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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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架上擺著的,地上扔著的,全是各種能救人命的藥,應有盡有。
資源豐富到這種地步,裴染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隻是很多都在地上,膠囊癟了,藥片和藥瓶的碎玻璃碴混在一起,被踩來踩去,碾得稀碎。
裴染一陣陣心疼。
她一邊搜索,一邊順手把這些掉在地上的珍貴的藥放回貨架上,又收了幾種家裏小藥箱裏沒有的常用藥。
這樣在藥店裏轉了一圈,也沒找到那個jtn34。
裴染倒是發現了一件事,jtn34的包裝和藥店裏這些藥的包裝全都不一樣。
藥店裏的各種藥,外包裝都花裏胡哨,印滿了商標、廠家、主治功能、主要成分、用法用量等等等等,jtn34的藥盒卻非常簡單樸素,除了這行字母和數字,什麽都沒有。
哐!
哐!
哐!
一陣砸東西的聲音傳來,在安靜的藥店裏相當突兀。
裴染抬起頭,看見藥店角落,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正舉著圓凳,使勁砸一個櫃子。
他穿著件做工精致的大衣,衣料考究,隱隱泛著光澤,然而前襟上卻布滿一塊塊深色的痕跡。
不用猜那痕跡是什麽,因為他旁邊,有個大概十四五歲的女孩,女孩淺米色的短大衣上也一塊一塊的,是紅色,全是血。
女孩臉色極其蒼白,目光茫然,沒有焦點,一動不動地站著,看起來狀態很不正常。
兩個人相貌十分相似,估計是兄妹。
大衣男猛砸幾下,就用力去拉櫃門。
櫃門的材料裴染很熟悉,她踹過——
和她剛穿越過來時,平台上那扇打不開的公司大門是一樣的。茶色,半透明,看著像玻璃,卻結實得像塊鋼板。
被大衣男這麽暴力對待,櫃門上連條細紋都沒有。
男人十分挫敗,也抬腳去踹櫃門,一下又一下。
哐!哐!
有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聽見聲音過來了。壯漢看著足有一米九,兩百斤不止,大衣男一眼瞥見壯漢的體格,馬上打開手環的虛擬屏幕,放大,轉向壯漢,自己在上麵匆匆打字。
裴染也看見了,他在寫:
【我在找藥】
【我妹妹有種叫ivo的罕見血液病,每天必須吃藥才能控製,藥馬上快沒了,沒有藥她會死的】
【藥店把特殊的藥都鎖起來了,店員也不知道去哪了,我知道藥就在這個櫃子裏,請你幫幫我】
他不能說話,打字飛快。
那個壯漢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用繼續寫了,伸手抄起他撂下的圓凳。
壯漢退後一步,深吸一口氣,胳膊上肌肉暴起,掄圓了凳子。
“哐——”
圓凳承受不住這麽大力氣,椅麵折斷,咻地飛出去,撞在牆上。
壯漢攥住櫃門把手,使勁搖了搖。
然而櫃門依舊巋然不動。
裴染仔細打量櫃子。
櫃門深色半透明,隱隱約約能看到裏麵摞著一盒盒的藥。那個穿大衣的男人說,特殊的藥都鎖在櫃子裏,jtn34說不定也在裏麵。
門上有一小塊顯示屏,和裴染公寓門上的一樣,是指紋鎖。
雖然停電了,大概因為有獨立電源,小屏幕仍然亮著,顯示著一個指紋的圖標。
可惜藥店店員不在,不是跑了,就是和他的指紋一起碎成了渣渣。
壯漢沒放棄,攥著剩下的金屬椅子腿,對準櫃子一通猛砸。
哐!哐!哐!
