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卡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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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士吉田市的夜晚,靜謐而微涼。
    遠處的富士山輪廓在星空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肅穆。
    旅館內,白日的喧囂早已沉寂,大多數房間的燈光都已熄滅,旅客們沉浸在夢鄉之中。
    宗子墨下榻的旅館,檔次略低於林決明他們所住的溫泉旅館。
    他和幾個同伴包下了相鄰的幾個房間,晚上又喝了不少酒,此刻正鼾聲如雷。
    淩晨一點左右。
    宗子墨房間的門鎖,發出極其輕微、幾乎不可聞的“哢噠”聲。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汁,悄無聲息地滑入房間,反手輕輕帶上門。
    武藤光子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純黑色夜行衣,臉上戴著隻露出冰冷雙眼的黑色麵罩。
    他的動作輕盈得如同貓科動物,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空氣中彌漫著酒氣、汗味和宗子墨沉重的呼吸聲。
    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死沉的宗子墨。
    他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他沒有立刻采取行動,而是先從隨身的小包裏取出一個極小的噴霧瓶,對著宗子墨的口鼻附近極其謹慎地噴了少許無色無味的液體。
    這是一種強效的致幻劑和肌肉鬆弛劑的混合劑,能讓人在短時間內陷入極度恐懼的幻覺並喪失大部分行動能力,但意識會異常清醒。
    幾秒鍾後,宗子墨的鼾聲停止了。
    他的身體開始微微抽搐,眼皮劇烈顫動,似乎想掙紮著醒來,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連一根手指都難以動彈,喉嚨裏隻能發出“嗬……嗬……”的微弱氣音。
    極度的恐慌瞬間攫住了他!
    就在這時,武藤光子俯下身,湊到他的耳邊,用刻意壓低的、冰冷得如同金屬摩擦的日語,一字一句地緩慢說道:
    “宗子墨‘宏遠建築’的獨子……你以為,在日本,就可以為所欲為?”
    宗子墨的眼睛猛地瞪圓。
    瞳孔因恐懼而急劇收縮。
    這人怎麽會知道?
    極致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澆遍全身。
    他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想掙紮,卻動彈不得!
    武藤光子直起身,從腰間抽出一把造型奇特、泛著幽冷寒光的短刃(脅差)。
    他並沒有用刀刃對準他,而是將刀尖輕輕抵在宗子墨的鎖骨下方的凹陷處。
    那冰冷的觸感,讓宗子墨的恐懼達到了頂點!
    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開膛破肚!
    “你今天的愚蠢行為,打擾了你不該打擾的人。”武藤光子的聲音依舊平穩得可怕,“他的身份,遠超你的想象。我們……無處不在。”
    他稍微用力,刀尖刺破了一點皮膚,一絲微弱的刺痛和溫熱的血流感傳來,讓宗子墨幾乎崩潰。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武藤光子的眼神透過麵罩,冰冷地鎖定他充滿恐懼的雙眼,“忘記富士山,忘記你看到的一切。明天一早,立刻滾回你來的地方。如果……再讓我們發現你有任何不軌的念頭,或者向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
    他頓了頓,刀尖微微轉動,聲音如同毒蛇吐信:“……你和你的朋友……都會……無聲無息地消失,成為失蹤人口。相信我,我們有這個能力,也絕對……做得出來。”
    說完,他收回短刃。
    不知用了什麽手法,指尖在他頸側某個位置輕輕一按。
    宗子墨隻覺得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襲來,眼前一黑,暫時失去了意識。
    武藤光子不再看他一眼,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清理掉自己可能留下的細微痕跡,退出了房間,消失在旅館走廊的黑暗盡頭。
    幾分鍾後,宗子墨才從短暫的昏迷中幽幽轉醒。
    幻覺劑的效力逐漸褪去,身體恢複了部分控製。他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渾身冷汗淋漓,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他驚恐萬狀地摸向自己的脖子,觸手一片濕冷,那是他被嚇出的冷汗,鎖骨下隻有一道細微的、已經不再流血的紅痕。
    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夢?還是真實的?
