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趁我不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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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陽光透過薄雲,灑在東京都心的街道上。
林決明帶著武藤光子,再次踏入了位於橫濱的市立大學附屬醫院。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消毒水氣味,但林決明的心境已與初次來時大不相同。
他手中握著的,不僅僅是一張藥方,更是融合了師弟鄭航的專業建議與自己連日來深思熟慮後,為田井弘達量身定製的、頗具挑戰性的癌痛綜合治療方案。
輕車熟路地來到田井弘達所在的高級病房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山鳶尾花。
她今天穿著一身素雅的米白色套裝,妝容精致,但眉宇間難掩一絲疲憊。
“大林先生,武藤小姐,你們來了。”山鳶尾花側身讓兩人進來,聲音帶著慣有的禮貌和不易察覺的疏離。
“山鳶小姐,早上好。”林決明微微頷首,目光掃向病房內。
田井弘達正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呼吸略顯沉重,臉色依舊灰暗,但比之前毫無生氣的樣子要好上一些。
昂貴的醫療設備靜靜地運行著,發出規律的滴答聲。
“舅舅剛睡著不久。”山鳶尾花輕聲解釋,示意他們到沙發區坐下,“最近疼痛發作比較頻繁,所以睡眠很淺,很容易醒。”
林決明點點頭,隨口問道:“山鳶小姐經常過來照顧,你經營的咖啡店那邊,能顧得過來嗎?”
山鳶尾花笑了笑,笑容標準卻缺乏溫度:“謝謝大林先生關心。店裏有專業的店長管理,日常運營沒問題。對我來說,眼下自然是舅舅的身體更重要。”
她的話語滴水不漏,透著商人的精明與務實。
林決明也笑了笑,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調侃:“山鳶小姐不愧是做生意的,口才真好。”
山鳶尾花似乎沒聽出弦外之音,或者並不在意,轉而切入正題:“大林先生這次來,是已經想好如何進一步減輕舅舅的疼痛了嗎?”
她的眼神中帶著探究和一絲隱晦的期待。
“當然。”林決明語氣肯定,“不然我大老遠跑來,難道隻是為了探病嗎?”他看了一眼病床方向,“麻煩把田井先生叫醒吧,我們需要當麵溝通治療方案。”
山鳶尾花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床邊,輕聲喚道:“舅舅,舅舅,大林先生來了。”
田井弘達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渾濁的目光聚焦了一會兒,才看清站在床邊的林決明,臉上立刻擠出一些精神:
“哦……是大林先生啊!你來了!是不是……想到辦法了?”
他的聲音虛弱,但帶著急切。
林決明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平靜卻充滿力量:“田井先生,方案我已經製定好了。但需要你的全力配合。”
“配合!我一定配合!”
田井弘達連連點頭,掙紮著想坐起來。
一旁候著的護工連忙上前,調整病床的角度,讓他呈半坐臥位,另一個護工遞上老花鏡。
林決明從隨身的文件袋裏取出一張打印好的A4紙,上麵清晰地列著治療計劃。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清晰:
“田井弘達先生晚期肝癌癌痛綜合治療方案:
一、治療原則: 扶正祛邪,活血化瘀,通絡止痛,兼顧清熱解毒。
二、具體措施:
1. 針灸治療: 每周一次,由我親自操作。主要選取肝俞、膽俞、期門、章門、陽陵泉、足三裏、合穀、三陰交等穴位,根據當日脈象和疼痛部位微調。旨在疏通肝膽經氣,調節全身氣血,提高痛閾。
2. 中藥內服: 每日一劑,分兩次溫服。這是核心部分。”林決明頓了頓,將手中的紙遞到田井弘達麵前,指著下麵的藥方部分。
田井弘達戴上老花鏡,湊近了仔細看。山鳶尾花也好奇地探頭過去。藥方上的字跡工整,藥材名稱大多陌生,但有幾個字眼格外醒目:
【處方】八月劄15g,石見穿15g,半枝蓮15g,白花蛇舌草30g,五靈脂10g,蒲黃10g,赤芍30g,赤小豆15g,當歸6g,獼猴桃(幹品)20g,甘草6g。
“獼猴桃!”田井弘達猛地抬起頭,老花鏡後的眼睛瞪得老大,聲音因為驚訝而提高了八度,“大林先生!這……這不是水果嗎?你……你是不是寫錯了?!”
