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中秋宮宴(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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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你前麵大書特書這個燕武帝有多凶殘,又殺這個又殺那個的。
    提到兩個皇孫的時候,他們下意識就以為這又是兩個刀下亡魂,結果突然來個急轉彎!
    我情緒都醞釀好了,你告訴我他倆隻是去守墓?
    那我浪費的感情算什麽?
    二皇子茫然地擦掉臉上的眼淚,呆呆地喚了一聲:“爹,這……”
    可見這情緒起伏是真的大,連父皇都忘了叫,居然又喊起了小時候的稱呼。
    “別吵!”
    皇帝比二皇子還難受。
    剛才因為沒辦法把那個燕武帝找出來,不能救自己的兩個大孫子,皇帝心裏正窩著火呢,憤怒的情緒眼看著就要達到頂峰!
    結果這個時候視頻裏突然冒出來一句‘守墓’,這情緒一下子就斷了,搞得他現在就好像嗓子裏塞了團棉花一樣,不上不下的,堵得慌。
    皇帝在思考,他到底能不能把這個沐沐抓出來打一頓。
    好久沒被人這麽戲耍過了。
    手有點癢。
    “白彥啊……”
    宋國公拱手道:“臣在。”
    皇帝單手搓搓胡子:“你說這精怪,到底是藏在哪兒呢?你能不能把她給朕抓過來。”
    在一眾人均五六十的勳貴中,宋國公白彥年輕得過分,是皇帝如今最得用的將軍。
    畢竟其他人就算想披甲掛帥,體力也跟不上了,唯一的‘年輕人’白彥自然就脫穎而出,所以皇帝有事要辦,第一時間就想到要交給他去辦。
    宋國公自然也是不含糊,當即就道:“陛下有命,臣自當竭力。”
    “嗯。”皇帝對宋國公的態度表示滿意。
    “竭力個鬼啊。”謝昭跟大家一起跪著,低頭吐槽。
    他就是隨口吐槽一句,估計連旁邊的十皇子和十二皇子都聽不清,結果皇帝卻突然轉過頭來,銳利的目光射到謝昭背上。
    “又在那兒嘀咕什麽呢?”
    皇帝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其他人都沒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謝昭心虛地立馬壓低身體,本來是跪立著,現在都快趴到地上去了,眼珠也狐疑地左右轉了轉,心想不會這麽倒黴吧,應該不是我吧。
    “謝昭!”
    “啊,在!”
    皇帝的呼喚聲猶如閻王點名,謝昭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心跳都漏跳了一拍,不由自主地答應了一聲,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皇帝看到他這個樣子就來氣。
    同樣是他的兒子,怎麽那個燕武帝就滿身心眼子心狠手辣的,這個十一卻好像沒長大一樣,什麽時候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你說你……”
    皇帝指著謝昭,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似乎想教育他一番,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說著說著就停了。
    “兒臣……?”
    謝昭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皇帝,似乎在問‘我怎麽了?’
    皇帝話都到嘴邊了,突然想到心眼子過多就會殺哥哥殺功臣流放侄子,那缺心眼似乎也沒什麽不好的,家和萬事興嘛。
    思緒這麽轉了一圈,皇帝想要說教的心思瞬間就淡了,說:“算了,傻點也好。”
    “啊?父皇是說我嗎?”謝昭迷茫,眼神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怎麽又說我傻,你這老頭對我有偏見吧!
    “對。”皇帝問,“你剛才在下麵嘀咕什麽呢?”
    不是吧!他剛才根本都沒出聲,用的是氣音,就這也能被發現?
    謝昭把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實在是太好猜,皇帝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冷哼一聲道:“你們在下麵幹什麽,朕在這兒看得一清二楚,以為朕發現不了你是嗎?”
    謝昭:……好熟悉的話術。
    眼前瞬間閃過無數個班主任的身影。
    所有人都跪著,就皇帝一個人站著,那真是居高臨下,任何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一雙法眼。
    謝昭的確沒出聲,但是從上麵一看,就他表情動作不對勁,可不就被皇帝抓了個正著。
    皇帝問謝昭剛才說了什麽,謝昭想了一下,這麽明顯的問題,就算他不說別人也會發現,用不著藏著掖著的。
    “父皇,兒臣剛才是說,您讓宋國公去抓這個…精怪,也太為難宋國公了。”
    皇帝和宋國公都看著他,像是在看他到底能說出什麽花來。
    謝昭指了指屏風:“這可不是兒臣質疑宋國公的能力,是那精怪自己說的什麽幾百年後,她應該跟咱們不在同一個時間線上,就算把大燕翻個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她的。”
    “幾百年後……?”皇帝的眼神逐漸變得認真。
    剛才光顧著去聽兩個大孫子是死是活,都沒注意到別的,多虧有謝昭劃重點,要不然皇帝差點錯過這個重要信息。
    起初皇帝並不願意相信。
    畢竟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時間是一條長河,隻會晝夜不息地奔流入海,如何能倒流呢?
    可想想這一日聽到的,所謂的燕武帝犯下的罪孽,不都是未來會發生的事嘛。
    若非時間倒流,沐沐又如何能將未來之事告訴他們。
    .