    但那冰冷的觸感、那可怕的低語、那些被精準道出的秘密……無比真實!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緊緊纏繞住他的心髒,讓他窒息。
    “啊——!!!”他終於控製不住,發出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隨即,一股溫熱的騷臭味彌漫開來——他徹底失禁了。
    另一頭,林決明下榻的溫泉旅館也並非一片平靜。
    林決明已然入睡,但身處微妙環境養成的警覺性,讓他在門鎖發出極其細微的“哢”聲時,猛地驚醒。
    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睜開眼,身體肌肉瞬間繃緊,手悄悄摸向枕邊藏著的幾根用於防身的銀針。
    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纖細的身影閃了進來,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僵硬和決絕。
    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林決明看清了來人的輪廓——是小島蘇子!
    但她的狀態明顯不對。
    眼神直勾勾的,呼吸急促,臉上帶著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和偏執的狂熱。
    是副人格!
    她反手輕輕關上門,甚至小心地上了鎖。然後,她一步步走向地鋪上的林決明,手裏似乎攥著什麽東西。
    林決明心中警鈴大作。
    他保持不動,假裝仍在熟睡,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
    “蘇子”走到他身邊,跪坐下來,俯下身,貪婪地凝視著他的睡臉(她以為),呼吸越發急促。
    “大林先生……終於……隻有我們了……”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充滿占有欲,“那個膽小鬼……終於睡著了……輪到我了……”
    她伸出手,顫抖著想去撫摸林決明的臉。另一隻手裏,隱約可見一個小型的噴霧器或針管狀物體!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林決明的瞬間——
    “唰!”
    林決明猛地睜開眼,出手如電,一把精準地扣住了她拿著可疑物體的手腕,同時身體向另一側翻滾,瞬間拉開了距離!
    “蘇子!”他低喝道,聲音帶著警惕和嚴厲,“你想幹什麽?”
    “蘇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愣,隨即臉上露出被識破的惱怒和更加瘋狂的執念!
    “你裝睡?!沒關係!這樣更好!”她用力掙紮,另一隻手猛地向林決明麵部揮來,那噴霧器對準了他。
    林決明早有防備,另一隻手格擋開她的手臂,同時用力一擰她被扣住的手腕!
    “呃!”“蘇子”痛哼一聲,手中的東西脫手飛了出去,掉在榻榻米上,發出輕微的響聲。那是一個小型的麻醉噴霧。
    “你瘋了!”林決明又驚又怒,將她死死製住。
    她的力量出乎意料地大,而且似乎受過一些格鬥訓練,掙紮得非常激烈。
    “放開我!大林先生!你是我的!我必須得到你!就在今晚!”她嘶啞地低吼著,眼神狂亂,完全失去了理智。
    兩人的扭打和低吼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幾乎就在同時——
    “砰!”
    房間的拉門被猛地從外麵拉開!兩個身影如同獵豹般衝了進來!
    是住在隔壁的黑川龍葵和剛剛回來的武藤光子!
    他們顯然也被這邊的動靜驚動。
    黑川龍葵看到被林決明製住、卻仍在瘋狂掙紮、眼神可怕的小島蘇子,臉色瞬間冰寒。
    她毫不猶豫地上前,一記精準的手刀,劈在“蘇子”的後頸!