他指著“獼猴桃”三個字,滿臉的難以置信。
山鳶尾花也皺緊了眉頭,嘴唇微微抽搐,語氣帶著強烈的懷疑:“大林先生……水果……也能用來治療癌痛?這……未免太兒戲了吧?”
麵對兩人的質疑,林決明麵色不變,反而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他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他從容地解釋道:
“田井先生,山鳶小姐,你們沒有看錯,就是你們知道的那種水果,獼猴桃。但在我們中醫理論裏,獼猴桃的幹燥切片,是一味中藥,名為‘獼猴桃根’或‘藤梨根’,性寒,味甘、酸,歸胃、肝、腎經。具有清熱解毒、利尿消腫、健胃的功效。”
他目光掃過兩人,語氣轉為專業和嚴肅:“現代藥理研究也表明,獼猴桃含有豐富的維生素C、抗氧化物質和一些特殊的蛋白酶,具有一定的抗炎、調節免疫作用。
田井先生的病情,在中醫看來屬於‘毒瘀互結,熱積內結’,肝火亢盛,灼傷津液脈絡,故疼痛劇烈。獼猴桃在此方中,正是取其清熱解毒、輔助抗炎之效,與其他活血化瘀、攻堅散結的藥物相輔相成。這不是兒戲,而是基於中醫理論和臨床經驗的用藥。”
他頓了頓,看向山鳶尾花,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山鳶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言。我是一名來自中國的中醫師。我們所用的藥材,涵蓋植物、動物、礦物,很多在你們看來可能是食物或者尋常之物,但在特定的配伍和劑量下,就能發揮治療作用。
這藥方中的其他藥材,如八月劄、石見穿、半枝蓮等,在日本可能比較冷門,尋常藥店未必有售。但隻要有心,通過一些特殊的藥材渠道,花足夠的錢,我相信以田井家的能力,應該不難弄到。”
林決明這一番引經據典、條理清晰的解釋,讓田井弘達和山鳶尾花臉上的驚疑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震驚、恍然和一絲信服的神情。
尤其是林決明坦然承認自己是中國中醫師的身份,反而增添了幾分神秘感和專業性。
田井弘達沉默了片刻,重新低頭看了看藥方,再抬頭時,眼神中多了幾分決斷:
“好!大林先生,我相信你的專業判斷!就按這個方子來!尾花,這件事交給你去辦,務必用最快的速度,把方子上所有的藥材,一樣不差地備齊!錢不是問題!”
“是,舅舅!我立刻去辦!”山鳶尾花連忙躬身應道,看向林決明的眼神也複雜了許多,之前的輕視和懷疑收斂了不少。
“那麽,現在就開始第一次針灸治療。”林決明不再多言,示意武藤光子打開隨身攜帶的針灸盒。
他讓護工協助,使田井弘達保持一個舒適的體位,然後凝神靜氣,取穴消毒,行針運針。
整個過程流暢而專注,田井弘達隻感到針下酸麻脹感逐漸擴散,原本隱隱作痛的部位似乎真的舒緩了一些。
治療結束後,林決明一邊收針,一邊對田井弘達說:
“田井先生,如何判斷治療是否有效,有個簡單的指標。我看過你的住院記錄,提到你有便血,大便呈醬油色,這是消化道出血的典型表現,也與肝鬱化火、灼傷血絡有關。如果治療起效,氣血得以調和,熱毒得以清解,那麽半個月後,你的便血情況應該會有所減輕。屆時我們再根據具體情況調整方案。我下周同一時間會再過來。”
田井弘達感受著身體的變化,連連點頭:“好!好!我一定按時服藥,配合治療!辛苦你了,大林先生!”
