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三王批語,處置和調令(本卷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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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譜,趙興他們,還在彈劾梁王?”西洱郡,楊安坐在椅子上,淡淡的問道。
“是,趙興、夏靖、陳時節、龍肖、廖如龍,依舊在彈劾梁王,每日一貼,投遞四府諸公。”賈譜回複道。
“結果如何。”
賈譜遲疑道“除了澹台明真的把公文上報陛下,餘者皆無人理會。梁王黨中,有幾名武將十分不滿,已經來信我神威軍中斥責,讓侯爺處理趙興。”
“但僅是表個態度,便沒了下文。聽說前幾天,梁王府的謀士張文鬆出麵,找了中間人與柳天寧交涉,又派人聯係了趙興,似是想化敵為友。”
“嗬。”楊安不由得笑了一聲。“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啊。”
賈譜也神色複雜。
當初他和楊安,隻不過在梁王上台時,投了個反對票。就遭到了梁王黨的瘋狂攻擊。
最後竟導致神威軍解散,楊安罷官。
楊安本要封神威侯,結果最後隻落得了個博平縣侯。
如今趙興之做法,有過之而無不及。
彈劾的折子都投到梁王兒子那裏去了,話也是越罵越難聽。
結果呢?
梁王黨毫無動靜,僅是一些武將表了個態度,不痛不癢的。
居然還有人從中斡旋,試圖化解趙興對梁王黨的仇恨。
這麽一對比,楊安簡直要哭暈在廁所。
所以他才感慨,今日不同往日。
不同在哪裏?
梁王,不如之前勢大了。
一百年前,應元府開拓過半,梁王上台,那時正值景帝對梁王的信任巔峰,而且前麵的一百多年改革,梁王也充當了重要角色,軍、政、法三界,梁王皆是權柄滔天。
楊安碰上姬明憲,正是對方最巔峰的時期。
楊安無依無靠,僅是得了韓王賞識,而韓王已是半隱退狀態,大概就相當於趙興遇到了田剡差不多。
如今卻不一樣。
正所謂盛極必衰,景帝的信任先不談,但他至少沒有那麽需要姬明憲做事了。
梁王黨也同樣沉寂了很久,也有新秀封王湧現,比如羅睺王這樣的。
趙興,雖然看似弱小,隻不過區區六品,但比他楊安的後台硬多了!
柳天寧背後站著的封王,都是實權封王,而且正值鼎盛。柳天寧本身就是世家大族,根本不是楊安這種出身能比的。
…………
“今時不同往日啊。”九天應元府,四品禦史範燕林,拿著趙興的彈劾文書,不由得感慨,隨後丟進了火堆中焚燒。
範是梁王黨的人,不過關係並不明顯。他手裏還有一份私人信件,來自梁王府,裏麵的內容可以歸納為四個字不予理會。
“大人,真的不管管啊?這趙興有越彈越上癮的趨勢,如此下去,別有用心者,會越來越多。”旁邊一名禮修道。“最近彈劾王爺的折子都變多了。”
“不好管。”範燕林淡淡道。“這趙興又不是楊安,可以隨意拿捏。”
“他老師柳天寧十分護短,為了徒弟,便是姬燁公子也差點被他殺了。秦崇文和皇甫鬆更是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他在十陽洞天中,獲得了大批權貴的人情。”
“更重要的,他還有【商洛學院】為首的本我派司農支持。”
“能修本我派的,至少五品起步!”
“這一批人,可以說是朝廷的中堅勢力,不可忽視。”
“司農掌後勤財政,軍需調動,作用也不是楊安這種武夫能比的。”範燕林解釋道。
此時柳天寧剛剛上位,這個時候動趙興,那就等於動柳天寧。
動柳天寧,和動楊安根本不是一個層級的爭鬥。
楊安隨手就鎮壓了。
柳天寧可不好搞。
先不說柳天寧背後的兵界封王,就隻提司農官。
好不容易有希望出一個本我派的大司農了,豈能容你打壓?
範燕林都可以想象得到,那群老家夥絕對會急得跳腳。
欺負老實種田的司農,還想不想打仗了?啊?
要是這群人撂挑子不幹,那真就會影響梁王出任平蠻統帥一職了。
景帝看在眼裏,恐怕也會重新考慮,小老弟你連司農都安撫不了,如何派你做事?
所以說,楊安可以隨便欺負,但趙興背後的柳天寧,卻不行。
孰輕孰重,梁王黨是拎得清的。
“有多少折子遞到這裏來,就燒多少。”範燕林道,“我們在禦史台的人,不可輕舉妄動。”
“是。”謀士點了點頭,梁王黨在各府禦史台,占了不少名額,他們不理會,這事就小很多。
…………
夏府,英武侯夏弘毅,正在和兒子聊天。
“麟昀,我聽說伱最近無事,也學起文官開始奏議了,可有此事?”
夏靖笑道,“父親,連您都知道了?”
“禦史台真是輕慢孩兒的意見!”
“我一天一道,已經發了十五道彈劾公文。”
“您都知道了,他們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朝廷賜我這府議大夫的頭銜,他們當是擺設不成?太不像話了!”
英武侯夏弘毅淡淡道“你有自己的想法,這很好。”
“父親英明。”夏靖笑嘻嘻的。
不過英武侯話鋒一轉“那為何應元府的張青張大人,說你的公文內容,和元穰侯趙興一模一樣?”