    “蘇子”的身體猛地一僵,掙紮停止了,眼神中的瘋狂迅速褪去,變得渙散,然後軟軟地暈倒在林決明懷裏。
    一切發生得太快。
    房間內陷入死寂,隻剩下幾人粗重的呼吸聲。
    林決明抱著昏迷的小島蘇子,看著衝進來的黑川龍葵和武藤光子,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驚魂未定,又充滿了後怕和擔憂。
    “她……她想用這個。”林決明撿起地上的麻醉噴霧,聲音沙啞。
    武藤光子上前一步,檢查了一下噴霧,又看了看昏迷的蘇子,低聲道:“強效麻醉劑。劑量不小。”
    黑川龍葵的眼神冷得嚇人,她看著蘇子,手按在腰間(雖然沒帶刀),顯然動了真怒。
    這個人,已經對林決明構成了實質性的、嚴重的威脅。
    “這個很難解釋……”
    林決明感到一陣棘手。這事不能聲張,但必須處理。
    就在這時,隔壁房間傳來了動靜和小島杞子帶著睡意驚慌的喊聲:“蘇子?你在嗎?怎麽了?我好像聽到奇怪聲音了……”
    林決明歎了口氣,對武藤光子使了個眼色。
    武藤光子立刻會意,無聲地退到門外陰影處,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決明將蘇子平放在地鋪上,對黑川龍葵低聲道:“幫我一下,就說她可能夢遊症發作,不小心撞到了。”
    黑川龍葵抿了抿唇,雖然不滿,但還是點了點頭。
    林決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過去拉開房門。小島杞子穿著睡衣,睡眼惺忪、一臉擔憂地站在門口。
    “杞子,沒事。”林決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姐姐可能有點夢遊,剛才不小心撞到了東西,現在已經沒事了,睡下了。”
    “啊?夢遊?”小島杞子嚇了一跳,探頭看到躺在地上的姐姐,擔心地問,“蘇子她……沒事吧?要不要緊?”
    “沒事,隻是睡著了。明天早上再說吧,你也快去睡。”林決明安撫道。
    好不容易哄走了將信將疑的小島杞子,林決明關上門,看著地上的蘇子和一臉寒霜的黑川龍葵,長長地歎了口氣。
    “蘇子有雙重人格的事情,阿葵,你知道嗎?”
    “曾經有碰到過,但我當時不知道這是雙重人格,隻是以為是中二病。”
    “中二病?嗯,倒是有點像。不能讓她再這樣下去了。”林決明沉聲道,“必須盡快想辦法。”
    他用繩子將蘇子的手腳輕輕捆住,又用毛巾塞住她的嘴,然後和黑川龍葵一起,將她抬回了她自己的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在還在熟睡的小島杞子身邊。
    之後,為了“保護”林決明,黑川龍葵當然是留在他的房間過夜……
    ————————
    第二天清晨,眾人起床集合準備返回東京時,氣氛有些微妙。
    小島蘇子醒來後,對昨晚發生的事似乎隻有一些模糊、混亂的片段記憶,頭痛欲裂,精神萎靡。
    她看著妹妹擔憂的眼神和林決明、黑川龍葵略顯冷淡的態度,似乎隱約意識到了什麽,臉色蒼白,一路上都異常沉默,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我妻菊苣和五十嵐野艾似乎察覺到一些異樣,但很體貼地沒有多問。
    武藤光子一如既往地沉默,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林決明和黑川龍葵則暗中提高了警惕。
    當他們退房出來時,正好看到宗子墨那一夥人也從隔壁旅館出來。
    宗子墨臉色慘白如紙,眼窩深陷,渾身散發著一種難以掩飾的驚懼和疲憊,甚至不敢抬頭看人。
    他的同伴們也都神色惶惶,不斷催促著前台,仿佛身後有惡鬼在追。
    看到林決明一行人下來,宗子墨如同被燙到一樣猛地縮了一下,幾乎是拖著行李,低著頭,看也不敢看他們一眼,就倉皇地衝出了旅館大門,跳上早就叫好的出租車,絕塵而去。
    他的同伴們也趕緊跟上,瞬間作鳥獸散。
    那副狼狽逃竄的模樣,與昨天的囂張跋扈形成了鮮明對比。
    小島杞子好奇地嘀咕:“咦?那群討厭的家夥怎麽跑得比兔子還快?”
