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他已經走了

字數:3771   加入書籤

A+A-


    崇真寺,佛堂。
    一身灰色尼袍的王羽音抄完今日的佛經,看到已經即將燃盡的香燭,神色中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迷茫。
    宗派信仰最能洗滌一個人的靈魂,即便是再堅韌的心性,長年累月地被這東西影響侵蝕,也終究會在潛移默化之間,改變一個人。
    她覺得自己變了。
    曾經為了那個男人,她寧可搭上自己的一切,名譽,自由,甚至性命。
    她甘願被胤帝討厭,寧可被王家拋棄,也要拚上一切幫助那個男人。
    她覺得這就是愛情,是天地間至深至純,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撼動的愛情。
    可現在她茫然了。
    原本的謀劃失敗了,九殿下並沒有被貶黜驅離,也沒有把禮王拉下水,東宮的那位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影響都沒有,一敗塗地。
    而隨著事情落幕,那個男人仿佛失蹤了一樣,再也沒有提及過自己,仿佛自己所做的一切在那人眼中再隨意不過,近乎毫無用處。
    為什麽呢?
    難道真如那家夥說的,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愛自己?
    是吧,應該是吧,否則他如何能忍住心愛的人失去自由,囚禁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卻連一句問候不給的呢?
    或許,他已經忘了自己吧……
    王羽音垂著頭,那雙狐媚妖嬈的眸子不知覺盈滿了淚光,輕輕跌落在佛經上,碰濺成碎屑的水珠。
    漸漸地,充滿失落的眸光逐漸攀上濃鬱的憤怒與怨恨,她咬著銀牙,渾身輕微顫抖,像是要將某人生啖血肉一樣。
    他怎麽能這樣?自己那麽的愛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他就一點都感受不到嗎?
    當初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真的是假的嗎?
    他怎麽能欺騙自己的感情,將自己當成小醜一樣隨意玩弄,他……該死啊!
    “嗬嗬,嗬嗬嗬……”
    近乎癲狂的笑聲在佛堂中響起,在莊重神聖的佛像注視下,給人一種極為撕裂性的詭異陰森感覺。
    吱……
    佛堂的門被推開,圓通小和尚低著頭走進來,一直來到王羽音身邊,“貴人,景王殿下來了。”
    王羽音近乎癲狂的笑聲戛然而止,適才眼中的憤怒與痛恨,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她下意識地抹了把臉,快速整理著自己的尼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好看一些。
    可是佛前沒有胭脂,沒有粉黛,隻有黯淡的香燭和燃盡的檀灰。
    王羽音咬了咬唇角,伸手在香爐中抹了檀灰,認認真真地擦在自己眉峰之上……
    來了,他真的來了,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貴人,景王殿下留下一句話,就走了。”圓通的聲音有些顫抖,“貴人,他已經走了。”
    王羽音的動作驟然停頓。
    .
    “他……說了什麽?”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她才發出沙啞的詢問。
    “景王殿下說……他想見臨安王家家主。”
    她嫵媚嬌俏的臉上顏色徐徐褪盡,抬起手,輕輕擦了擦眉峰染上的檀灰,她抿著嘴唇,將腳邊的佛經撿起,輕輕放在香案之上。
    崇真寺大門口,蕭溫轉身上了馬車,馬車掉頭,朝著山下行去。
    “殿下,不需要進去見見王貴人嗎?”說話的是他的心腹,名叫吳敬,“咱們來都來了,不差這一會,屬下已經打點好了寺內的眾人,不會有人說閑話的。”
    蕭溫臉上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不用,我並不是來找她的,隻是想借著她的身份,見到臨安王家的話事人罷了。”
    “當初和王家說好的,隻要借著老九,將禮王和太子落下水,讓聖上動了易儲的念頭,王家便全力出手扶我上位,但當初事情有變,王家剛剛生出的萌芽,又盡數縮了回去。”
    “之前雲山獵場的事沒能殺死蕭夜與赫連承誌,好將老六攪和進去,已經留下了馬腳,前幾日父皇召見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蕭溫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陰鬱,“我已經察覺到有人要對我動手了,雖然並不覺得單憑老九能拿我怎麽樣,但畢竟還有其他人虎視眈眈。”
    “我得做好防備才好!”
    蕭溫望著窗外,夜半的月光朦朧影綽,讓整個紅楓山都披上了一層銀光。
    “王家,無疑是我最好的選擇。”
    畢竟在他看來,他和王家本就有合作的基礎,加上王羽音這層關係,王家不可能坐視不理,能得到王家的支持,從某種程度上代表了整個臨安三姓的態度。
    “可是殿下,王貴人會願意幫咱們約見王家話事人嗎?”吳敬忍不住問道。
    蕭溫嘴角挑笑,“不用她約見,我親自前來崇真寺,便是再明顯不過的信號,怕是這會功夫,王家人已經收到本殿下暗中會見王貴人的消息了吧。”
    “如果他們願意合作,自然會派人來見我。”
    吳敬點點頭,心想這些人的彎彎繞繞真多。
    “那咱們現在幹什麽去?等著嗎?”吳敬問道。
    “先回京吧……”蕭溫心中略微有些沉重,雖說大涼的那夥人已經被自己清理掉了,但以防萬一,他仍舊派了心腹盯著蕭夜和赫連承誌。
    再加上安國公府的策應,那隻老狐狸可不是善於的人物,應該在關鍵時候能掌控局麵。
    蕭溫心裏雖然這般想著,但不知為何,仍舊有些忐忑,一種無來由的忐忑。
    馬車緩緩行駛,沿著紅楓山山道,一直朝著京都城而去,馬車走得不快,差不多兩個時辰後,馬車才終於到達城門口。
    晨曦初曉,東方見白,天色漸漸亮了。
    城門緩緩打開,一隊禁軍從裏麵衝了出來,停在了蕭溫的馬車跟前。
    “請問,這是景王殿下的冕駕嗎?”有人問道。
    吳敬皺了皺眉,“知道還不趕緊滾開,景王殿下去城外看雪有些勞累,現在要回府了!”
    為首的禁軍踏出一步攔在前麵,麵無表情地說道,“殿下恕罪,剛才宮中傳出聖令,景王殿下即刻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坐在馬車內的蕭溫眉頭一跳,一股不尋常的預感瞬間籠上他的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