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斷子絕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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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屋,李軍就打量起了胡阿姨的家。
    該說不說,胡家仙不僅愛美還愛幹淨,一進屋就有種特別的清香之氣,乃是用上好的熏香焚點而成。
    家中物品的擺放也是規規矩矩,一碼是一碼,跟部隊裏的擺放差不了太多,連碗筷都碼的整整齊齊。
    東邊那間,乃是普通尋常的大屋,胡阿姨家的孩子平時住在那。
    西邊那間小屋,則是胡阿姨自己的臥室,由於堂口設立其中,布置的極其講究。
    屋子裏,除了火炕被褥之外,還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神像,鱗次櫛比的擺放在紅木寶案之上。
    神像之中既有佛家仙也有道家仙,還有咱們統領天下出馬仙家的胡三太爺、胡三太奶和來自九頂鐵刹山的黑媽媽。
    佛像下方,各種貢果成堆成塊,眾多香爐碗中香灰滿溢,香火鼎盛。
    牆上供奉了一位身著純白仙衣的女子,長得超脫凡俗、曼妙絕倫。
    女子懷抱一隻小狐,慈愛的俯視著下麵,身後有九條尾巴鋪散開來,栩栩如生、靈動非常。
    李軍看那尾巴時,心中有感應,就好像畫上那尾巴活了過來一般,搖曳靈動。
    看著看著,李軍有點入了迷。
    他心中好似有條大路,通往神秘的遠方,或是人心中所向往之地,亦或是被稱之為仙境的地方。
    在在那條大路之上,一塊巨大無比的石頭橫亙其中,讓人望而卻步,隻可遠觀卻不能步入其上。
    瞧到牆上那純白仙衣的女子之後,李軍的心裏突然通達,就好像阻隔道路的那塊大石,驟然被人挪開了一點,心裏暢快無比!
    連他整個人也覺得輕快許多,竟不由自主的,一點一點移動到門邊的椅子上,雙手插在一起正襟危坐。
    仔細看去,他的左手拇指按在了右手無名指根,右手拇指和中指相疊,雙手自然環抱,做了個道家的手決——‘子午決’。
    姥姥見他這副狀態,心中慨歎,命不可違。
    她漸漸放下了心裏的擔憂,坐在炕邊上,默默注視著一切。
    吳老哥將塑料袋放在屋外,自己拿著一張鼓和一根鞭子,走了進來。
    他看到李軍突然變成這個樣子,趕緊拿起家夥,給胡阿姨使了個眼色。
    他們兩人打了多年的配合,彼此之間早就明白啥意思。
    胡阿姨將三根香擺成一簇,點燃後插在香爐碗裏,隨後盤腿坐在炕上,雙手插在一起,閉眼感應。
    通常來說,一根香是煙魂香;三根香是胡黃常;四根香則是三根胡黃常,帶一根煙魂香;七根香是破關人馬香;九根香是拜月人馬香;十三根香是九根“滿堂駐堂人馬”與三根“坐堂領兵報馬”,外加一根碑王香。
    看樣子,那沒臉子修為太強,連胡阿姨都不得不謹慎對待。
    通常情況下,她直接點一根香,取佛家‘一全法’之意來問凶吉,此刻卻點了三根,那是在問凶吉的同時,直接請了仙兵掠陣。
    三根香剛插進香爐碗,隻見香火“蹭”的一下就燒了起來,緊接著黑色的香灰伴隨“劈裏啪啦”的聲響撲簌落下,煙黑黢黢的,拐著彎衝上棚頂,沒多久香就燒了小半。
    更邪門的是,火燒的這麽旺,卻在燒到三分之一處的時候,戛然熄滅!有人問,火燒的旺不是好事嗎?此事分情況,就比如祖墳冒煙是吉照,祖墳要是著火了,燒沒了,那就倒黴了。)
    所以,這香燒的,看都不用看,光聽聲就知道此乃妥妥的大凶之兆。
    .
    胡阿姨道:“小香童,落座!”
    說話的時候,她又變了個樣子,不似之前麵色發黑,反倒有些發白,整個人氣勢為之一提,人也變得十分威嚴。
    李軍本就坐在凳子上,“落座”兩個字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像繃上了一根弦,竟又板正了幾分。
    隻聽得一聲古老而又蒼涼的鼓點,吳老哥已然拿著神鞭敲著神鼓開始唱詞。
    “聽拉馬講幾句大道人倫,做男的總要學仁義禮智,做女的總要學節烈為真。做男的他不學仁義禮智,他不如山走獸野鳥飛禽。做女的他不學貞潔二字,母養女白白地費力操神。有三從何四德細往下分......”
    這首唱詞叫做《勸仙》,吳老哥唱來婉婉轉轉,有理有據,聽的姥姥心裏歎服。
    可惜,他唱了大半天,李軍還是坐的越發板正,身體都板的硬了,那沒臉子還是沒下來。
    他有點急,憋了一腦門子汗,鼓點急打,換了個唱詞。
    “小冤魂,你要來了我知道,不要吵來不要鬧,威風有啊殺氣多,威風殺氣少帶著。屋子小、噶拉多,磕者碰著了不得,碰到君子還好辦、碰到小人......”
    這二神果然不好當,也不虧胡阿姨給了他四百塊。
    這一通跳下來,口幹舌燥、頭頂冒汗,熱乎氣順著天靈蓋直往上衝,累的那叫一個大汗淋漓。
    但他氣息仍舊四平八穩,咬字十分清楚,唱的格外好聽。
    又唱了一會兒,胡阿姨看出端倪,黑大姐上身跟我對話,“你別占竅,你占著沒臉子咋上身,不上身咋化解事?”
    我看了看旁邊的沒臉子,見他冷笑著磨刀霍霍的樣子,心裏一萬個不放心。
    “我得護著李軍,他被沒臉子整死咋辦?”
    黑大姐道:“有我在,休能傷的了半分?快讓開吧。”
    我性子急,本能拒絕,一張嘴直接把真心話給禿嚕出來了。
    “你擱著裝傻麅子呢,他死了跟你又沒關係,竟在這說風涼話!”
    這話我說完就後悔了,多多少少有點給臉不要臉,不過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咋也得強到底。
    黑大姐明顯被我氣到了,向我亮了亮爪子,估計再說錯話,她就得過來撕吧我。
    胡阿姨突然麵色一變,自黑變白,道:“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護著小香童一時語亂情有可原,我不怪罪,也請你且放心,有我在這保小香童,指定差不了!”
    我一看,這是胡阿姨家掌堂教主發話了,她老人家素來一言九鼎,肯定不帶騙我的。
    剛剛他沒跟我對話,是看黑大姐跟我熟悉,給我個臉。
    我一時情急,不僅駁了他麵子還給他罵了,他現在親自出馬給我台階下,我可得趕緊兜著。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騰挪下了身,與此同時一團黑氣撲將過去,沒臉子飛身占竅竟在瞬間將李軍全捆了。
    那二神不愧是老江湖,見沒臉子上身,鼓點唱詞越來越緩,漸漸停了下來。
    隻見李軍身體自僵硬開始變得哆哆嗦嗦,緊接著變做劇烈的抖動,越抖越厲害。
    就在抖了半分鍾後,他突然頓住,雙手死死掐住自己脖子,自嗓子眼裏迸發出類似指甲滑黑板般刺耳的尖叫。
    “我叫你們李家斷子絕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