“啊?這……”夏靖有些心虛道“我和元穰侯結為兄弟,此事也是通過氣的。”
夏弘毅不慌不忙的從懷中掏出一份公文,打開之後給夏靖看“你連抄都抄錯了,抬頭是‘下官夏靖頓首,張大人容稟’,到了末尾,又變成‘下官趙興再頓首,啟張大人足下’。”
夏靖“……”
此刻的世子,隻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夏弘毅倒也沒多說什麽,他在育兒方式上,向來是以鼓勵為主“你若有自己的想法議政,參梁王倒也沒什麽。”
“不過,為父和你說過很多次,為將者,需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不偏聽、不偏信。如此才能從眾多繁雜情報中,把握住戰機。”
夏靖收起了嬉皮笑臉,麵露思索,片刻後夏靖道“父親教訓得是,我當重寫奏本,務必言之有物,絕不會再抄元穰侯之言。”
夏弘毅點了點頭“你心裏有數便好。”
…………
“趙興,你彈劾梁王,是為私怨,還是公道?”同一時間,柳天寧也在和趙興談話。
“老師,既有私怨,也為公道。”趙興實話實說。
柳天寧思索了片刻道“私怨可止,公道當明。”
“若無實據,便不必再浪費精力。”
趙興點了點頭“是。”
柳天寧這話不是在阻止趙興,不要幹這事了。
而是不願意看到趙興一直做一件沒用的事情。
若是為私怨,已經大半個月了,梁王黨這般委曲求全,你有氣也該消了。
繼續這麽罵下去,又沒實質性效果,就隻會顯得自己在犯蠢,而老柳是最討厭蠢人的。
你要做呢,就去找點梁王黨的罪證出來。
柳天寧不會幫趙興找。
他要找,性質就不一樣了。
也不會隻抖露一點,而是奔著擊倒梁王去的。
柳天寧這人就是不出招則已,一出招,便要致命。
前世他斬人便是這樣,之前要麽不找上門。
找上門來,基本就是要砍你的腦袋。
十二月下旬,趙興等人停止彈劾。
一直關注此事的姬塵,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元穰侯這個瘋子,終於是消停了。”
“先生,你說得對啊,我先前那般,確實是下策,還是先生明智。”
張文鬆卻是思索道“元穰侯並未收我們送的好處,這裏麵似乎有所蹊蹺。”
“能有何蹊蹺?”姬塵道,“父王上任,已是旨意,不可更改,柳天寧的監察部,也未針對我們,定是這元穰侯收到警告,知難而退了。”
“他年輕氣盛,如今我們展現了誠意,他也該消氣了。”
“至於說不收禮。”姬塵微笑道,“恐是還抹不開麵子,哪有前腳剛彈劾完,後腳就收禮的?”
“他還年輕,臉皮想必沒那麽厚。”
張文鬆點了點頭“公子說得是。”
他也實在想不出,趙興一昧和梁王府對著幹的動機是什麽。
眼下趙興在前線撈戰功頗為順利,梁王黨先前為了拉攏柳天寧,還特地發了一些適合趙興發揮的進階任務。
一昧和梁王黨對幹,對趙興也沒好處。
不過,張文鬆還是有些疑惑既然這元穰侯不要利益,難道就真是隻想博一個虛名?
賣直邀名倒是說得過去,彈劾梁王嘛,多好的名聲啊。
不過現在這個時期,似乎也不太對。
你要彈劾,好歹也該梁王真正上位了,做了一些事情,再來挑毛病。
“若是博名,元穰侯也算達到了目的。”張文鬆道,“希望他到此為止吧。”
姬塵淡淡道,“嗯,若元穰侯還不死心,必會為他的年輕氣盛付出代價。”
梁王府看柳天寧麵子忍一忍,但也不可能一直忍,否則誰都來踩一腳,還怎麽做事?
“公子也當向王爺建言,誡告府上的往來官員,讓他們收斂一些,勿要給王爺添亂。”
“先生說的是,我會勸一勸父親,也勸一勸其餘兄弟,希望老十九他們少添些麻煩。”
…………
趙興已然確定,之前的戰功任務訓練,是梁王黨在從中賣好。
這種事,也算不上違法亂紀,因為一切都符合流程。
也要趙興自己做得成,達得到任務要求才行。
當然,這不單隻是賣好給趙興。
後麵打青罡戰區的時候,已經不止龍肖部、廖如龍部、夏靖部這二十萬餘人了。
還有虎蛟軍、玄甲軍等強軍一起會師攻打。
他們賣好的對象不僅僅是趙興,還有其餘目標,方便梁王黨上台後做事。
不過就是這細微的時間差別,也讓趙興多獲了一些戰功。
梁王要上任平蠻統帥,單靠他自己的黑龍軍也玩不轉。還得拉攏一下其餘的軍隊,給點福利才行。這件事,沒什麽陰謀,隻是官場上正常的手段。
確定了這點,趙興便知道,自己想要脫身並沒有大到離譜的程度。
“梁王黨不是非要留我下來,也是,我一個六品,賣個好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一直彈劾,哪會一直這麽慣著。”
“不過我也確實該下點猛料,如今已是十九年底了,明年便是景新曆二十年。”趙興暗道。
景新曆就三十七年,隻剩十七年時間,中間還幾度休戰,再要刨去梁王造反的兩年多時間。
中高端戰爭,並不遙遠了。
打一個青罡礦區,便花了一年多,時間可是過得很快。
“梁王的罪證難找,我也不該找他的,但梁王黨的罪證,卻容易找。”
“攤子大了,一地雞毛,隨便找找都能找出一堆來。”趙興掏出地鏡,眼前的名單飛速的流動。
“選人也有講究,要挑點官職不高,但位置比較重要,最好是名氣還比較大的,完成一擊必殺。”
“轉運司這個機構其實不錯,但這是柳天寧的工作範圍內,我不能妨礙他做事。”趙興思索著。“不能宰了條小魚,放過了大魚。”
趙興的目光,幹脆脫離了南部戰區,也脫離了柳天寧的兩府轉運職權範圍去搜人。
地鏡不斷的滑動,沒一會,他就鎖定了幾個名字。
趙老爺前世,可是專門跟貪官汙吏打交道!