林決明點點頭,收拾好東西,便準備告辭。田井弘達示意山鳶尾花送他們出去。
走出病房,來到安靜的走廊上,山鳶尾花停下腳步,看著林決明,眼神複雜,語氣帶著一絲感慨:
“大林先生,不瞞您說,我早就覺得您的治療手段非同一般,隻是沒想到……您竟然是來自中國的中醫師。真是……出人意料。”
林決明淡淡一笑:“國籍和醫術高低,有必然聯係嗎?”
“不不不,您誤會了,”山鳶尾花連忙擺手,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我絕沒有那個意思!隻是……確實感到驚訝。畢竟,在日本,大家對漢方醫的印象大多還是停留在一些成方製劑上。像您這樣……如此靈活運用,甚至將水果入藥的,實在少見。”
她猶豫了一下,聲音壓低了些,帶著試探,“那個……大林先生,請恕我冒昧再問一句……您開的這個方子,真的……有緩解癌痛的實際效果嗎?還是說……更多是給舅舅一種心理上的安慰?”
問出這句話時,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林決明,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
林決明的眉頭瞬間皺起,臉色沉了下來,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山鳶小姐,你是在懷疑我的醫術,還是在質疑我的誠信?”
山鳶尾花被他的氣勢懾住,連忙深深鞠躬,語氣惶恐:“對不起!對不起!大林先生!請您千萬不要誤會!是我失言了!我絕對沒有懷疑您的意思!隻是……隻是舅舅的病情實在太重,我……我太擔心了,所以才問了這麽愚蠢的問題!請您原諒!我下次絕對不會再提了!您給的藥方,我一定會嚴格按照要求,親自監督,按時煎煮給舅舅服用!”她的態度變得異常恭敬和誠懇。
林決明看著她慌亂道歉的樣子,神色稍霽,但語氣依舊嚴肅:“希望如此。醫生的信任是治療的基礎。如果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合作也就沒有意義了。”
“是!我明白!非常感謝您的理解!”山鳶尾花再次鞠躬,然後從手包裏拿出一個厚厚的白色信封,雙手奉上,“這是本次的診金和藥方谘詢費,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您務必收下。”
林決明看了一眼信封的厚度,估計不少於兩百萬円。他示意了一下武藤光子。
武藤光子麵無表情地上前,接過信封,放入隨身的包裏。
“那麽,我們告辭了。”林決明不再多言,轉身和武藤光子一起走向電梯間。
山鳶尾花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直到電梯門關上,她才緩緩直起身,臉上恭敬的表情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思和難以捉摸的神色。她輕輕吐出一口氣,低聲自語:
“中醫師……獼猴桃……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舅舅這次……到底是找到了救星,還是……”
她沒有說下去,搖了搖頭,轉身返回病房。
……
離開醫院,林決明和武藤光子乘坐新幹線返回東京。
一路上,林決明閉目養神,腦海中仍在反複推敲田井弘達治療方案的細節,思考著可能出現的變數和應對策略。
武藤光子則一如既往地沉默,警惕地觀察著周圍。
回到東京後,下午的時間,林決明又接連出了幾趟診,為幾位需要複診的老病人進行針灸和調理。忙碌而充實。
傍晚五點,夕陽西下,林決明和武藤光子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準備返回我妻公寓休息。、
就在這時,林決明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神穀隆子。
林決明接起電話:“莫西莫西,隆子?”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神穀隆子帶著哭腔、焦急萬分的聲音:“大林先生!對不起!忽然打擾你!實在對不起!但是……但是伊伊她……伊伊她又生病了!我好害怕!求求你……能不能過來看看伊伊?”
林決明眉頭一皺,沉聲問道:“隆子,別急,慢慢說。伊伊怎麽了?去兒科診所看過了嗎?”
