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7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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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腔被硝煙灌滿,耳邊是女孩痛苦的低吟,遠處有稀疏的槍聲。
潮濕、寒冷,水似乎漫上了腳背……
梁可風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睜開眼,周圍朦朧混雜,光線黯淡,她下意識摸了摸後腦勺——
濃稠的血!
原主死於後腦勺磕傷。
她穿書了。
作為未來鐵幕時代的頂級間諜,梁可風重病身亡之後,穿進一本以1970年代港城為背景的黑\幫男頻文裏。
梁可風環視四周,這是一艘不大的破漁船。
暮色將盡,船內一片狼藉,船底被炸穿了一個小窟窿,海水開始倒灌,已經淹沒她的腳背。
“家姐……”
虛弱的聲音來自臥倒在船艙後側的女孩。
那女孩傷的很重,一身血肉模糊,她艱難地向梁可風伸出手。
腦袋疼,原主的記憶潮水般湧上來……
原來受傷的女子是梁可風的疏堂妹妹梁可兒,姐妹兩人是從粵省薑吳縣偷渡到港城尋親的,堂妹去找外公,原主則尋找父親。
原主堂妹的外公,是掌管整個港城黑\幫的洪門阿公。
姐妹倆乘坐的偷渡漁船才靠岸,不巧遇到幫派火拚,偷渡船中了炸彈,導致姐妹二人意外死亡,從而引發了一連串事件。
梁可風握住了堂妹的手,冰涼,黏膩,帶著血腥味兒。
梁可兒圓圓的,稚嫩的蘋果臉,臉色灰白,嘴唇幹涸,“家姐,好痛!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吳碧雲和她哥搶了我媽留給我的手表……”
梁可風按住了可兒胸口的傷,輕聲安撫:“我知道。”
吳碧雲兄妹是她們的鄰居,他們一起結伴乘坐蛇頭的漁船偷渡港城。
傍晚漁船抵港時被炸,梁可兒中了流彈,身負重傷,吳氏兄妹認為可兒活不成了,便想掠走她身上的財物。
原主護著堂妹不讓搶,結果被吳碧雲推倒,後腦勺撞上船內的鐵錨,一命嗚呼。
這船上除了她們姐妹外,隻剩下角落一具被炸死了的屍體。
看來,吳氏兄妹和船上的其他偷渡者,都已經跑了。
梁可兒胸口中彈,流了很多血,她手腳冰涼,臉上幾無血色,再不止血,就來不及了。
“好痛……”
“別說話,保存體力。”梁可風快速扯開可兒貼身的衣物,就地取材,把底衣撕成布條,準備幫她止血。
先止血然後想辦法逃出去,找到醫生才能把子彈取出來。
海水在慢慢倒灌,這船堅持不了太久,她得快!
“家姐……我好冷!”
這是二月初的港城,馬上過農曆年了,這兩天氣溫驟降,此時溫度估計不足十度。
看著可兒越來越無神的雙眼,梁可風趕緊把自己的棉布衣脫下,罩在她身上。
“家姐,我……不行了,你去找吳碧雲,把……把手表拿回來,然後……去找我外公……你爺爺說,說我不是……”
梁可兒話沒說完,“轟”的一聲巨響,梁可風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她整個落入水中。
鹹!
她嗆了一口海水。
海水是刺骨的冷,而背上又是火辣辣的滾燙。
後腦勺上的傷口痛得讓她差點背過氣去。
漁船被炸開了,水麵火光衝天,耳邊還有槍聲,她往岸邊遊去,幸好剛才把棉衣脫了,遊水倒輕鬆了一些,等摸到岸邊時,她手上隻剩下可兒衣服的布料。
“可兒!”她輕輕喚了一聲。
沒有人回答她。
不遠處的漁船還在火拚,梁可風借著火光,遊回剛才沉船的位置,在浮板和漂浮物中,來回找了幾遍,隻找到了她的棉衣碎片和一隻破了的帆布鞋。
梁可風晃了會兒神,世間本沒有那麽多的幸運,可兒還是按照原書的軌跡,被大海吞噬。
姐妹倆同年,可兒隻比她晚出生幾個小時,尚未滿二十歲,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沒來得及綻放,就已然黯然謝幕。
因為不相關的人,因為不知道從哪裏扔過來的流彈,生命戛然而止。
她狠狠咬著唇,她不喜歡這種生命軌跡自己沒辦法掌控的無力感。
……
槍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似乎勝負已分。
梁可風頭上有傷,在冰冷的海水裏泡了十多分鍾,再不走,恐怕連她自己的命也要搭上。
就在她準備遊回岸邊的時候,旁邊的船上傳來聲音:“誰啊?不許動!”