因為這個,他沒少被柳天寧斬。
要找點被趙老爺記住的好官,不容易。
要找點貪官汙吏,那可太簡單了。
“就你了,耒陽軍主將冀元秋。”
趙興鎖定了一個主要人物,隨後咧嘴一笑。
“老兄,這輩子我想做個好人,隻能委屈你了。”
冀元秋是耒陽軍主將,正五品下的官職。
九天應元府以南,為南部戰區。
安平府過江往西南方,為西南戰區。
耒陽軍便是在西南戰區。
要是放之前,八竿子都打不著。
可是趙興他們打下火魔族戰區後,便隔得比較近了,跨過瀾江支流,就能到耒陽軍的防區。
耒陽軍這時還隻是個實力一般的次級軍團,連洞天駐地都沒有。
但在平蠻大戰初期階段,逐漸壯大。
耒陽軍主將冀元秋,便是梁王黨。
他幹過些什麽事呢?倒賣戰利品、與南蠻交易、讓朝廷公派的戰船強製報廢,再以低價格賣出去吃回扣……
這裏必須重申一下兵界的禁令,那就是不能把戰利品賣到別處,隻能從武庫兌換。
低買高賣的倒賣事情,隻能由兵界武庫來幹。商人是禁止參與的。
趙興為什麽會知道呢?因為他上輩子跟著冀元秋幹過。
他還知道這人的上家和下家是誰。
“耒陽商會便是冀元秋的下家,不過此時的商會會長是易誌文,還沒交班給他兒子易誌傑。”趙興思索著。
他前世幹這事的時候,和他接洽的是易誌傑,而當時的冀元秋,已經是正四品了,越發的肆無忌憚。
這個時候耒陽商會也肯定在幹這種事,隻不過是規模大小的區別。
“冀元秋官不大,但若被抓,可當個典型來處理,兵界可還沒抓過多少走私倒賣的。”
“這一整支軍隊,大半都在違法,耒陽商會也在大發戰爭財。”
“拿這件事攻擊梁王黨,份量夠了。”
“要抓證據,也很簡單,把耒陽商會的會長一抓,就什麽都有了。”
“如此想來,我上輩子哪是貪官,分明叫臥底啊!隻不過臥得比較久,這一世才轉正。”趙老爺如是想道。
…………
西南戰區,洋江城。
此處原是火魔族的城池,原先的名字又長又拗口,被大周占領後,便改名為洋江城。
如今駐紮在洋江城的,便是耒陽軍。
洋江城內,城主府中。
“連續一年多的大戰,如今終於取得了戰果,弟兄們辛苦了,喝!”
一名身穿五階元光甲的壯漢,端著一口大碗,朝著周圍吆喝。
他叫黃朝陽,乃是耒陽軍的六品都尉,也是冀元秋的得力幹將。
黃朝陽完全就是冀元秋的提線木偶,仗怎麽打,打哪裏,黃朝陽全聽冀元秋在大後方指揮。
為什麽?當然是有好處啊。
冀元秋跟黑龍軍關係匪淺,耒陽軍跟在黑龍軍屁股後麵做事,妥妥的順風仗。
對於他們這些弱一些的軍隊來說,即便是跟在黑龍軍身後分到些湯喝,那也足以吃個五飽六飽。
喝了個開場的三杯,黃朝陽便退出宴席,不再和眾將士一起,而是來到城主府後方一處花廳。
黃朝陽走進去花廳後,周圍的簾幕被拉上,上麵還有一些符咒隱藏其中,隔絕偷聽。
內部則是早就擺好了更為豐盛的宴席,不過座位卻隻有三個。
除黃朝陽之外,便是耒陽商會的會長易誌文,以及他的兒子易誌傑。
“黃將軍,恭喜將軍旗開得勝,滿載而歸!”易誌文和兒子,也著了甲。
隻不過他二人這套裝束,頗為花裏胡哨,帶著南蠻軍隊的部落風格。
“多謝易會長。”黃朝陽不敢怠慢,彎腰降杯。
因為他是冀元秋的狗,但這位卻是冀元秋的合作夥伴。
他一飲而盡,見易誌文也喝完,點了點頭,這才坐下。
“易會長來時,可還順利?”黃朝陽小心翼翼的問道。
“放心。”易誌文點頭道,“我借的是一支奴兒軍的名額,下次開戰,這支奴兒軍就會犧牲。”
奴兒軍,是歸化的蠻軍統稱。
大周在進攻的時候,也收俘虜,當初趙興在火龍關就曾以夏靖的名義,接受了龐光耀的投誠。
龐光耀後來成了正式武將,但他這種待遇,隻是個例。
實際上,大周對蠻將、蠻軍,頗看不起,主流思想便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歸化政策,明確規定,投降的俘虜,編入次籍,不算正式的周民。
之後若有立功者,可酌情轉正籍。
但蠻軍蠻將,立功條件也相當苛刻,正常大周將士,砍一個人頭如果是100戰功,那蠻軍蠻將,就隻有50戰功,甚至更低。
若沒立功,隻投誠過來的?
得兩百年後,孕育幾代人,完全認可大周,把自己當大周人了,才會獲得正籍。
也就是說有資格可以考公、當官,被納為氣運王朝的一部分。
實際的情況是,奴兒軍很慘,有好打的仗,輪不到他們打,大周自己的軍隊都不夠分功勞的,怎麽會讓給投誠的異族?
難打的仗,那就是炮灰先上,死亡率非常的高。
易誌文為什麽說讓黃朝陽放心呢?