“是看過了!開了藥吃了!可是……可是回來之後,晚上咳嗽得更厲害了!小臉都憋得有點發青了!胃口也差了,我……我又帶她去了一次診所,醫生還是說沒事,就是常見的呼吸道感染,讓繼續吃藥觀察……
可是……可是伊伊的樣子真的很嚇人!我……我擔心會發展成肺炎或者更嚴重的病!我想帶她去大醫院,可是沒有診所的推薦信,大醫院根本不收!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能想到您了!求求你了,大林先生!”神穀隆子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林決明的心沉了一下。
嬰幼兒呼吸道感染,如果處理不當,發展成肺炎或急性喉炎確實很危險。
日本的醫療分級製度雖然有效分流了病人,但有時也會延誤急重症的診治。
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自己所處的位置(池袋附近),離神穀隆子住的公寓不算太遠。
他立刻做出決定:“隆子,你別慌,我就在附近,現在馬上過去。”
“好!好!謝謝您!大林先生!”神穀隆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道謝。
掛斷電話,林決明對武藤光子說:“光子,臨時有急診,去神穀隆子家。叫車。”
武藤光子點點頭,沒有任何疑問,立刻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十幾分鍾後,兩人趕到了神穀隆子位於一棟普通公寓樓的家。
神穀隆子早已焦急地等在門口,看到林決明,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大林先生!您終於來了!”
林決明快步走進公寓。房間不大,但收拾得還算整潔。
神穀隆子的丈夫果然不在家。隻有她一個人,抱著裹在小毯子裏、不停咳嗽喘息、臉色確實有些不好看的嬰兒伊伊。
伊伊大約十個月大,因為難受而哭鬧著,聲音嘶啞,呼吸時喉嚨裏發出明顯的“呼嚕”聲。
“上次之後,你和丈夫……”林決明一邊快速檢查伊伊的情況,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神穀隆子神色一黯,低聲道:“吵了一架……後來,他就借口修車廠忙,基本都住在那邊不回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委屈和疲憊。
林決明歎了口氣,沒再多問,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孩子身上。
他仔細檢查了伊伊的喉嚨(咽部明顯充血紅腫),看了舌苔(舌質紅,苔少而幹),摸了摸脈(脈象細數而略滑),又聽了聽呼吸音(雙肺呼吸音粗,可聞及少量痰鳴音)。
同時詢問了詳細症狀:除了咳嗽、喘息、少食,還有明顯的怕冷,即使在夏天也要裹著毯子。
綜合判斷,林決明認為這是外感風熱未清,入裏化熱,灼傷肺津,導致肺氣不宣,痰熱壅滯,同時兼有氣陰兩傷的證候。怕冷可能是正氣不足、衛外不固的表現,並非單純寒證。
“問題不大,但需要及時幹預,不然確實可能加重。”林決明安撫道,“我開個方子,清熱宣肺,化痰止咳,兼益氣陰。”
他拿出紙筆,迅速寫下一個方子:以沙參麥冬湯為主方加山藥、茯苓健脾益氣,劑量根據嬰兒體重做了精細調整。
寫完後,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神穀隆子拿著這個藥方,去普通的藥局是抓不到藥的!
日本對漢方藥的管理嚴格,需要醫師的處方簽。
而他目前……已經和可以抓藥的清城遊子斷絕了聯係。
正當他皺眉思索時,忽然想起一個人——本草閣的店長,阿久津冬日!
之前她尾骨摔傷後遺留神經痛,是林決明用針灸給她治好的,兩人因此互換了Line聯係方式。
阿久津冬日本身經營漢方藥店,抓藥當然不在話下。
事不宜遲,林決明立刻拿出手機,在Line上找到阿久津冬日的賬號,將剛寫好的藥方拍照發了過去,並附上留言:
【阿久津小姐,晚上好,冒昧打擾。我急需此方藥材,煩請幫忙配齊,並安排宅急送至以下地址:[神穀隆子家地址]。費用我會隨後派人送上。萬分感謝!】
信息發出後,林決明心中有些忐忑,不確定阿久津冬日是否會幫忙,或者是否在線。
幸運的是,幾分鍾後,手機震動,阿久津冬日回複了:
【林醫生,您好!藥方收到。沒問題,我馬上安排配藥,盡快送出,預計明早可達。費用不急。另外……聽聞您的針灸館被封,深感遺憾,望您一切安好。如有需要幫忙之處,請不必客氣。】
林決明鬆了口氣,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回複了感謝的話,然後對一臉期盼的神穀隆子說:“隆子,藥已經托朋友去配了,明天早上會有人送上門。你按說明煎煮給伊伊喝,味道應該不會太苦。順利的話,三五天就能看到明顯好轉。”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大林先生!真的太感謝了!”神穀隆子喜極而泣,抱著伊伊連連鞠躬,“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解決了藥的問題,林決明心下稍安。
他逗弄了一會兒伊伊,孩子似乎感受到他的善意,咳嗽稍微平息了一些,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甚至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神穀隆子看著這一幕,眼神變得更加柔軟和複雜。
她忽然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落寞和一絲不甘:“我的丈夫……要是能有大林先生的一半,不,哪怕隻有十分之一的體貼和擔當……就好了……”
林決明聞言,動作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正色道:“隆子,別這麽說。容易讓人誤會。”
神穀隆子卻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我從來沒掩飾過我對大林先生的好感。現在也一樣。可惜……我認識你太晚了。不然……我說什麽也要把你搶過來。”
林決明有些尷尬,輕咳一聲:“跟誰搶?”