    五十嵐野艾小聲道:“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林決明和武藤光子對視一眼,兩人心知肚明。武藤光子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裝作若無其事。
    返回東京的新幹線上,林決明接到了王大爺打來的電話。
    “小林啊……”王大爺的聲音帶著焦慮和憤怒,“不好了!不知道哪個天殺的王八蛋,這兩天在我們針灸館附近到處跟老街坊散播謠言!說你……說你根本不會看病,是騙錢的!還說你把一個病人給治癱瘓了,正在被警方通緝!甚至……還說你生活作風極差,跟好多女病人有不正當關係……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些老客戶都打電話來問我是不是真的……還問是不是因為除了這件事,針灸館才被封的。”
    林決明的心猛地一沉。
    之前,在漫展的時候碰到兩個故意找茬的家夥,雖然查不出他們是誰派來的,但他隱約感覺和津村藥業有關係。
    除了他們,誰會幹這麽無聊的事情。
    正因為清城遊子那條線斷了,因此,津村藥業勢必有新動作。
    “王師傅,你別生氣,也別激動,身體要緊。”林決明強壓怒火,安撫道,“這應該都是競爭對手造的謠,故意抹黑我,想徹底搞垮針灸館。你千萬別往心裏去。我現在就回來。”
    “我知道是造謠!可是……可是三人成虎啊!人言可畏!”王大爺痛心疾首,“這幫混蛋!太缺德了!”
    剛掛斷王大爺的電話,山田幹事(中醫協會)的郵件也到了,措辭謹慎地詢問他是否遇到了什麽“麻煩”,並隱晦地提醒他,協會最近也聽到一些“不好的風聲”,希望他“謹慎行事”,以免“影響協會聲譽”。
    林決明看著手機屏幕,眼神冰冷。
    津村藥業的攻擊,比想象中更加全麵和惡毒。
    回到我妻公寓,放下行李,林決明去針灸館那邊看望王大爺。
    黑川龍葵跟著一起去。
    雖然她中文不太好,但從林決明和王大爺的對話中,還是多少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林君,那些謠言……需要處理嗎?”
    林決明轉過身,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維護和即將溢出的戾氣,心中感動,卻搖了搖頭:
    “這件事,我會用我的方式處理。目前並沒有太大的印象。因為針灸館已經被封了,就是對王大爺的打擊比較大,這裏畢竟是他一輩子的心血。”
    他深吸一口氣:“現在最重要的是兩件事:第一,盡快治好天月小姐的病,利用她的影響力,可能是我們破局的關鍵。第二,穩住現有的客戶,用療效說話。”
    黑川龍葵看著他沉穩堅定的眼神,眼中的戾氣慢慢消散,化為信任和支持。她輕輕點了點頭:“嗯。我聽你的。”
    兩人回到公寓的大廳。
    就在這時,公寓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眾人麵麵相覷,這個時候會是誰?
    武藤光子無聲無息地移動到門後,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是誰?”林決明問。
    武藤光子回過頭,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詫異,低聲道:“是……真姬小姐。還有……她弟弟。”
    真姬?她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還帶著她那個叛逆的弟弟光弘?
    林決明微微皺眉,示意武藤光子開門。
    門打開,隻見真姬站在門口,今天她沒有化妝,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T恤,臉上帶著焦急和擔憂。
    她的弟弟光弘跟在她身後,依舊是一副不耐煩的臭臉,戴著耳機,但眼神似乎比上次見麵時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複雜和……別扭?
    “真姬小姐?你怎麽來了?”林決明疑惑地問。
    “大林先生,對不起,冒昧打擾!”真姬連忙鞠躬道歉,語氣急切,“我……我實在沒辦法了!光弘他……他從昨天回去之後,耳朵……耳朵好像有點不一樣的反應!他說……有點癢,還有點……嗡嗡響!我擔心是不是治療出了什麽問題?或者……這是好現象?我打您電話沒打通,隻好根據您之前留下的地址找,那個老爺爺告訴了我,你住這邊,於是我就找過來了……真的非常抱歉!”