因為他冒用的是一支奴兒軍的名額,他來過,他回去。
然後下個月,或者不久後,冒用的這支奴兒軍將士,必然會死掉。
低品的奴兒軍將士,根本不可能被轉為陰神,根本不好查。
另外,黃朝陽打下洋江城後,遲遲沒有建立神廟,故意拖延了神廟工期。
加上過境的路線都是梁王黨的地盤,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易誌文在戰場上暢通無阻,但他就從來沒上過戰場的記錄。
眼下還算有些收斂,畢竟梁王還沒上台,之後可更加囂張。
易誌文在梁王倒台後,龜縮了一段時間,花了不少錢才脫身。
兩治時期,景帝無心朝政,一心生娃。
武帝初期,他的兒子易誌傑變得更狠,不止賣物,連奴兒軍中的異族他都賣。
他為啥敢囂張?因為按照慣例,新皇登基,為穩固人心,都是會延續老爹的政策。
比如文皇帝的第一個年號,是承恩,承蒙太祖之恩。
景帝的第一個年號,承安,承蒙文皇帝的治理,天下安寧,年號裏麵,也大有講究。
鼎新和景新,這一段中間時期,才是新皇帝做事的時候。
原本以為武帝會承繼其父的政策不變。
結果武帝上位第一個年號就是【元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於是上輩子囂張沒多久的易誌傑和趙老爺,就一齊被老柳給砍了。
“那就好、那就好,易會長深思熟慮,哪用得著我多問,我該罰。”黃朝陽,隻敢坐半個屁股在位置上,不停的討好著易誌文。
他升官快,也知道是怎麽升上來的,這位他可不敢得罪。
他吹捧了好一會,見易誌文不耐煩了,便馬上開口說正事。
“易會長,貨物都裝船完畢,就停在洋江城外的山穀中。”
“黃將軍深得冀大人器重,不過我還是得多問一句,這中間可有什麽異常,有無出現過紕漏。”易文傑問道。
您放心,船是報廢的船,人是用的奴兒軍。”黃朝陽低聲道,“哪次我都是親力親為,不敢有任何怠慢。”
“那便好。”易誌文露出笑臉,這才再次舉杯,“黃將軍辛苦,我敬你一杯。”
“不敢,當是我敬您。”黃朝陽連忙起身,雙手舉杯。
…………
外表破爛的赤虹戰船,在荒野上空飛行著。
易誌文站在船頭,時刻警惕。
他的兒子易誌傑,卻是頭次跟父親出來,顯得有些興奮。一會在戰利品艙室看看,一會在甲板上打量奴兒軍。
最後他走到易誌文身邊“父親,您太厲害了,這可是赤虹戰船,仍有**成新,便被您拉回來了。”
民間少見飛行戰船,多是飛舟級別,唯有大商會,世家才用得起戰船。
大周地域遼闊,跨州飛行的隻有戰船才能做到,飛舟飛不了那麽遠。
跨州做生意的基本都是寡頭門閥,尋常百姓根本坐不起,實際上戰船也不拉人,都是拉貨。
易誌文微笑的看著兒子,沒有責怪他第一次表現這麽興奮,“這世上沒有什麽是錢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錢不夠多,關係沒打點到位。”
“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你夠有錢,便是陰神也能幫你做事。”
易誌傑一愣“父親,當真能行嗎?陰神製可是我朝根基啊。”
“有何不行?”易誌文笑道,“朝廷之前還想改陰神製,有多少舊廟倒塌,又有多少新廟建起?這新舊交替時期,不就能買個方便嗎?”
“況且有些陰神本是某些家族的祖先,你有錢,他們連祖宗都能賣了。”
“原來什麽都可以買啊……”易誌傑喃喃自語。
“夏兄,能否和玄甲軍的項魁將軍說一聲,調換一塊防區過來?”
夏靖疑惑的看著趙興所指的地圖“你要落陽山這一塊犄角旮旯幹什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落陽山這一塊區域,既不挨著南荒勢力,也不挨著後方的運輸路線。
別說戰略價值,就根本沒價值,建城都不往那建。
再往西一點,倒是挨著耒陽軍,可耒陽軍在夏靖眼中根本是菜雞。
連洞天駐地都沒有,哪能入得了世子法眼。
“種地啊,我手癢了,想換塊地種,行不行?”趙興道。
“行,當然行。”夏靖道,“我說一聲,還調個啥,直接劃到你神威軍即可。”
和夏靖說的同時,趙興的萬法分身,還在和另一人在聯絡。
“烏世兄,安平府的市嗇司,可有熟人?”
“有,你要聯絡什麽級別的?”世子烏正廷問道。
“高一點最好。”
“我叔父烏慶華,正是安平府市嗇司的左司正,從四品下,這夠不夠?”
“夠了夠了。”趙興道。
“你想我叔父怎麽做?”
“我發現有商賈禍亂戰區,若有令來,請令叔調動信得過的人手,立刻行動。”
“沒問題。”烏正廷微笑道,“這是我叔父的職責。”
……
“姬兄,若有商賈勾結武將,在戰區替將士買賣戰利品,強行報廢朝廷公派戰船,這歸地方司寇管還是歸兵界管?”
“地方商會歸市嗇司管,但這是違法亂紀,所以市嗇司隻能查封錢莊、票店資產。”姬子筠道,“地方司寇隻負責審,真正要查封實體資產,需由巡檢司調人手,但得經過官府簽發搜查令。”
“若是縣,則是縣尊簽發,若在郡,則有郡守簽發。”
“若在府城呢?”趙興問道。
“府城也是最多是郡守簽發公文就可以了,查一個商人哪還能勞動府君。”姬子筠笑道,“除非是皇商,那這也不歸府君管,得是宗王府管了。”
“地方的歸地方,商人自然由地方官府處理。”
“軍隊的看事情大不大,若是沒有洞天駐地的軍隊,則由各地軍部管,若是有洞天駐地,則需兵界處理。”
“具體情況得看你要辦多大事,通常不跨界抓人,也不跨界查辦,事大就另說了。你描述的這種情況,涉及幾品的武將?”
