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鐵山激動過後，眼露迷茫，隻呆愣愣地等著劉良說下去。
    但劉良沒有馬上接著這個話頭說，而是說起了李胡氏。
    “在查案時，你和李胡氏的關係是最難查的，也是本官一直想弄清楚的一個疑點。
    一個是縣裏的小媳婦，一個是村裏的農夫，到底是通過何種方式認識的呢？
    你們的身邊人都沒辦法告訴本官這個答案。
    你們也不是一個村裏長大的，沒有少時的情誼。
    後來，本官派去的捕快，從村裏人得知你爹和你娘的事情，本官就開始往你娘那邊查。
    終於，被本官查到了。
    你和李胡氏最有可能相識的地方，那就是你娘的娘家，你舅舅所在的村子。
    而李胡氏，胡嬌娘，和你娘一樣，皆來自湖頭村。”
    崔鐵山聽到這裏，微微瞪大了眼睛，可想而知，他心裏的波動。
    “你娘死後，你就沒有再和你舅舅來往了吧。
    他聽說你殺人入獄，還特地跑來縣衙一趟，想見你。”
    崔鐵山狠狠地抹了一下臉，抹幹了臉上的淚水，眼眶裏又忍不住流出眼淚。
    “我對不起他，我沒臉見他，我娘”
    “因為你娘是你爹打死的，等於是死在你們崔家人的手裏，你卻沒有為你娘報仇，所以，你不敢去見你舅舅。你害怕看到他的傷心，也怕看到他連帶著仇視你。”
    “是啊，明明小時候那麽好的舅舅，會帶我去山裏玩，還會教我掏鳥蛋
    我不敢麵對他，不能為娘保持，我沒臉啊”
    “但你還是常常偷偷去了，不是嗎？不然你也不會認識胡嬌娘了。”
    崔鐵山好似回憶起什麽，不過很快就回歸思緒，抬眼望向劉良，說道“大人，您剛剛說，胡嬌娘和我娘是不一樣的，您是怎麽知道的？”
    劉良輕歎一聲，“是從你舅舅的話得知的。”
    “你舅舅正在縣衙裏守著，他和本官說起了你小時候的事情，也說起了你娘。
    原來你舅舅知道你娘在挨打，他也曾經勸過你娘，離開你爹，回到娘家來。”
    崔鐵山抿著嘴認真地聽著，他預感劉良接下來的話一定對他非常重要。
    “你娘不是胡嬌娘，她不是不想離開，她不是非你爹不可。
    但是，崔鐵山，你娘是放心不下你啊”
    一個沒了娘的孩子，幾乎要嚐遍世間的苦。
    崔鐵山仿佛被一記重拳打中，腦子嗡嗡響，眼前的畫麵不再是劉良，而是那個記憶中久遠的，總是溫柔哄著他的女子。
    “你娘怎麽舍得丟下你，讓你受苦？她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但她不知道留下來的代價，居然是她的命。”
    那個苦命的女人，就算生活不如意，依舊想守著自己的孩子，看他長大，等他來保護自己。
    “啊，啊——嗚嗚嗚——”
    劉良的話，如同千斤墜，沉沉地壓在崔鐵山的心頭，讓他痛苦不已。
    牢房外的獄卒聽到動靜，連忙走到門口查看，怕犯人傷了劉良。
    劉良擺擺手，示意獄卒離開。
    他看著崔鐵山抱著雙膝，埋頭痛哭，心裏也不是滋味。
    直到一刻鍾後，崔鐵山才緩和了情緒。
    他擦幹眼淚，雙膝跪地，看向劉良。雙眼不再頹喪，而是透著一股堅定。
    “大人，草民謝謝大人的大恩大德，謝謝大人今日告訴我娘的事情。”
    緊跟著，崔鐵山重重磕了頭。
    “大人說得對，我娘不是胡嬌娘，我娘不是那種軟弱之人！”
    劉良認可地點點頭。
    崔鐵山繼續說道“草民之前愚鈍，因為目睹了胡嬌娘死前的所作所為，以為我娘也和她一樣，也許她們都不想離開自己的丈夫，就算受盡折磨。
    我想到了我謀害我爹的事情，那是不是我做錯了，我娘其實從來都不怪我爹。而我卻在長大後做了那樣不孝不仁的事情。
    所以，我心如死灰，想趁機擔了罪名，以死謝罪。
    我不是想保護胡嬌娘的名聲，我和她沒有私情，我隻是”
    “隻是保護了她，在當時的你心裏，就等於保護了你娘。對嗎？”
    崔鐵山點頭，說道“是的，大人。”
    劉良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傻子喲。”
    “現在你知道了，可以說出案子的真相了嗎？”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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