    林決明聞言,心中一動。
    耳癢和耳鳴?這聽起來……不像是惡化,反而更像是經絡疏通、氣血開始運行的積極反應!
    他看向光弘,語氣平和地問:“光弘君,除了癢和嗡嗡聲,還有其他不舒服嗎?聽力有沒有變化?”
    光弘撇撇嘴,似乎不想回答,但在真姬焦急的目光催促下,才不情不願地嘟囔道:“……沒有。就是煩……吵死了……”
    但他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林決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和緊張。
    林決明仔細觀察了他的氣色和眼神,心中有了判斷。這極有可能是好轉的跡象。
    就在他準備詳細詢問並可能為他再次檢查時——
    公寓樓下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刺耳的急刹車聲!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尖銳得讓人牙酸!
    “吱嘎——!!!”
    緊接著,是“砰!”的一聲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像是兩輛汽車狠狠撞在了一起!玻璃碎裂的“嘩啦”聲也隨之傳來!
    “啊!”
    “怎麽回事?!”
    “車禍?!”
    公寓裏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了一跳!紛紛衝到窗邊向下望去。
    隻見樓下街道的十字路口,一輛黑色的私家車車頭嚴重變形,引擎蓋扭曲翹起,冒著白煙,狠狠地撞在了一根路燈杆上!駕駛座的安全氣囊彈開了。
    另一輛被撞的是一輛送外賣的輕型摩托車,已經完全側翻在地,騎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頭盔滾落在一邊,周圍散落著外賣箱和食物。現場一片狼藉。
    “天哪!撞得好嚴重!有人受傷了!”真姬捂住嘴驚呼,臉色發白。
    小島杞子和五十嵐野艾也嚇得夠嗆。
    我妻菊苣緊張地攥緊了手。
    林決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語速極快地對眾人說:“我下去看看!阿葵,你跟我來,可能需要幫忙!光子,你留下來。”
    “是,林君!”黑川龍葵立刻應聲,眼神銳利,毫不猶豫地跟上。
    “是!”武藤光子簡短應答,迅速守住門口和窗口位置,警惕地觀察樓下情況。
    “請多加小心啊!”真姬和我妻菊苣幾乎同時擔憂地喊道。
    林決明和黑川龍葵迅速衝出門。
    公寓離事發地點非常近,幾十秒後他們就趕到了現場。
    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味、燒焦味和一絲血腥味。
    私家車司機是個中年男子,似乎隻是輕微擦傷和受到驚嚇,正臉色蒼白地試圖打電話。而更令人揪心的是那個摩托車騎手,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頭盔脫落,露出一張年輕卻毫無血色的臉,額角有血跡,呼吸微弱。
    已經有幾個路人圍了過來,但大多不知所措,有人在大聲打電話叫救護車。
    “讓一讓!我是醫生!”林決明撥開人群,迅速蹲到傷者身邊。黑川龍葵默契地在他身旁蹲下,協助他。
    林決明手指迅速搭上傷者的頸動脈,脈搏微弱而快速。他檢查瞳孔,對光反射遲鈍。他輕輕按壓傷者的胸腹部位,傷者無意識中發出痛苦的呻吟。
    “可能有內出血,顱腦損傷,肋骨可能骨折……”林決明快速判斷,語氣凝重。他抬頭對周圍喊道:“誰有幹淨的布或者毛巾?快!需要壓迫止血!救護車什麽時候到?”