“五品。”趙興道。
“五品主將,沒有洞天駐地,那應報九天應元府軍部,若牽連廣,性質惡劣,兵界監察部也有可能關注,甚至有封王處理。”
“多謝姬兄。”
…………
趙興分身多,搖人幾乎是同時進行。
如今的元穰侯,也有很多人脈在身,這幾仗也不是白打的,他也不光是隻認識了夏靖。
搖完人後,趙興立刻帶人到了新防區。
他和虎蛟軍、玄甲軍、烈陽軍,置換了七塊新防區。
全部都挨著耒陽軍。
要抓易誌文,最好是人贓並獲,免得最後變成扯皮官司。
趙興不知道如今這個時期的耒陽商會走哪條線。
所以他在七個防區,都去了一道分身,剩下的就看運氣。
碰得到就省事,碰不到,那就隻能在安平府抓了易誌文,再突擊審訊。
…………
從十二月上旬,到十二月下旬,趙興便專門盯著耒陽軍和耒陽商會的動向。
至景新曆二十年,一月十三日,他終於找到機會。
這一天,趙興在防區邊界,突襲了七艘看起來破爛的飛船。
然後迅速返回自己的防區內。
他登船一看,頓時笑了。
“奴兒軍,報廢船,狗日的還是這老一套,傳到他兒子這也一點都沒變。”
“大人,我等是平蠻軍團第七戰區,察部軍,肖恩大人麾下,不是異族。”易誌文,不慌不忙的說著。
他穿著千機變套裝,此刻就是蠻族的模樣。
易誌文還有十分齊全的身份證明。
隻不過沒等他拿出來,趙興就笑道“易誌文,你想參軍報國,何必冒充奴兒軍上戰場?”
“你錢多又攀附了大人物,想參軍多的是渠道哇。”
趙興的天眼法,如今都到了高階九轉,易誌文想瞞過他,簡直是癡人說夢。
被人一語道破身份,易誌文也不慌,隻是平靜道“請大人屏退左右,我有要事相商。”
“哦?你倒是說說看。”趙興揮了揮手,讓人退下,實則暗地裏開啟了蜃樓珠,還讓人隱身背著一尊司法陰神像。
“不知大人是何來曆?官居幾品?”易誌文問道,他想先打聽清楚趙興的情況,再決定開什麽價。
“本官元穰侯,不過區區六品,你能開什麽價?”趙興問道。
六品?易誌文心頭一鬆。
“大人若是放下官回去,立馬可得五十萬積分。而且保證這五十萬積分是幹淨的。”
“之後大人若是想合作,少說一年能獲利兩百萬!”
其實易誌文根本給不了趙興這麽多,但現在當然是獅子大開口,先穩住趙興,回去再通知冀元秋,慢慢調查情況。
“才五十萬。”趙興嗤笑一聲,“就拿這些考驗本官?”
“還可商議。”易誌文道。
正在此時,趙興身上的地鏡顫動,他拿出一看,便笑了。
【耒陽商戶資產已查封,巡檢司抓捕了商會主要成員三百七十六人,突擊審訊,已查到冀元秋身上。】
【正在前往冀元秋的府邸。】
【冀元秋被抓。】
【正在審訊冀元秋。】
……
一條條信息,從各方傳來。
盟友這麽高效,趙興都有點沒想到,但轉念一想。
想讓梁王黨不痛快的,可不止是他一人啊。
“不必了,你還是想想如何老實交代,減免自己的罪責。”趙興淡淡道,“冀元秋已被抓。”
“什麽?!”易誌文的臉色,終於是變了。
趙興揮了揮手,隱身的祭司出現,上麵的司法陰神像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旁邊還有人持著蜃樓珠。
“易誌文,你現在交代,雖然沒有活路走,但還能留個種。”
“若是硬抗,指望人來救你,那可能就要被滅族了。”
易誌文臉色蒼白,但仍不死心“大人既是武將,無權審我,該放我回安平府受審。”
“你不信?”趙興蹲下來,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在南郡的東正街祠堂地底,有一個寶庫,裏麵不止放著贓物,還有給各個將領和大人銷贓的賬本記錄,我說的對嗎。”
“你、你如何知道……”易誌文臉色大變,心髒狂跳。
“你想把你老子暗中養成陰神,躲過探查,再過幾年便要成了。幸虧你沒成,不然你便是交代,也逃不過滅族的下場。現在,你想不想交代?”
“我、我交代。”易誌文眼神黯淡了下來。
…………
景新曆二十年一月十七日。
冀元秋、耒陽商會貪汙走私,殺奴兒軍一事被爆出。
安平府倒還比較平靜,左右不過是處理了一批枉法的商人。
但此事在西南戰場,便很快引發了轟動。
主要是奴兒軍的那些蠻將們,在聽聞冀元秋行事後,都極為憤怒。
因為冀元秋勾結易誌文,每次都以奴兒軍身份在戰場中穿梭,用完便派去送死,或者幹脆殺掉。
瞬間就引發了他們的共情。
一個小小的商會,勾結了一名五品武將,就可隨意踐踏底層的蠻軍。
倘若有一天,他們是否也會有這樣的結局?
一月二十日,諸多蠻將上書請命,要求兵界嚴懲冀元秋。
因為他們聽聞冀元秋未必會被處死,一是冀元秋戰功不小,二是冀元秋曾是梁王封臣,可能會被梁王黨救下。
甚至有可能得到王侯特權的特赦令。
一月二十三日。
請願的蠻將多達十二萬餘人,中品蠻將,數不勝數,甚至包含在鼎新曆時期投過來的四品蠻將。
一月二十四日。
兵界唯一一位蠻族封王‘楊正武’發聲,斥責梁王禦下不嚴,致使奴兒軍慘案發生,矛頭直指梁王黨。
一月二十五日。
兵界有七名封王出麵,迅速敲定冀元秋案。
耒陽商會所有大股東,全部被誅五族。
冀元秋處死,誅三族。
和他有利益相關的從四品武將謝奎光、從四品文官劉俊良,處死!
當年舉薦過冀元秋的七名正四品官,有三人降職、四人調任。
耒陽軍的中層骨幹將領,連同黃朝陽在內的一萬三千餘人被斬,耒陽軍就此除名。
此案成為了平蠻戰場前期的一個典型案例,處置之嚴厲,完全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期。
便是許久以前舉薦過冀元秋、劉俊良的官員,都受到了處罰。
梁王黨在蠻將的口碑中變得極差,也給三月的梁王出任平蠻統帥,兼四府府君,留下了一層陰影。
“混賬,混賬!”梁王府內,姬塵氣得掀翻了桌子。
他一把抽出腰間的寶劍,將倒地的桌子劈成了兩半。
劍上閃爍著寒芒,姬塵的鼻子也氣歪了。
這位平日裏素有禮賢下士之名,被梁王委以重要,負責對外聯絡的賢明公子,此刻如同一頭發狂的野獸。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姬塵拿著寶劍一頓亂劈,“啊啊啊啊啊——”
狂暴的氣息肆虐,房間內的裝飾、家具,完全被震得粉碎。
“柳天寧,趙興!!!”姬塵低吼著,“孤這般禮讓,你們竟一而再,再而三打孤的臉,以怨報德!”
