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後麵叫住了成娘子，“成娘子，你怎麽了，怎麽魂不守舍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成娘子嚇了一跳。
    她轉身一看，原來是自己的東家。
    “夫人好，請夫人恕罪，我我剛剛晃神了，沒看到夫人”
    周安安擺擺手，和成娘子一起進門。
    “恕什麽罪啊，你又沒幹什麽錯事。說吧，到底為什麽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了？”
    成娘子搖搖頭，“沒有，謝謝夫人關心，家裏一切都好。”
    之後她臉色又苦悶起來，有些欲言又止。
    周安安哪曾見過如此扭捏的成娘子，連忙問道“那你在煩什麽？我們相處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有疑惑可以問我啊，我不怕你來麻煩我。”
    成娘子很感激周安安如此關心她，頓時也不憋著了。
    “夫人，剛剛不是我不想告訴夫人，實在是其實我也不確定六丫有沒有出事。”
    “六丫？”
    周安安和成娘子來到前廳裏，外麵實在太熱了，不是說話的地方。
    成娘子一邊幫周安安倒茶水，一邊回答她的提問，“夫人，六丫是我家隔壁巷子的一個小姑娘。今年剛剛十六，還沒說親。”
    周安安接過茶水，灌了一口，“十六還沒說親？”這在普通老百姓家不常見啊，有家世的才敢留子女到十七八成親，但也是早早就尋好對象的。
    說起這個，成娘子又歎氣了。
    “夫人有所不知，六丫前麵還有五個姐姐，前頭四丫幾個還好說親，但輪到五丫和六丫就難了。因為大家都說六丫她們的娘是生女兒的命，嫁出去的幾個女兒也還沒生出兒子，這誰家要是娶了她們，就是眼睜睜看著自家絕後了。”
    生男生女，其實是由男子的染色體決定的，根本不關女子的事。但是顯然，這時候的人不懂這些。別說現在，就是後世，還有不少人認為生孩子是女人一個人的事情。
    “所以這個六丫是出事了？她爹娘報官了嗎？”
    成娘子搖搖手，“怎麽可能報官，就算真出事，她爹娘也不會報官的。何況現在隻不過是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周安安意外極了，這行為放在這個如今的姑娘家身上，那是相當炸裂了。
    “對，六丫離家出走了，她的爹娘說的。她三姐的婆婆也作證，說前天下午，六丫因為婚事，和家裏人吵了一架後，就跑了出去，之後他娘出去找就找不到了。”
    “那你是在擔心她離家出走後的安危嗎？如果你不放心的話，等會兒劉大人回來，我讓他派兩個捕快幫你找找六丫。她一個小姑娘，又沒出過遠門，應該跑不遠的。可能是在哪個認識的小姐妹家裏住著吧。”
    “不是的，夫人。”成娘子臉色有些著急，“夫人，六丫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雖然我們兩家人沒有多來往，但她的為人如何，我還是清楚的。
    她根本就不是那種會離家出走的姑娘。”
    周安安點點頭，這才對嘛。
    成娘子繼續說，“六丫從小就不受她爹娘姐妹的待見。因為她是最晚出生的孩子，她娘剛懷孕時，就斷定她這一胎一定是兒子。但是最後卻又是一個姑娘。她爹娘就把怒氣都發泄到她身上，從她剛剛會走路就要幫忙幹活。她姐姐們也看她們爹娘的臉色行事，對六丫並不好。
    所以，六丫從小的性格就非常懦弱，又很膽小，別說有膽子離家出走了，就是頂撞她爹娘，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更不可能是因為婚事。就算她爹娘想把她嫁給老鰥夫，我想她也不會反抗的。”
    周安安眉頭微皺，思索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而且臉色有些難看。
    “按你這麽說的話，六丫極有可能是被她爹娘賣掉了。離家出走，隻不過是對外人的借口。”
    成娘子大驚失色，“什麽？！六丫被賣了？！”
    “一個唯唯諾諾、婚事困難的十六歲小姑娘，她爹娘突然對外說她離家出走了，這很難讓人不往這方麵想啊。”
    成娘子回過神來，著急地說道“夫人說得對，我真是太蠢了。那現在怎麽辦？都過去兩天了，六丫肯定已經被賣遠了啊。”
    成娘子漸漸露出悲傷的情緒，是一種曾經遭受過苦難的感同身受，“怎麽女子活著這麽難？拚命幹活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呢？”
    周安安說道“如果不是她自己願意自賣其身，任何人在得不到六丫同意的情況下，把她賣了，都是違反律法的。包括她的父母也不可以。”
    大家都別看古代的有錢有勢人家會養家奴，奴仆成群，就以為這時候的人口 買賣都是合法的。
    其實，從秦朝開始，人販子就已經是人人喊打的存在。情節惡劣者，還會被肢解。
    後來朝代更替，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確實給人販子了大量的“貨源”，但是在每個朝廷安定下來後，都會嚴格地扼製私下的人口販賣。
    除了唯一一種途徑，那就是“官賣”，意思就是這樁人口買賣是合法的，被賣的人是知情的、自願的。
    然而，話雖這麽說，但是私下的人口買賣一直是屢禁不止，百姓之間更是認為父母賣子女，是不違法的事情。
    “夫人，那六丫還能找得回來嗎？她爹娘肯定不會說的，他們能謊稱六丫離家出走，就肯定知道這事是見不得光，更不會說出來敗壞自家的名聲了。”
    周安安提醒她，“不是還有一個證人嗎？她三姐的婆婆啊。我猜，她婆婆肯定不是六丫離家出走的證人，而是中間牽線的人。”
    “這這，難不成六丫被賣的事情，她三姐也是知情，並且同意的？！”
    “難說。你不是說他們家的女兒都看父母的臉色行事嗎？這就注定她們即使嫁出去，也會對父母的決定唯命是從。”
    成娘子悲憤不已，卻深感無能為力。
    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被賣了兩天，結果已經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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