    一個便利店店員趕緊跑回店裏拿來幾條幹淨毛巾。林決明接過,小心地墊在傷者額角的傷口下進行壓迫,同時盡量保持他頸部的穩定,避免可能的頸椎二次損傷。
    “阿葵,幫我固定他的頭部和頸部,保持這個姿勢,千萬不要晃動!”林決明指令清晰。
    黑川龍葵立刻照做,她的雙手穩定有力,眼神專注。
    林決明又從隨身攜帶的針盒(他習慣性會帶一個簡易針盒)中取出幾根毫針。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他手法精準而迅速地刺入傷者的人中、內關、足三裏等穴位。
    “這是幹什麽?”有人小聲問。
    “中醫急救,醒神開竅,穩定生命體征。”林決明頭也不抬地簡短解釋,全神貫注於手上的操作。
    行針手法輕柔而持續,試圖激發傷者自身的元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周圍嘈雜的聲音仿佛都遠去了,林決明的世界裏隻剩下眼前的傷者和指尖傳來的微弱生命跡象。
    黑川龍葵穩穩地固定著傷者的頭頸,冰藍色的眼眸緊緊盯著林決明的每一個動作,隨時準備應對任何變化。
    終於,遠處傳來了救護車急促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救護車來了!”有人喊道。
    很快,救護人員提著擔架和急救設備衝了過來。
    林決明立刻用簡潔專業的日語向急救醫生說明情況:“男性,約二十歲,摩托車與汽車相撞後倒地昏迷。
    脈搏弱快,瞳孔對光反射遲鈍,額部外傷,懷疑顱腦損傷和內髒出血可能,伴有疑似肋骨骨折。我已進行基礎止血和針灸刺激。”
    急救醫生看到林決明正在進行的針灸,愣了一下,但看到傷者情況危急,也顧不上多問,迅速接手進行生命體征監測、頸托固定、靜脈通路建立等標準急救程序。
    “您是哪位?”急救醫生一邊忙碌一邊問。
    “醫師。”林決明回答,同時配合著救護人員的工作。
    “謝謝您的初步處理。”急救醫生點頭,然後和隊友一起將傷者小心地抬上擔架,送往救護車。
    看著救護車閃著燈疾馳而去,林決明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腳。
    黑川龍葵也站起身,默默遞給他一張紙巾擦汗。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佩和柔和。
    周圍響起了零星的掌聲,剛才圍觀的路人紛紛向林決明投來讚許和感激的目光。
    “太好了,幸虧附近有醫生在!”
    “剛才那針灸真厲害!”
    那位肇事司機也走過來,驚魂未定地向林決明鞠躬道謝。
    林決明隻是微微點頭回應,他的心情並不輕鬆,傷者的情況依然危重。他抬頭望了一眼我妻公寓的窗口,看到幾個擔憂的麵孔正向下張望。
    “我們回去吧。”他對黑川龍葵說。
    林決明和黑川龍葵在眾人敬佩的目光中,默默返回公寓。
    剛走到公寓門口,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聽到旁邊傳來一個帶著驚喜和不確定的聲音:
    “哎呀!你是不是……王氏針灸館的那位……大林醫生嗎?!”
    林決明聞聲轉頭,隻見一位提著菜籃、頭發花白、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太太,正激動地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了確認後的欣喜。
    林決明覺得這位老太太有些麵熟,但一時想不起名字。
    “是我!”老太太激動地走上前,“我是住在隔壁街區的杉本啊!杉本阿姨!你不記得啦?我的老腰疼,在你那兒治療好幾次,效果特別好,後來還介紹我老伴去找你看膝蓋呢!”
    林決明這才想起來,這位杉本阿姨確實是王氏針灸館的老病人,一位非常和善的老太太。
    他連忙微微躬身:“杉本阿姨,我想起來了,最近還好嗎?”
    “好!好!托您的福,腰好久沒犯病了!”杉本阿姨連連點頭,然後指著剛才車禍發生的方向,語氣更加激動了,“大林醫生!剛才……剛才是不是您在給那個受傷的年輕人急救?我遠遠看著就像您!哎呀呀!真是太了不起了!手法那麽熟練!臨危不亂!真是醫者仁心啊!”
    她的聲音不小,立刻吸引了周圍幾個還沒散去的街坊鄰居的注意。
    這些鄰居大多是中老年人,很多都互相認識。
    “杉本桑,你說什麽?那位幫忙急救的年輕人是醫生?”一位老先生好奇地問。
    “對啊!就是我們以前常去的王氏針灸館的年輕醫生啊!針灸技術超好的!”
