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刺啦”一聲，小攤位上飄起一陣白煙。
    熱氣蒸騰下薑招娣額頭沁著細密的汗珠，她熟練的用竹蜻蜓攤開麵糊，金黃的蛋液在鐵板上滋滋作響。
    刷醬，加腸，再來上一根特製的油條。
    “大兄弟，你的兩個煎餅果子好了。”她用沾著麵粉的圍裙擦了擦手，隨手把還冒著熱氣的煎餅果子塞進透明塑料袋，粗糙的手指關節因為常年勞作微微發紅，遞到小耿麵前時，袋口還蒸騰著嫋嫋白霧。
    小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皺著眉打量著手裏的塑料袋，嘴角向下撇出明顯的弧度“大姐，別人家的煎餅果子不是都有一個紙袋裝著嗎？”
    他特意晃了晃手裏的食物，熱氣在袋壁上凝成水珠緩緩滑落。
    “你這個怎麽直接就裝塑料袋裏，剛做好的煎餅果子溫度很高會跟塑料袋產生化學反應，讓塑料袋釋放有毒物質。”
    薑招娣的臉色有些局促，她慌亂的撓了撓淩亂的頭發，幾根長發從發間滑落。
    布滿老繭的手在圍裙上反複揉搓，為難的咧了咧嘴“自從我開始賣煎餅果子一直都這樣啊，我這裏也沒有紙袋啊，要不大兄弟你將就將就。”
    小耿接過煎餅果子，喉結微微滾動，露出無奈的神情。
    他故作隨意的左右張望，餘光瞥見不遠處扛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已經找好了位置，他背過手去對著攝像的工作人員快速打了個手勢，然後裝出好奇的樣子問道“大姐家是附近的吧？”
    薑招娣淳樸的臉上綻開笑容，眼角的皺紋裏都盛滿了親切，她用力點點頭“對，我家就在前麵那個村子，以前賣煎餅果子都要去鎮上賣，現在好了就在家門口，收攤就到家。”
    小耿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他摩挲著下巴，貌似不經意的繼續問道“我聽說你們這裏有個寺廟挺靈驗的。”
    薑招娣用夾子翻動著鐵板上的香腸，看看時間工地上的工人們也快下班了，她得早點準備。
    然後頭也不抬的應道“你說的是慈恩寺吧，要是前幾個月來的話你還能看見，現在你是看不到了。”
    她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小耿猛的睜大眼睛，刻意裝出驚訝的表情，眉毛高高挑起“寺廟拆了嗎？”
    薑招娣停下手中的動作，揮了揮油膩的圍裙，歎了口氣“拆啥，是被大水給衝毀了。”
    小耿耷拉著嘴角，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他湊近兩步壓低聲音問道“怎麽會讓大水衝毀了呢，我可是聽說那個慈恩寺有幾百年的曆史了。”
    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打著手裏的塑料袋。
    “這是文物是古跡應該保護起來才對。”
    說到這裏，他故意提高音量。
    “你們明州的政府部門就不管嗎？”
    薑招娣手中的夾子“當啷”一聲扔在鐵板上，她警惕的上下打量著小耿，眼神瞬間變得犀利“這個慈恩寺就是當初山上水庫決堤，蘇市長下命令淹的。”
    小耿心中一陣狂喜，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向前半步，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那位蘇市長這麽做恐怕有問題吧，這要是放到別的地方政府部門保護還來不及怎麽會這麽做，難道這件事就沒人管嗎？”
    他撇了撇嘴，語氣充滿嘲諷。
    “這不是典型的昏官嗎？”
    原本笑意盈盈的薑招娣突然變了臉色，她的眉毛倒豎，臉頰因為憤怒漲得通紅，手指顫抖著指著小耿“你是什麽東西也敢罵蘇市長！”
    周圍攤位瞬間安靜下來，原本各自低頭玩著手機的小商販們，齊刷刷的抬起頭。
    他們迅速收起手機，動作整齊得如同訓練過一般，從小板凳上站起身，眼神中帶著警惕與憤怒，一個個瞪圓了眼睛，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般盯著小耿。
    小耿被這陣仗驚得後退半步，他強裝鎮定的扶了扶眼鏡，心中卻開始發慌，這劇情不對啊，他們不是應該在自己的引導下罵那位蘇市長才對嗎？
    “把煎餅果子給我，拿著你的臭錢滾蛋！”
    薑招娣從圍裙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十塊錢，她將錢團成一團，狠狠扔在小耿臉上。
    那輕飄飄的紙幣擦過臉頰時，小耿卻感覺像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緊接著，她一把從他手中搶回煎餅果子，塑料袋在拉扯中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我說的不對嗎，你們那個蘇市長就是個昏官，說不定還是個貪官。”
    小耿惱羞成怒的漲紅著臉，脖子上青筋暴起，聲音尖銳得像是要刺破空氣。
    薑招娣氣得渾身發抖，她左右掃視一圈，突然雙手叉腰，扯開嗓子喊道“我說老少爺們今天他要是罵別人咱不管也就聽個樂嗬，但是他罵的是蘇市長你們說應該怎麽辦！”
    旁邊賣炸雞的中年男人猛的踢翻腳下的塑料桶，油星四濺。
    他抄起馬紮，目露凶光，手臂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緊繃，惡狠狠的喊道“還能怎麽辦，打死這個狗日的！”
    夕陽西沉，火燒雲如同打翻的調色盤，把天空暈染出一片金光，霞光斜斜的灑在辦公樓的玻璃幕牆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蘇木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襯衣領口，邁著穩健的步伐走出辦公樓。
    他的皮鞋踏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早已經等候在樓下的景元光立刻挺直腰板，快步上前。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車門，然後快走幾步，雙手恭敬地接過蘇木手中的保溫杯和公文包，連指尖都繃得筆直“老板，年市長他們已經去了，我剛才看到張市長的車也走了。”
    他說話時微微欠身，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蘇木嘴角揚起溫和的笑意，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景元光的肩膀，然後彎腰鑽進車裏。
    黑色轎車緩緩啟動，車輪碾過地麵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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