裴染走上前,對壯漢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讓開。
兩個男人一起轉過頭,看見比他們矮了一大截的裴染,都怔了怔。不過壯漢還是往旁邊退開,順手把凳子腿遞到她麵前。
裴染搖了下頭,沒有接,用戴手套的右手攥住櫃門把手,猛地發力。
哢。
這次倒是很有成效——門把手成功單飛,被她硬生生從櫃門上掰下來了。
壯漢完全沒想到她有這種力氣,下意識地張張嘴,又趕忙閉上。
裴染用餘光瞥見了他張嘴的動作,默了默。
她轉頭看壯漢一眼,抬起手,手掌扇風似地動了動。
壯漢領悟了,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裴染再努了努下巴。
壯漢又退一步,站得離她更遠了一點。
還是拉開距離比較好,免得他一不小心“啊”一嗓子,還要費心躲開。
裴染這才轉身,重新研究了一遍櫃子,摘掉手套,露出那隻黑色啞光的機械手。
她攥起拳頭,一拳懟過去。
哢地一聲,櫃門爆裂。蜘蛛網一樣的裂紋劈裏啪啦,迅速擴散。
壯漢和大衣男這回都忍住了,沒有吭聲。
倆人的想法一致:這一拳要是揍在誰腦袋上,腦花都飛了吧?
裴染沒有客氣,緊接著又是一拳,直接把門穿出一個洞,她用機械手指三兩下把洞口擴大,裏麵碼放整齊的藥盒終於露出來了。
隻掃一眼,裴染就有點失望。
所有藥盒都不夠樸素,太花哨了。
她還是又仔細搜索了一遍,裏麵確實沒有jtn34。
裴染轉過頭,示意大衣男過來。
大衣男遙遙地站在後麵,明顯已經看到自己要找的藥了,兩眼放光,趕緊過來,一邊張開嘴。
他好像本能地想說“謝謝”。
下意識地說“謝謝”,是有教養的好習慣,這時候卻十分要命。
裴染嚇了一跳,嗖地從櫃子前彈開。
還好,大衣男及時醒悟,管住了他的嘴,隻無聲地給了裴染一個感激的眼神,伸手進去,取出兩個黃色的小藥盒。
他把藥盒塞進大衣口袋裏,轉身打算走,忽然又停住了。
他打開手環的虛擬屏幕,寫字給裴染看:
【你也在找藥?在找什麽藥?】
裴染從背包裏掏出空藥盒。
.
大衣男接過來研究片刻,就在屏幕上飛快地打字。
【這種隻有編號的藥,都是沃林製藥生產的特殊藥品,其他地方買不到,就算他們自己的連鎖店也不會常備,都是有人預定了,才會從總店調過來】
【你是不是預定過?如果預定過,這邊又沒有,我估計你的藥還在沃林藥房的總店】
這種可能性很大。
原身一直要吃藥,很可能已經預定了藥,但是沉寂突然爆發,藥還留在總店,沒有送過來。
裴染立刻打開虛擬屏,寫:【他們的總店在哪?】
大衣男:【就在漢克街】
裴染根本不知道漢克街在什麽地方。
她點開手環上的地圖應用,一打開就報出提示:【請檢查您的網絡信號】
網不通,地圖用不了。
裴染隻得問:【去漢克街的話要怎麽走?】
大衣男納悶:【漢克街在市中心,很有名的一條街,你不知道?】
裴染:【我剛到白港,什麽地方都不認識】
大衣男懂了,手指懸停在屏幕上,好像在琢磨該怎麽指路。
他遲遲沒有寫字,旁邊看著的壯漢都著急了,自己在屏幕上寫:【我知道!過去有一段距離……】
大衣男對他搖搖頭,看了一眼妹妹,手指落在屏幕上:【我有車,我送你過去】
裴染立刻問:【懸浮車?】
這種車現在全不能用。
大衣男:【放心,不是。是我收藏的古董車,沒有ai交互功能,我們就是開著它過來的】
他牽住妹妹的手,對門那邊偏偏頭,讓裴染跟他走。
小姑娘默默地拉住哥哥的手,好像人在這裏,靈魂已經去了別的世界,對周遭發生的一切完全沒有反應。
出了藥店的門,裴染先望向超市那邊。
剛才急著來找藥,忘了加那個黑大衣女孩的聯係方式。
可是她站過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好在地上並沒有血跡,不知她去哪了。
大衣男帶著妹妹和裴染往前走了一小段,揚揚下巴,示意不遠處路邊停著的一輛車。
這車和裴染見過的懸浮車完全不同,車身不是圓滑的流線型,線條淩厲複雜,保養得倒是很不錯,黑色的車漆閃亮,連輪轂都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一看就是收藏品。
問題是車旁邊,站著一個混混模樣的人,正掄起一根鐵棍。
嘩啦一聲。
此玻璃非彼玻璃,一棍子下去,側麵的擋風玻璃碎了一地。
古董車是現在唯一能開的車,人人都想搶。
大衣男立刻鬆開妹妹的手,三兩步奔過去。
裴染很擔心他會吼出聲,還好他沒有,他隻禮貌地拍了拍混混的肩膀,比劃了一下車,再指指自己,意思好像是:這車是我的。
裴染:“……”
那混混都在砸車窗,準備把車搶走了,還會在乎車是誰的?