    皇帝搖了搖頭:“朕知道這個沐姑娘,定然會一些時間倒轉之法,隻是沒想到她竟然是來自幾百年後。”
    二皇子見縫插針道:“幾百年後的精怪都忍不了那暴君的暴虐,要來找您告狀呢,父皇,您可不能饒了他!”
    皇帝:“朕說要饒他了嗎?”
    語氣輕飄飄的,可這是反問句!要命。
    二皇子立馬彎下身子,頭扣到手背上,老實得不行,答道:“沒有。”
    皇帝:“那你嚷嚷個什麽勁兒。”
    二皇子把頭埋得更嚴實了。
    不敢抬頭,也不敢回話。
    皇帝表情有些不耐說:“這不是還沒找到他呢嘛,你說你,從小就是個急性子,能不能學學朕穩重點?等把人找到了,朕還能饒了他?”
    最後一句語氣加重,顯然這不是對二皇子說的,而是對掩藏在眾皇子中的那個燕武帝說的。
    說完皇帝歎了口氣:“這殺害兄弟軟禁侄子的過程都說完了,奪嫡也該結束了吧,怎麽還不說那王八蛋叫什麽。”
    “長明,你說,該不會一直到宮宴結束,朕都聽不到吧?”
    越國公笑道:“陛下還請放寬心,那位沐姑娘花了這麽大力氣,總不會隻是為了讓您和臣等猜謎的,想必過一會兒就能知道了。”
    “嗯。”皇帝點頭,覺得越國公說得有道理,然後好像突然反應過來。
    “你怎麽還跪著?”
    越國公:微笑。
    皇帝質問旁邊同樣跪著的馮德:“朕沒叫起嗎?”
    “朕忘了。”
    “你怎麽不提醒朕。”
    馮德立刻叩頭請罪:“是奴婢的錯,都怪奴婢剛才偷懶了,奴婢該死。”
    “嗯,你確實有錯,就你罰一個月俸祿吧。”皇帝隨意地說,好像這真的隻是馮德的錯。
    被罰了,馮德卻還要感恩戴德地謝恩:“是,陛下仁慈。”
    然後皇帝才說:“都起吧,別跪著了。”
    一會兒有你們跪的時候。
    謝昭自動補上了下半句,混在謝恩的人群中,濫竽充數地張了張嘴,然後終於又坐回了椅子上。
    坐下後,他先是前後左右都看了看,尤其是皇帝那個方向,重點關注,確保這次沒有人看著他之後,才伸出手揉了揉多災多難的膝蓋。
    本來就磕了一下,剛才又跪得著急,二次傷害下,不揉一揉是沒辦法緩解了。
    偏偏這時候十皇子非要湊上來問這問那。
    “哎十一,你說這沐姑娘能來幾百年前,那我們能不能過去啊?”
    “嘶……”
    “還有她說的暖氣是什麽?好像有了這個東西,京城的冬天就不冷了?”
    “嘶……”
    “哎你說,跟圈禁相比,回中京守陵是不是舒服多了?要不咱倆幹脆去求父皇,讓他派咱倆回去守陵吧!”
    主動要求去守陵,怎麽也比被圈禁強啊,他可不想一輩子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小院子裏。
    “嘶……”
    十皇子忍無可忍:“你以為你自己是條蛇嗎?把蛇信收回去!”
    “什麽蛇啊?我膝蓋疼!”謝昭揉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這才放下手坐正。
    十皇子嫌棄道:“怎麽比以前還矯情?我沒出宮那會兒,你天天跟著我們在校場摔打,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也沒聽你喊疼啊。”
    謝昭倒水的動作一頓,隨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說:“我那是能忍,不代表我不疼好吧。”
    十皇子:“那你現在怎麽不忍了?”
    “還有,你今天可比端午的時候活泛多了,那時候我讓你跟我去劃龍舟你都不去,多有意思啊!你非要窩在慶寧殿裏。”
    “我就搞不懂了,那慶寧殿我又不是沒住過,是能結粽子啊,還是能飄龍舟啊?端午那麽熱的天兒,非要在寢殿裏窩著,也不怕悶出毛病來。”
    當然,十皇子沒說的是,當時的謝昭不僅是拒絕了他的邀請,對他的態度也很冷淡,也就是十皇子不記仇,今天中秋再見時,才能跟他這麽親近。
    要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一定有十皇子的好耐心,早就遠著謝昭了。
    謝昭的記憶隨著十皇子的話回到了端午那天,看到了更多的細節,於是手一抬,將本來對準自己杯子的壺口懸到了十皇子的杯子上方。
    “嗐,這不是之前腦子犯軸嘛,十哥別跟我一般見識,來我給你倒一杯。”
    對於弟弟的小心恭維,十皇子很受用,他單手端著酒杯打算接謝昭倒的酒。
    但是謝昭的手一動,一股酸澀生津的味道就飄了出來,其中還夾雜著微不可見的甜味以及一絲草藥香,十皇子鼻子嗅了嗅。
    “這是酸梅湯?”
    謝昭:“對啊。”
    他搖了搖手裏的壺,一攤手:“難道你以為我桌子上會有酒嗎?”
    十皇子:“……”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謝昭又搖了搖壺,熱情相邀:“還喝不喝?”
    “算了。”
    十皇子撤回了一隻酒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