姬塵確實氣憤,梁王一派,屬實是給足了柳天寧臉麵。
一個區區的六品護軍都尉,三等侯爵的弟子,姬塵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
當初在極夜海,柳天寧在獵龍鯨時,他還出手幫忙了。
可是柳天寧呢,他就這麽回報的嗎?
待到姬塵氣焰消了一點,張文鬆走了進來。
“公子,此事也不能全怨趙興和柳天寧,冀元秋此舉,引發了蠻將激憤,公子先前約束各方低調一些,他仍舊不知收斂,屬實是做得太過分了。”
姬塵此次卻沒有再聽張文鬆的,他嗬斥道“先生且閉嘴!”
張文鬆一怔。
“什麽違法亂紀,說白了這就是內部爭鬥罷了!”姬塵眼中閃過一絲暴戾,壓抑多年的本性此時盡顯無餘,“殺幾個蠻族降卒,何至於處死大周諸多四品五品?甚至連孤的老師,都已榮退了,還被降了勳。”
“就是你讓孤一退再退,不停勸誡父王,要討好柳天寧,致使他的弟子膽大妄為,惹來了今日之禍!”
姬塵提著寶劍,臉色陰沉得可怕“先生到底是為我獻策,還是為他人獻策?!”
張文鬆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姬塵此話已經是在誅心了。
他什麽都沒有解釋,隻是跪在地上,將頭匍匐在地。
“既公子已不再信任我,請斬我頭顱,解公子心頭一憤。”
“但公子此時萬萬不可煽動黨爭,打擊報複柳天寧,王爺已是人臣之極,本就被各方眼紅,時刻都在挑刺。”
“值此關鍵時刻,公子應當……”
張文鬆說不下去了,因為姬塵在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離開了房間。
門外傳來許多腳步聲,走著四方步略過屏風。
耳邊隱約傳來姬塵召集謀士商議的聲音。
他被徹底拋棄了。
…………
判決雖然不是趙興下的,但人卻是在趙興的防區抓的。
實際上這防區算不算趙興的還另說,因為易誌文當初走的其實是五盤軍的防區。
是趙興在旁邊伸出觸手,把這廝強行綁到了自己防區,對外宣傳易誌文從他的防區經過,然後被他發現了異常。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妥妥的針對!
防區都換過來了,各府機構,抓人拿贓,如此迅速,不是針對是啥?
“連四品都處死了幾個,黨派鬥爭,真是比打仗還凶險。”
趙興看著通報,不由得搖了搖頭。
他隻辦了一桌子菜,卻來了好幾撥人。
他隻捕了冀元秋這頭豬,卻有很多人順著蹤跡去找野豬群。
後麵的結果,還真是趙興沒預料到的。
不過,做都做了,趙老爺也沒在怕的。
隻是牽扯到中品,到底影響有限。
梁王黨的反應也很快,迅速拿出了幾個老家夥出來背鍋。
看似殺了幾個四品,不少五品,但其實都是邊緣人物罷了。
一樁冀元秋案,不可能扳倒梁王,否則一百年前他就倒了。
梁王黨連傷筋動骨都算不上。
“這下我總該走了。”趙興暗道,“抓住機會,再罵一罵梁王,刷一波聲望。”
他料想自己應該會付出一些代價,那這代價就不能白付出了。
聲望得刷足啊。
等到將來梁王謀反,自己這些聲望,就派得上用場。
冀元秋一案帶來的風波,很快過去。
因為戰爭依舊在繼續。
平靜的二月,趙興的日常,就是吃飯睡覺罵梁王。
他不控訴梁王什麽實際罪名,就隻是罵。
公開場合罵,私下寫信也罵。
總而言之,趙老爺現在就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堅定的‘反梁黨’。
大有一副梁王明天就會謀反的架勢。
而在此之前,趙興則和柳天寧有一番私密談話。
“老師,我有錯。”趙興道。
“你何錯之有?”柳天寧問道。
“此事鬧大,梁王黨必然會在事後攻擊老師。”趙興道。
“你又怎知,此事我未出手?”柳天寧淡淡道。“你都找得到梁王黨罪證,監察部難不成是吃幹飯的嗎。”
“老師在查?”
柳天寧沒有直接回答“你有句話說得不錯,梁王權柄太大,已經位極人臣,如此權利,豈能沒人盯著呢。”
“我倒是很想知曉,你真正的想法,你並非衝動之人。”
趙興沉吟片刻道“不瞞老師,我觀梁王兩次掌權,雖有功勞,但底層將士怨懟更甚,如楊安這種本該封武侯的,卻被他打壓了。”
“如此統帥,仗怎麽打得贏?怕是要敗。”
“萬一贏了呢?”
“梁王已位極人臣,賞無可賞,封無可封,他若勝,恐會……”
趙興頓了頓道“總之,留在軍中,我氣不順,亦不想為此人鋪就不世威名。”
“有我在,你不必擔心受到不公平待遇。”
“我不想妨礙老師。”趙興搖頭,“也請老師不必為了我,去做些什麽事,便是梁王黨要將我罷官,老師也不要出手。”
這聽起來還是氣話,不過多少帶了點真實性。
趙興也算是在提醒一下老柳。
柳天寧思索了一番,不再多勸“如此也好。”
…………
三月初,梁王出任平蠻統帥,兼任州君。
非戰時,十九州不設州一級官府機構,但現在就設了。
事實如趙興所料,梁王根本沒受到啥影響。
甚至這一世,權力還要大一些。
“開始了,哥哥開始釣小老弟的魚了。”看到這個任命,趙興不由得笑了。“魚餌也比上一世更足啊。”
罵到四月份。
趙興終於是受到了打擊報複。
四月五日。
一艘執法樓船,來到了神威軍的軍部大營。
有兩名五品軍人,攜帶應元府軍部簽發的檄令,宣讀趙興的罪名
“元穰侯趙興,你煽動軍中將領,辱罵親王,顛倒是非黑白,屢教不改。”
“元稹侯陳時節、雲霄侯龍肖、歸英侯廖如龍,視為共犯。”
“即日起,停職查辦!”