尋著聲音看去,大概二十米外的魚船上,一個年輕飛仔,手裏舉著槍,正瞄準她。
本有機會潛水逃亡的梁可風盯著那人手裏的槍,猶豫了。
她想要一把武器,同時,她還想找機會給堂妹報仇。
在她的字典裏,有仇必須要報,不管時間長短。
炸船害死人的、搶東西把原主推倒砸死的,這些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鬼仔!這裏有個女的!”
漁船上,梁可風裹緊毛毯坐在矮凳上,身上終於暖和了一些,但依然在瑟瑟發抖。
站在她麵前的兩個人,一個叫鬼仔,一個叫粉腸,剛才是他們把她從海裏撈起來的。
“喂,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偷渡來的?你說出來,我們不會吃了你。”
“還用問?看她穿的衣服,九成九了!”
“都怪巴閉那條友,明知道是偷渡的漁船,還亂扔手雷,癡鬼線!”粉腸說完,看向鬼仔,“那現在怎麽搞?要不要跟骨釘哥說一聲?”
鬼仔目不轉睛盯著梁可風,應該說,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梁可風的臉。
他長這麽大,見過的女人不少,就沒見過這麽美的。
煞□□致的小臉,無辜的彷徨的眼神,看上去楚楚可憐,讓人不由得,由憐生愛。
“喂!”粉腸撞了一下鬼仔。
鬼仔一咬牙:“別跟骨釘哥說了吧。”
粉腸看出了鬼仔的意思,他舔了舔唇,確實很久沒碰女人了。
他看了眼裹著毛毯的女孩,那單純無辜的雙眼,粉腸又有點下不去手:“哎,怎麽處理?”
鬼仔:“我給你三百,你讓給我……”
“你想幹嘛?”
“帶回家。”鬼仔下定了決心,這麽漂亮的大陸姑娘,單純幹淨,這樣的老婆,不比外麵找的強?
粉腸滿臉意外地看著鬼仔:“你不會想帶回家做老婆吧?”
鬼仔臉上有一道淺淺的刀疤,說不上帥,但一身都是古惑仔的味道,他笑著反問:“不行?”
“你爬我頭!我是你表哥,我都還沒娶老婆呢!你個衰仔!”
梁可風不可置信地瞥了他們一眼,兩人都是二十二三的模樣,應該是幫派裏的中低層,看著倒不像是十惡不赦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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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可以說,有幾分天真。
鬼仔走過來,手裏拿了個麵包蹲在她前麵。
“肚子餓了吧?吃麵包。”
見女人不回答,隻是用驚恐的眼神審視著他,目光盯著他那條膝蓋破了洞的軍色褲子。
鬼仔尷尬笑了,“還冷嗎?你是不是廣東的?聽得懂廣東話嗎?”
“我不是沒錢買衣服,我這條褲子,剛才不小心掛破的。”
“你別怕,等會兒帶你回家,洗個熱水澡就沒事了。”
“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梁可風又打了個冷顫,鬼仔擔憂地站起身:“粉腸,你幫我看著她,我看她還是很冷,我去找套幹淨衣服來。”
“喂,你真當她是你老婆啊!”
“好快!”鬼仔一支箭似的離開了。
粉腸罵罵咧咧嘟囔了兩句,救人救出了一個弟媳婦!可笑!
他內心感歎之時,腰間突然一鬆,粉腸慌忙伸手去按,卻已經撲空。
槍沒了。
一回頭,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頭!
粉腸盯著眼前的女人,剛才還在瑟瑟發抖的小姑娘,此刻,眼神冰冷犀利,渾身散發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氣。
“你……你想怎樣?”
梁可風不回答,反問:“巴閉是什麽人?”
巴閉?粉腸有點懵,他眼神往旁邊瞄了瞄:“摣數田叔的侄子。”
“是他炸了我們的船?”
