自己殺的人？”
    “是，大人，小的入室盜竊，被李家夫婦發現，為了遮掩，衝動之下，隻好殺人，殺人後，心生畏懼，來不及逃脫”
    “好了，好了，都快聽出繭子來了。這幾日，我倒是查出了不少新鮮事，你要不要聽聽我的看法？”
    崔鐵山抿著嘴，沒有看劉良，也沒有回應。
    劉良也沒想要得到他的回答，自顧自地開始說了起來。
    “曾經有個小男孩，從小就目睹他娘被他爹毆打，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而且還不顧外人的眼光，想動手就動手。外人對打媳婦這事兒嘛，幾乎是司空見慣，誰沒對媳婦動幾下手呢？
    但是這個爹與常人可不同，他下的是死手，沒有深仇大恨，隻因他想打就打了。
    他娘經常受傷，年幼的小男孩開始隻覺得爹很可怕，娘很可憐，但是懵懂的他，並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隻能日日惶恐。
    後來，小男孩的娘終究被打死了，他爹告訴外人，那是意外。
    但小男孩知道不是意外，當時小小的他，除了心裏依舊惶恐，喪母的傷悲，他第一次生出了仇恨的種子。
    慢慢地，孩子長大了，爹老了
    當他成為一個孔武有力的男子，能輕易救下溺水孩童的男人時，他遇到了另一個遭受丈夫毆打的女人。
    他想，這回總該能幫上她們了吧。
    幫助這個女人，就是幫助曾經的娘親。
    可惡的是，那個女人所言皆虛，她並不想逃離她的丈夫，她甚至可以為了她的丈夫去死！
    一個長期被毆打的人，怎會生出如此荒誕的感情？那他娘呢？
    他娘當初又為什麽不逃，難道也是因為舍不得他爹，所以甘願被打死？
    她是願意的，對不對？她一定是願意的！
    那他曾經的所作所為，又如何自處”
    “別說了！別說了！求你別再說了嗚嗚嗚”
    劉良的話被打斷，隻因崔鐵山已泣不成聲。
    劉良彎下腰，湊近崔鐵山的耳邊，用隻有他們二人才聽到的聲量說道“你爹的傷，是你造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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