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是那樣令文武百官依賴。
    可是沒有他，日子也隻能那樣過。
    一開始，幾乎所有人都不適應朝中沒了那個幾乎無所不能的年輕人的感覺。
    大明朝的袞袞諸公，總習慣在聖上拋出一個議題的時候，將目光掠向那個已經空空如也的位置，然後才如夢方醒。
    ——哎！可惜秦大人已經不在了！
    ——倘若秦大人在這裏，對這個問題，該如何看待，又會提出那些奇思妙想？
    大家甚至看得出來，不光是他們不適應，就連高高在上，端坐在龍椅上的大明皇帝朱元璋，也對這個變化並不習慣。
    尤其是當許多臣子提出的看法，都無法令人滿意的時候，朱元璋便會格外懷念秦楓在這裏的時候。
    那時候，就算秦楓出於種種原因，也沒有提出確切方案，但往往心聲裏的一句話，就能讓讓人茅塞頓開，充滿了遠超這個時代的超卓智慧。
    當然了，正如秦楓所說，他隻是辭官，並不是辭世……
    真要是遇到一些無人能夠解決的疑難雜症，那麽秦楓就在不遠的淳化縣“養老”，秦府大門並不關閉，隨時都可以去請教。
    隻不過，一想到養老這兩個字，居然出現在這樣一位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身上，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種古怪的念頭。
    不但各部尚書常來常往，就連朱元璋，以皇帝之尊，也經常來到淳化，跟秦楓聊一陣子，這次不需要再用毛老爹的身份了，隻是他能夠偷聽心聲的事情，秦楓依然是並不知情。
    時間，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循環中，悄悄溜走。
    時間是平複一切的良藥，包括傷痕，包括痛苦，包括期待和不適。
    漸漸地，大明朝上朝的時候，秦楓作為國師的位置雖然一直空著，但大家的目光不再轉向那裏。
    秦楓在淳化養老。
    但養著養著，他一點都沒見到任何老態，反而是常來常往的黃鐸、劉章等人，頭上漸漸有了白發，身子也愈發不如壯年時的輕健。
    更不用提工部尚書單安仁，因為年齡本來就已經老邁，每過一年，身子愈發佝僂起來，甚至有一次秦楓主動到京城探病，不能再讓這老大人在旅途中顛簸了。
    在這些掌握重權的大明臣子看來，秦楓和朱鏡媺，簡直就是一對令人羨慕到眼珠子都發紅的神仙眷侶！
    養老？
    你倆稍微做個人吧！
    老在哪裏？
    這幾年的光景過去，不但沒老，反而愈發年輕了，站在一起，那真如金童玉女一般，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或許，隻有從漸漸長大的秦湖身上，眾人才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是正常方向，否則隻看秦楓夫婦，簡直讓人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位感。
    “小秦湖，過來！”
    朱元璋端坐在椅子上，看著遠處探頭探腦的小家夥，愈發喜愛，甚至覺得比那個寶貝似的皇太孫朱雄煐更討人喜歡，便伸手招呼。
    這一年，已經是洪武十一年了。
    秦湖三歲。
    聽到召喚，秦湖烏溜溜的小眼睛轉了幾下，蹦蹦躂躂過來，點頭應道：“皇爺爺”。
    按禮製，應該叫皇外祖才對，但因為秦楓跟這位皇帝陛下格外親近，所以秦湖得到特許，跟朱雄煐這樣的嫡孫一樣，跟朱元璋叫皇爺爺。
    “今年……幾歲啦？”朱元璋話到嘴邊，臨時換了個問題。
    “三歲啦！”秦湖大聲回答，但神色有些疑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在爹爹的鼓勵下，直接問道：“皇爺爺，這個問題，你五分鍾前剛剛問過呀！你忘記了嗎？記性怎麽這麽差！你是不是已經老了？”
    噗！
    朱元璋心態崩了。
    好好好！
    你爹好歹還在心裏腹誹這些。
    你這孩子，連演都不演了是嗎？
    咱老了？
    不可能！
    還不到五十呢！
    之所以反複問這個沒營養的問題，是因為上次關心秦湖讀書的時候，讓孩子有些怕，同時還被秦楓在心聲裏一頓鄙視，說的全是什麽新教育理念，什麽童年解放天性之類的話，他也聽不懂，他也不敢問。
    現在看……這解放天性，解放成這樣？
    不過，即便如此，依然不能改變朱元璋對這個小外孫女的喜愛。
    再說了，論教育，誰有資格跟秦楓掰扯？
    前些年秦楓一手調教出來的狀元郎徐鼎臣，如今已經是大明最年輕的應天知府，位高權重，前途無量，倘若未來沒有大的行差踏錯，六部尚書這個位置，或許都是他的下限了！
    同批求學的淳化學子，在後來的科舉考試中，也斬獲頗豐，放到各地為官，頗有些“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的感覺。
    秦楓雖然已經不在朝堂，但朝堂中卻漸漸興起了所謂“秦家幫”的說法，隻是秦楓本人對此並不認可，也不許人胡亂嚼舌根。
    “湖兒，別亂講話！”朱鏡媺吐了吐舌頭，連忙喝止了童言無忌的孩子。
    父皇再偏愛這孩子，終究是君臣有別啊，哪能這麽口無遮攔的。
    “無妨無妨。”朱元璋哈哈一笑，剛好到了飯口，秦府這邊自然是早就備了豐盛的筵席，請皇帝陛下坐了首位，雖然禮數也算周全，但並沒有太多的拘謹生疏。
    就連秦府的下人，都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了。
    皇帝常來國師府，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就連這府裏走出去的仆役丫鬟，見到朝廷大員，都是挺起胸膛的。
    咱家老爺就有這份聖眷！
    “秦楓，你說這次，會是個兒子麽？”
    在這裏，朱元璋也放下了皇帝的身份，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就像是尋常老泰山一樣，看著自己最滿意的大女婿，笑著詢問家事。
    “女兒最好。”秦楓手掌放在朱鏡媺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微笑道：“兒子太鬧，我喜歡姑娘，兩件小棉襖，多暖和。”
    “嘁，說得好像你被兒子鬧過一樣。”朱鏡媺白了他一眼，嫣然笑道：“你還真是不重生男重生女，有了一個還不夠，兩件小棉襖，不熱嗎？”
    【嘿嘿，不熱！】
    【不過，其實說起來，要是能有個兒子，湊成一個“好”字，那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