“什麽船?”粉腸問完馬上明白是那艘被炸沉的偷渡船。
難道這女孩是蛇頭?不像啊!哪有這麽年輕的女孩做蛇頭搞偷渡生意的。
他怕被巴閉報複,不敢直說:“我不確定是不是他炸的……”
“你剛才不是這麽說的!不要浪費我時間。”
梁可風把槍口頂到他額頭上。
粉腸緊張地咽了咽喉嚨,不得不如實道:“是他炸的……扔了兩次手雷。”
“為什麽?”
“他……他可能覺得好玩!”
覺得好玩就往別人船上扔炸彈?!害她受傷,更害了梁可兒和另外一條無辜的性命!
“他人在哪兒?”
粉腸往外一指,“跟骨釘哥在旁邊大船上。”
趁著伸手往外指的空檔,粉腸往後一仰,隨即腳一掃,他想借機製服梁可風,奪回手槍。
被一個小丫頭挾持,傳出去要笑掉別人的大牙。
粉腸腳下落空,沒踢到人,但順利抓住了槍,他忍不住喝了一聲:“想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誰知話音剛落,手連著槍一起,被用力往後一拽……
梁可風借勢飛起一腳——
嘭……粉腸腦袋撞到柱子上,頓時眼冒金星。
黑洞洞的槍口再次對準了他。
不是她的力氣有多大,而是她的動作太快了!
粉腸連聲求饒:“靚女,女俠,是我把你從海裏救上來的。”
言下之意,你別恩將仇報。
梁可風白他一眼:“誰要你救?”
粉腸:“!”
半個麵包堵進嘴裏,粉腸被五花大綁,綁在柱子上。
梁可風在船艙搜了一圈,找到半袋子彈,四五把小尖刀,一把鋒利的戈博尖刀,一些消炎藥和紗布……
後腦勺上的傷口她自己不好處理,隻能在紗布上抹了點消炎藥,然後在頭上纏了兩圈,之後披上一件寬大的男士衝鋒衣!
鬼仔抱著一袋半買半搶搞來的女人衣服興衝衝跑回來,一進船艙就看見被綁在柱子上的粉腸,嚇得趕緊去拔槍,結果脖子上一涼,利刃抵在喉下。
肥腸給他打眼色,嘴裏嗚嗚啊啊說著什麽……
“舉起手!”身後傳來溫軟的女聲。
是那個漂亮女人!
鬼仔身形沒有粉腸壯碩,如果粉腸都打不贏她,那他更不可能。
更何況,他沒有反抗的時機,鬼仔非常識趣地舉起了雙手。
手才舉起,腰間的槍就被卸了。
梁可風問他:“鬼仔是嗎?家住哪裏?家裏還有什麽人?”
鬼仔愣了一下,一時摸不透對方的意圖,脖子上痛意襲來,他趕緊說:“那個……萬德街……2巷……14號3樓……”
梁可風冷冷道:“不對。”
嘴裏塞了麵包的粉腸還在咿咿嗚嗚說著什麽……
鬼仔並不蠢,他馬上明白過來,肯定是粉腸跟她如實交待了他家地址,這條粉腸啊!
脖子下的痛意更甚,估計見血了!
鬼仔帶著哭腔糾正道:“鳳尾街20號3樓,靚女小心……小心你的刀。”
“家裏還有什麽人?”
“家裏還有……我奶奶、我媽還有我哥嫂。”鬼仔越說心越虛,他隻是想娶她做老婆,沒做過分的事,她不會要去報複他家人吧?
鬼仔哀求:“你要搞就搞我!”
“誰要搞你?”
“不要去搞我家裏人。”
恐嚇的效果已達成,梁可風聲音又恢複溫和:“我跟你們無仇無怨……”
鬼仔趕忙附和:“是啊,我們無仇無怨!”
“我可以放了你們,前提條件是,你去隔壁幫我把巴閉請過來。”
“巴閉?”
“摣數田叔的侄子巴閉,你把他請過來。如果你敢耍花招,我先打爆你表哥的頭!”梁可風說完,嚇得粉腸嗚嗚叫喚著。
鬼仔知道,如果他不把巴閉找來,這姑娘恐怕不會放過他和粉腸,說不定還會禍及家人。
也不知道這女的什麽來頭,但肯定不會是偷渡女那麽簡單。
說不定是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
梁可風提醒:“你就說,有一個姑娘找他,請他一個人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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