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鄧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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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麽對價格這麽清楚?說明你也想買嘛!”
    “我,我不想買,我看看還不行啊?”
    “別吵吵了,我說兩句……”
    陳建軍一般不發表意見,但凡想說兩句,就是主意已定,道:“電視就別想了,以我們家的實力根本弄不到貨,那是有門路的人家才能看。
    自行車也不用買,你媽平時不用,我騎單位的。
    我覺得應該給你買一塊手表,你也不小了,有塊手表方便。”
    “誒,這個對!戴塊手表,上哪兒都能讓人看得起。”
    於秀麗同意。
    “手表啊,行吧,那就買一塊。”
    陳奇點點頭,人的運勢可以通過佩戴物品改變,這個他很有經驗。
    就像上輩子,他本來桃花運很差的,後來買了一塊百達翡麗手表和瑪莎拉蒂,誒,運勢瞬間改變了,還總有妹子說車上空調不好,上來就脫衣服,煩不勝煩……
    “至於錄音機呢……”
    陳建軍撓撓頭,忽然嘿嘿一樂:“其實我也想買,本打算攢點錢的,現在正好。”
    “陳建軍你要臉麽?拿孩子錢滿足自己私欲,你黨性都哪兒去了?”
    於秀麗訓斥。
    “行了行了,誰買都一樣。那就定了,一塊手表,一個錄音機。”陳奇笑道。
    “這得花多少錢呐,眨眼就沒了。”於秀麗心疼。
    “沒了我再掙,今天八百,明天就八千了。”陳奇安慰她。
    人們對這個年代的普遍印象,就是窮。
    也確實窮,但分地方,分群體,這時候有一些人是挺有錢的,比如大工廠的工人,好崗位上的國企職工,有一定級別的幹部……
    他們本身工資就多,平時也沒有花錢的地方,單位全包了嘛!
    自然就能攢下錢來。
    當然如果放到全國,尤其是農村,那就不忍看了,農民忙活一年能見到錢就不錯。
    …………
    手表的牌子挺多,比較著名的就是上海牌、海鷗牌,京城本地還有個bj牌。
    上海牌大概120元。
    陳建軍暫時沒弄到手表票,隻有買錄音機的票,就先買了錄音機。
    去年,商業部搞了一個“赴香港考察小組”,以每台93港元的價格,買了1萬台盒式錄音機,運回來定價每台200元人民幣(當時100港幣約等於30人民幣)。
    人們從下午開始排隊,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把櫃台都擠碎了。
    今兒是周日,休息。
    眼下是單休,1995年才變成了雙休,直到2024年也沒真正落實。
    一家三口齊出動,專門來到王府井大街的市百貨大樓。
    這是新中國第一座大型百貨商場,張秉貴就在這裏工作,張秉貴有不知道的麽?一位賣糖果的售貨員,全國勞模,人大代表,比任何一個明星都要紅。
    他坐公共汽車,有人給讓座,去洗澡,有人給他搓背,病重住院,國家領導人紛紛探望。去世後百貨大樓在廣場立了銅像,領導人給題的詞:“一團火精神光躍神州”!
    這裏的商品最全,周日人多。
    三口人隨著人流進去,沒著急買,先隨意轉了轉。
    一樓是賣雪花膏、洗頭膏之類的地方,但給張秉貴專門開了一個櫃台賣糖果,人山人海都往前擠,以能買到他親手抓的糖果為榮。
    他有個絕活,叫一把抓。
    顧客要二兩,他一抓就是二兩,要半斤,一抓就是半斤,據說平時拿小石子練,刻苦練出來的。
    勞動最光榮,這年代可不是說說而已,張秉貴和時傳祥都是典範,有人說他們有編製,給你編製,讓你天天掏大糞,你幹麽?
    陳奇也想瞅瞅,奈何擠不進去,隻得作罷。
    溜達了一會,到了賣錄音機的櫃台,這裏人竟然也不少——陳奇有點想樂,這感覺就像“不是說經濟不好,掙錢難嘛?怎麽一個個都比我有錢?”
    由於中日友好,最早進入內地的一批洋牌家電都是日本的,鬆下、夏普、日立、三洋等等。
    我們熟悉的錄音機,是能裝兩盒磁帶,好幾個喇叭,很大隻的那種。現在是單卡,隻能裝一盒磁帶,體型較小,但很厚實,跟大磚頭似的。(文末有圖)
    三口人挺幸運,沒碰到缺貨的事情,最終花了200元,買了一個三洋牌單卡錄音機。
    “媽呀,這麽個玩意就要200塊錢!”
    “怎麽不去搶啊?比自行車都貴,我們又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早晚讓你們敗光了。”
    於秀麗不斷嘮叨,陳建軍忍不住道:“我們家幾年才添一個大件,又不是天天買,咱倆工資都還可以,兒子也出息了,不至於。”
    “就是,該花就花!”陳奇笑道。
    “你們爺倆已經向資本主義投降了,沒眼看沒眼看。”
    爹媽還想繼續逛逛,陳奇懶得動,抱著盒子先走了,一路人人羨慕,目光火熱,這就是最靚的仔。
    下了樓,剛出大門口,忽然有人扒拉他一下。陳奇嚇一跳,以為搶劫的,轉頭一瞧,卻是一個戴帽子的賊眉鼠眼的家夥,聲音很尖銳。
    “哥們,剛買的錄音機?”
    對方見他警惕,笑了笑:“別擔心,我是做生意的……伱要帶子麽?”
    帶子!
    陳奇眼睛一亮,問:“你賣磁帶的?”
    “看看去?”
    “太遠我可不去。”
    “我是做長期生意的,不能坑你,咱們到那邊說。”
    對方帶著他走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把衣服扒開,跟機器貓的口袋一樣,一盒又一盒的往出拿磁帶。
    “10塊錢一盒!”
    “你怎麽不去搶啊?”
    “都是南邊過來的,你懂,我掙個辛苦錢。”
    對方很熱情,介紹道:“你看看這個,這是鄧麗君,現在最火的,南邊都聽她。”
    陳奇翻了翻,《何日君再來》《又見炊煙》《路邊的野花不要采》……皆是耳熟能詳,封皮簡陋,包裝粗糙,但好歹是盤磁帶。
    “有劉文正的麽?”
    “許冠傑呢?”
    “羅文也沒有啊?啥都沒有,你也敢來賣貨?”
    “您是行家啊!”
    對方驚了。
    陳奇嗬嗬,我跟你一個路人甲,我還至於裝純情小羔羊麽?
    對方則一拍大腿,道:“得嘞,衝您這份專業,8塊錢一盒,您拿走!”
    艸,走私真掙錢啊!
    8塊錢,一個人能活一個月了。
    陳奇若非開掛,估計也慘兮兮的在地裏刨食呢。他買了三盒鄧麗君的,揣懷裏走了。
    稿費800,補貼拿了50塊,臨去北影廠於秀麗還給了他30,總資產880塊,是個吉利數。現在錄音機花200,磁帶24,還剩656。
    說歸說,但他自己掙的錢是不準備上交爹媽的,問就是攢錢娶媳婦。
    晚上。
    夜深人靜。
    陳奇把門窗鎖好,點上蠟燭——因為又停電了,把那塊磚頭擺在桌上,調小聲。父母坐在床上,忽然顯得很肅穆,在燭光裏,一個從未聽過的柔美到極致的聲音傳出來:
    “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喝完了這杯,請進點小菜,人生能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哎,再喝一杯幹了吧……”
    (感謝二兩六錢的盟主!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