這位過於禮貌,痛失一個從背後偷襲混混後腦的機會。
果然,混混回過頭,隻錯愕地看了大衣男一眼,就掄起鐵棍,呼地招呼過去。
大衣男這才連忙往旁邊躲開,堪堪躲過虎虎生風的鐵棍,回手一拳揍向混混的下巴。
混混被揍得趔趄著退後幾步。
他已經看清了,過來的是個衣著考究的男人,還帶著兩個女孩,最關鍵的是,男人手裏拎著和這輛車一樣古董的東西——車鑰匙。
混混正琢磨著進到車子裏後,得想辦法把這輛古董車點火發動起來,這下有人主動把鑰匙送上門,混混心中一喜,掄著鐵棍毫不猶豫地重新撲上去。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出聲,隻有生死搏命。
裴染一眼就看出來,這混混下手狠辣,一心想要人命,每一棍都對準大衣男的腦袋。
隻要有一棍砸中,大衣男就要血濺當場。
大衣男像是練過拳擊,躲得不算慢,但是揮拳間總透出一種比賽似的規規矩矩,什麽挖眼睛,踹襠,鎖喉這種,是絕對沒有的。
打架不是比賽,混混很快就占了上風。
他看準空檔,又掄圓了棍子,覺得這棍子百分百能敲爛大衣男的腦袋。
腳下忽然一絆。
他整個人刹不住,往前撲倒在地,臉戧在人行道沿上。
他趴在地上,轉過頭,這才發現,那個大一點的女孩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摸過來了。
她在他背後,一條腿的膝蓋按住他的背心,把他壓死在地上,一隻手攥住他拿鐵棍的右胳膊。
哢地一聲脆響。
他的胳膊瞬間被拗出了一個奇特的角度。
裴染下手無聲無息,毫無征兆,大衣男也怔在原地,動彈不得。
大衣男這輩子第一次親眼看見有人被扭斷骨頭。手法快、準、狠,穩得像這輩子曾經千百次扭斷過別人的胳膊一樣。
他還在發怔,胳膊就被人猛地一拽,踉踉蹌蹌地跟著退後好幾步。
與此同時,地上的混混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嚎。
哭嚎聲隻持續了三秒。
嘭。一切戛然而止。
路上不少人早就看見這邊兩個人打起來了,在這種混亂的時候見怪不怪,可是轉瞬間就看見裴染鬼魅般把人壓在了地上,人突然就爆了。
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居然沒人看清。
就連旁邊站著的小女孩都被嚇得回過神,愣怔地望著裴染。
裴染此時卻有種奇怪的感覺。
有人正在盯著她。
不是那兄妹倆,也不是那些被嚇到的路人。
那種感覺,就像在地堡裏,被敵人發現蹤跡,隨時會遭受攻擊前的第六感一樣,讓人汗毛直豎,背後發涼。
裴染轉過頭。
她看見了,就在路對麵,倒塌成渣的聯邦圖書館的廢墟旁邊,半空中,懸浮著一個熟悉的東西。
一隻銀色的金屬球,上麵漆著白色的“dod”。
旁邊大廈的陰影半遮著它,球身上隻泛著一點黯淡的光,它安靜無聲地懸停著,正用那唯一的一隻黑沉沉的眼睛漠然地注視著她。
公交車上的人說過,這是聯邦國防安全部不久前才正式啟用的ai,全權負責處理所有國防安全事務的聯邦安全代理人。
裴染腦中忽然憶起那個冷漠平靜的男聲:
“我可以保證,每一個守法公民都是絕對安全的。”
裴染剛剛暴力拆解了一家藥店放置貴重藥品的櫃子,又拗斷了一個人的胳膊,間接地殺了個人,她心中非常地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守這個世界的“法”,還算不算聯邦的“守法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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