趙興聽著這人宣讀檄令,心中樂開了花。
謝謝梁王成全我聲名啊!
但表麵卻是臉色陰沉“我不服,我要向兵界申訴!”
“你若不服,可返回陽城,等待兵界的最終審判。”身穿銀甲的武將喝道,“帶走!”
“是!”
龍肖、陳時節、趙興、廖如龍,當即就被執法隊給鎖住元氣,帶上了樓船。
至於夏靖?
夏靖在玄甲軍,並沒有在這裏。
景新曆二十年,四月十日。
趙興、陳時節、龍肖、廖如龍,都被下了禁足令,呆在了陽城,等待進一步的處置。
此時,百兵塔內。
新的三王,已經變成了信王、安寧王、羅睺王。
信王劉永,便是第三個來問趙興要高級探查使名額的封王。
此時的他,名義上為主官,性質和淩德王一樣,其實隻是個擺設。
真正做事的,還是安寧王和羅睺王。
他大約還有五十年壽,卻被放到了這個位置上,不知道是福是禍。
“羅睺王,安寧王,此事該如何處置?”信王看向羅睺王和安寧王兩人。
他說的是趙興辱罵親王一事。
本來這事用不著他這種封王來處理,但趙興是柳天寧的弟子,柳天寧又是羅睺王的得力幹將。
當年也是羅睺王保護了柳天寧,關係匪淺。
安寧王姬安明道“應元府的處理結果是戰功全失,降職一級、剝奪散官,爵、勳不變。”
散官,也就是郡議大夫的頭銜。
梁王黨可是恨死了趙興這張嘴了。
奪了郡議大夫這個頭銜,就等於是讓趙興閉嘴。
信王看了一眼羅睺王的臉色,見他沒有開口說話,於是接過姬安明的話道“我覺得此罰太過,安寧王認為呢?”
安寧王道“是有點過,不該動勳階和官品,罰功即可。”
“年輕人火氣旺,多說幾句又如何啊?”
“賜大夫之銜,本就是讓人說話的。”
信王思索道“若讓他留在軍中,恐應元府那邊也不會答應。”
他說是說應元府,實際則指梁王。
信王劉永想先確定趙興到底要不要繼續留在軍中。
不過羅睺王一直不表態,他也有些無奈。
說到底,這事主要看羅睺的意見,他就是個充門麵的。
若羅睺王死保,趙興肯定能留下。
說白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辱罵親王,處罰可大可小。
梁王黨也不敢用具體的罪名去坑趙興。
比如說故意發個任務讓趙興犯錯之類的。
人家的背景就是監察部,敢在羅睺王和柳天寧的眼睛下玩陰的?還嫩了點。
能找的也就隻有這個適用範圍比較大的罪名了辱罵親王。
往大了看,處死的例子都有。
往小了說,罵過親王最後沒事的,也是大有人在。
“趙興打過太多勝仗,也是有些心浮氣躁了。”姬安明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到梁王鼻子上,是有些過分。”
“罰肯定是要罰,但也可以給他機會,留在軍中。”
姬安明說話還是比較中肯。
覺得不該讓這麽一位人才被梁王派打壓了。
要是趙興在這恐怕得給姬安明跪了。
老子做了這麽多事,好不容易找了個最佳脫身之法,你給我說留下?
信王劉永道“我亦是覺得處罰過重,戰功也不應全部罰沒。”
“不過,他不適合待在神威軍中,或許換支軍隊更好。”
見羅睺王仍舊不說話,信王也忍不住了,“羅睺,你意下如何?”
羅睺王眼皮微抬“趙興,不能留在軍中。”
此言一出,信王和安寧王都有些詫異。
羅睺王,竟然主動說要讓趙興離開?
“他年輕氣盛,太過驕縱。”羅睺王道,“如若繼續留在軍中,恐會釀成大錯。”
這是羅睺王思索了許久得出的結論。
他倒不是怕梁王施壓,而是覺得繼續留著趙興在軍中,會繼續搞出大事情來。
無論是殺錢守綱,還是這次抓易誌文。手段還是合理合法。
可這次若也沒事,指不定下次就幹什麽錯誤的事情來了。
萬一這個家夥哪天氣不順,把梁王的兒子砍了呢?
好端端的人才,就毀了啊。
羅睺王多少是被這對師徒搞出點心理陰影來了。
當年柳天寧連挑三十二座道院,在切磋中殺了不少人,也可謂是膽大包天。
現在這弟子又是這樣,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那便讓他轉文官?”信王問道。
“嗯。”羅睺王點了點頭。
“官職降不降?”
“降什麽官職?”羅睺王冷笑道,“他隻是梁王,又非陛下,怎麽,底下人做錯了事,還罵不得?”
信王和安寧王不吭聲了,這羅睺王也是個火爆的性子,還說別人呢。
“那便仍舊是從六品上?”
“信王你是老糊塗了吧。”羅睺王詫異道,“趙興如今的戰功近四百萬,按例得升五品了難道記不清楚了?”
“……”信王無言以對,這他麽說的是升官的事嗎?
現在說的是處置啊大哥。
要照你這麽辦,梁王豈能答應?