    杉本阿姨大聲向周圍人介紹,語氣充滿了自豪,仿佛林決明是她家的驕傲。
    “啊!王氏針灸館的醫生?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位提著購物袋的大媽也湊了過來,恍然大悟,“我偏頭痛就是他給紮好的!哎呀!原來剛才救人的是他啊!真是太厲害了!”
    “是啊是啊!我也去找大林醫生看過肩膀!人特別和氣,醫術也好!”
    “沒想到不光會針灸,連這種緊急搶救也懂啊!真了不起!”
    街坊鄰居們紛紛議論起來,看向林決明的目光充滿了讚許和敬佩。
    剛才林決明沉著冷靜、專業急救的身影,給他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這時,那位驚魂未定的肇事司機也還沒離開,聽到大家的議論,也連忙走過來,對著林決明再次深深鞠躬:
    “原來你就是醫生啊!太感謝您了!剛才真是多虧了您及時出手!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謝謝!真的太感謝了!”
    杉本阿姨看著這一幕,像是想起了什麽,忽然皺起眉頭,聲音提高了些,帶著幾分不滿和疑惑:
    “對了!大林醫生,我前兩天還聽人說……說什麽針灸館被封了?還傳些亂七八糟的話,說您醫術不行,騙錢什麽的?簡直是胡說八道!”
    她情緒有些激動,轉向周圍的鄰居們:“大家說說!林醫生的醫術怎麽樣?為人怎麽樣?咱們這些老街坊誰不知道?!那是頂好的!那些造謠的人,肯定是看人家生生意好,眼紅了!故意使壞!”
    “就是就是!”之前偏頭痛被治好的大媽立刻附和,“我也聽說了!氣得我!大林醫生怎麽可能是那種人!肯定是有人惡意中傷!”
    “沒錯!大林醫生要是騙子,能這麽不顧危險地去救人?”
    “我看啊,就是有些人心術不正!見不得別人好!”
    “以後誰再敢說林醫生的壞話,我第一個不答應!”
    街坊鄰居們你一言我一語,紛紛為林決明抱不平,言語間充滿了信任和支持。
    之前那些惡毒謠言造成的陰霾,似乎在林決明剛才的義舉和這些老街坊樸素的信任麵前,被驅散了不少。
    林決明看著這一幕,聽著這些真誠的話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他沒想到,在自己最為艱難的時候,這些平日裏看似普通的病人和鄰居,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給予他如此堅定而溫暖的支持。
    他鄭重地向杉本阿姨和周圍的街坊鄰居們鞠躬:“非常感謝大家的信任和支持。清者自清。”
    “大林醫生您太客氣了!”
    “您是好樣的!”
    “針灸館什麽時候再開啊?我們還等著去找您看病呢!”
    又寒暄了幾句,林決明和黑川龍葵才在街坊們友善的目光中,轉身入門。
    回到公寓,真姬、光弘以及小島姐妹、我妻菊苣等人立刻圍了上來。
    “大林先生,你沒事吧?”
    “情況怎麽樣?傷者嚴重嗎?”
    “我們看到好多人在下麵圍著您……”
    林決明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略去了街坊認出他的那一段,隻是說配合了急救。
    真姬聽完,眼中充滿了敬佩:“大林先生,你真是太勇敢了!車禍場麵,我都不敢看。”
    她轉頭對光弘說,“光弘,你看,大林先生不僅醫術好,人品更是沒得說!你要好好向人家學習!”
    光弘別扭地扭過頭,但這次沒有反駁,隻是低聲說了一句“你驕傲什麽又不是你什麽人”。
    小島杞子一臉崇拜:“大林先生卡古一!就像電視劇裏的醫生角色一樣!”
    五十嵐野艾也小聲附和:“厲害……”
    我妻菊苣看著林決明,默默地去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小島蘇子也輕聲說:“大林先生,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