“當然是跟我妻菊苣搶!”神穀隆子語氣帶著醋意和不平,“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她不可能不對你發動‘進攻’吧?那個單身多年的女人,怎麽可能放過您這樣優秀的男人?我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麽理由會無動於衷!”
林決明苦笑一下,沒想到神穀隆子會這麽直接。
他含糊地回應道:“沒有的事。她沒進攻我。”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帶著幾分自嘲和坦誠,“……是我進攻她。”
“什麽?!”神穀隆子瞬間瞪大了眼睛,嘴巴張成了O型,一副被驚雷劈中的表情,“林先生!你難道已經……已經和她交往了?”
林決明不想把話說得太明,但也覺得沒必要完全否認,便采用了模糊的說法:“算不上正式交往吧……隻是關係比以前更近了一些。”
“可惡!不可原諒!”神穀隆子跺了跺腳,臉上寫滿了不甘和懊惱,“那個女人!果然趁我不在的時候……!”
她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抱著伊伊,委屈地扁著嘴。
林決明看看時間,覺得該走了,便起身道:“隆子,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光那子還在樓下等著。”
神穀隆子連忙說:“我送您下去吧!”
“不用了,你照顧好伊伊。”
“要送的!一定要送!”神穀隆子堅持道,抱著孩子就跟了出來。
送到公寓門口,林決明再次讓她留步:“好了,就送到這裏吧,外麵有風,別讓孩子著涼了。”
神穀隆子站在門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聲音哽咽:“大林先生……真的很感謝你……每次都這麽麻煩你……我也覺得不好意思……可是……每次我感到無助、害怕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能依靠的,真的隻有你了……”
林決明擺擺手,語氣盡量輕鬆:“順路而已,別太放在心上。照顧好伊伊,按時吃藥,有事再聯係。”說完,他轉身走下樓梯。
神穀隆子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樓梯轉角,才幽幽地歎了口氣,抱著孩子返回屋內。
林決明來到樓下,與等候的武藤光子匯合,兩人一同離開。
他們並不知道,在馬路對麵的一棟建築的陰影處,兩個穿著普通、卻有著典型東歐人麵部特征的金發男子,正用高倍望遠鏡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其中一人用帶著口音的俄語低聲抱怨:“這個叫林決明的中國人,每天像陀螺一樣轉個不停,害得我們也得跟著他到處跑。真是累死人了。”
另一人放下望遠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用俄語回答:“他接觸的這些人,看起來都是些普通的日本市民,企業家、家庭主婦……身份背景都很清晰。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
“上頭懷疑他和烏克蘭情報部那邊有聯係,是間諜活動的中間人或者資金渠道……可盯了這麽久,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難道……上麵的判斷是錯誤的?他根本就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這種事情,不是你我能判斷的。我們隻管執行命令,繼續監視,記錄他的一切行蹤和接觸對象。至於結論,交給上麵的大人物去頭疼吧。”
兩人低聲交談著,再次舉起望遠鏡,身影緩緩融入漸深的暮色之中,如同無聲的幽靈,繼續著不為人知的監視任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