安寧王道“羅睺,別說什麽五品了,你要磨他心性,現在又給他升官,他下放到地方,不還得驕縱?豈非違背你的初衷。”
姬安明的勸說,倒是起了一些效果。
羅睺王思索道“便不是五品,也該扶正六品,正六品上罷。”
“趙興屢建奇功,天資過人。”姬安明點評道。“正六品上不過分。”
“好。”信王鬆了一口氣,確定了官職品級總算是解決了一項問題。
“那散官,勳階,如何處理?”這次信王學乖了,他如同背誦一般說道“按例,趙興得升府議大夫,加勳四階。”
羅睺王道“散官要不要都無所謂,勳階不能扣他的。”
“哈哈哈。”姬安明笑道“羅睺,你是一點麵子都不給梁王留啊。”
啥都不扣,就扣散官,這不擺明了惡心梁王。
羅睺王冷笑道“他不是想讓趙興因言獲罪嗎,那便遂了他的願,讓世人都看一看平蠻統帥的威風和心胸。”
敢這麽搞他的人,真當羅睺王沒脾氣了!
應元府把這份處理結果上交過來,惡心羅睺王。
羅睺王反手就惡心回去。
“好,就按羅睺王說的辦。”信王道,“安寧王是否同意?”
羅睺王看向安寧王。
後者笑道“你別看我,我現在是十陽洞天的王,於公於私,都站你這邊。他若是犯了別的事,我斷不會容情。”
姬安明,也不是羅睺王的應聲筒,若是別的事情,他肯定得有自己的意見,但這種事,他就無所謂了。
“好。”信王道,“我這邊擬令,發回九天應元府。”
…………
“官、勳不撤反加,就撤了個散官頭銜?”九天應元府內,範燕林不由得無言以對。
這罰了個寂寞啊?
“羅睺王,還當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
這份處置,明擺著就是羅睺王在發力。
信王劉永隻是個擺設,安寧王斷不可能這麽護著。
“還是交給府君定奪吧。”範燕林搖了搖頭,將處置結果上報。
與此同時,府君王士用,也收到了處置結果。
九天應元府,是軍府,他這個府君,便是最高軍事長官。
但此時多了個州君,他頭頂上還有個梁王。
王士用也並非梁王派,他是中立的。
“這種處罰?”王士用也是哭笑不得。
“把處罰結果送去王府。”
他也不打算粘鍋。
…………
梁王府內,姬塵看了這份處理結果,又差點氣炸。
“豈有此理,羅睺王如此行徑,簡直是明目張膽的包庇!”
姬塵此時是妥妥的雙標狗。他罰的時候,卻不想想王府勢力這麽罰是不是過分了。
“交給府君,呈遞兵界,再奏!”
姬塵喝道。
…………
應元府很快又將新的處置結果呈遞上去。
不到一個時辰,便被打了回來。
結果仍舊是一樣。
來來回回的拉鋸。
幾天之後,姬塵也有些心力交瘁。
“公子,此事當越快辦妥越好。”有謀士勸道。
這事要是三王不批,就得一直僵持著。
事情拖得越久,梁王的臉麵就越難看。
連一個小小的六品都處理不了,那還說個啥?誰來投梁王啊?
“罷了,我去問問父王的意見。”姬塵舉棋不定,帶著處理結果,去找姬明憲。
此時的梁王,正在【軍機殿】中坐著。
“嘩啦啦~”
在他的周圍,有無數的公文從火焰中飄出來,堆積到姬明憲的桌子上。
他飛快的處理,身體快出殘影,房間內仿佛有十幾個姬明憲。
“父王,兒臣有事稟報。”姬塵站在軍機殿門口,恭敬道。
“講。”梁王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動作卻未停下。
“羅睺王三番四次打回兒臣對神威軍四人的處罰,謀士勸兒臣快速解決此事,但兒臣卻認為處罰過輕,有損父王威名。”
“兒臣特來請示父王。”
嘩啦~
處理文書飛到,梁王姬明憲的手中。
他看完之後,卻是輕輕一笑。
“我竟不知你還有這種愚蠢的孝心。”
姬塵聽著,心中一寒。
撲通一聲跪下“兒臣知錯。”
“從今天起,你便不必再管這些事,跟你大哥上戰場罷。”
“是。”姬塵顫顫巍巍,匍匐著後退出去。
姬明憲看著手裏的文書,隨手投進火爐中,發往兵界三王所處的百兵塔。
他直接便默認了這個處理結果。
因為此時的梁王,根本不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他的心在天下!
…………
三月十七日,三王的結果被九天應元府軍部公布。
梁王黨高高的舉起屠刀,卻又輕輕的放下,這讓不少人議論紛紛。
而在兵界內,三王則在商議趙興的去向。
當然,主要是看羅睺王的意見。
“他心高氣傲,便是做文官,地方小了也未必能夠容的了。”
“便放他去海上吧。”羅睺王淡淡道。
“哪一個海?”信王問道。
“東海。”
“東海何職?”安寧王問道“東海的水族可也不安分呐。”
“讓他去養海獸如何?”信王道,“養獸可是個耐心活,非一年兩年能見功。也沒有讓他惹事的空間。”
“好主意。”安寧王道。
“我覺得可行。”
羅睺王點了點頭。
頓了頓,羅睺王又道“海島養獸,非一日之功,他離家太久,便讓他先衣錦還鄉一趟吧。”
“你還真是想得周道。”安寧王調侃道“不知道的,還以為趙興是你羅睺的孫子。”
“哈哈哈哈。”
…………
景新曆二十年,夏,五月二十四日。
待在陽城監牢的趙興,終於被放了出來。
連同一起放出來的,還有龍肖、陳時節、廖如龍。
剛一放出來,便接到了來自九天應元府的處理結果和兵界的調令。
趙興接過來一看,頓時露出了笑容。
“直接安排到東海?這下倒好還省得我調官了。喲,還給我放了半年假?”
“呼,也該回家一趟,都四年了。”
一萬五千三百字,明天趙興就將去海上養獸,回歸種田,本書也將開始寫一些神奇植物和神奇異獸。
趙興將在下一卷完成純元土壤的開辟。
景帝時期的內容主要在下一卷或兩卷結束,主角也將遇到幼年時期的武帝……具體就不劇透了。
最後,看在更新給力的份上,大家不要忘記投月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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