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前的各位觀眾朋友們，今天閩南省省長、省委副書記葉明哲同誌親臨現場，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
    夏語棠的聲音透過演播室的音響清晰傳出，她嘴角噙著標準的微笑，目光掃過台下時帶著恰到好處的熱忱。
    隨著話音落下，演播室頂燈的光暈灑在觀眾席上，眾人紛紛抬手鼓掌，掌心相擊的脆響如同潮水般湧來，在封閉的空間裏撞出層層疊疊的回聲，持續了近三十秒才像退潮般慢慢平息。
    夏語棠等掌聲徹底歇止，才微微側過身，繼續說道“好，這次來到我們直播間的是明州的市長、市委副書記蘇木同誌，我們也歡迎一下蘇市長。”
    話音落下，稀疏的掌聲應聲響起，手指輕叩的聲音在空曠的演播室裏顯得格外清晰，僅僅幾秒鍾便戛然而止，留下短暫的寂靜。
    “明州作為閩南的老牌工業城市，為閩南的發展貢獻了不小的力量，不過近幾年來因為市場轉型和激烈的競爭，慢慢的跟不上發展的腳步”
    夏語棠的聲音放緩，目光落在手中的台本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
    蘇木坐在嘉賓席上，挺直的脊背如同標槍，雙手平靜的擱在膝蓋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夏語棠口中的城市興衰與自己無關，隻有偶爾轉動的眼球，顯示出他確實在聽著。
    等她介紹完畢，第一環節正式開始。
    夏語棠從手卡上抬起眼，接連拋出關於明州產業結構、就業數據的問題，蘇木微微前傾身體，語速平穩的一一作答，指尖偶爾會輕輕點一下桌麵。
    而此時網絡平台的直播間裏，彈幕已經像沸騰的開水般翻滾起來。
    “能不能快點啊，這些官麵上的話誰願意聽啊。”
    “對，就是啊，我們要聽水淹慈恩寺的事。”
    “讓蘇木給我們解釋，幾百年的古刹說淹就淹，他是曆史的罪人！”
    明州某小區的房間內，白熾燈的光慘白的照在慧明臉上，他盯著手機屏幕上滾動的評論，嘴角咧開一個誇張的弧度，露出滿嘴被煙漬熏得發黃、卻又刻意鑲了金邊的牙齒。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香煙和外賣盒混合的氣味，桌上的外賣還沒收拾，湯汁在桌布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今天他特意停了直播，就蜷在吱呀作響的電競椅上等著這場問政節目，手指在屏幕邊緣摩挲著，心裏盤算著待會兒該怎麽添把火。
    今晚過後，自己的直播間肯定會湧入更多人，這個蘇木簡直就是送上門的流量密碼。
    想到這兒，他飛快地在輸入框敲下一行字“不要愚弄大眾，慈恩寺我們需要一個交代！”
    消息發出的瞬間，屏幕上立刻跳出一連串相同的句子，慈恩寺的和尚們像得了指令般集體刷屏，緊接著，不少看熱鬧的網友也跟著複製粘貼，眨眼間，整個彈幕區就被這句話覆蓋得密不透風。
    導播間裏，燈光泛著冷意，許可盯著監控屏幕上滾動的彈幕，眉頭擰成了疙瘩，指關節因為攥緊鼠標而微微發白。
    陳燕坐在旁邊，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麵，呼吸都比平時沉了幾分。
    他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向元明抱著胳膊站在兩人身後，深色的西裝袖口挽到小臂，他看到彈幕的盛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個黑色優盤，遞向許可“許編導，等會我讓你播的時候，麻煩你按照我的要求播一下。”
    許可接過優盤，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他沒有抬頭，隻是神色肅穆的重重點了點頭。
    演播室裏，夏語棠和蘇木終於結束了開場環節，進入真正的問政時間。
    夏語棠臉上的微笑淡去，表情瞬間變得嚴肅，她低頭看了一眼手卡，抬眼時目光銳利的看向蘇木“蘇市長，我們都知道前一陣子明州遇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大暴雨，在明州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暴雨並沒有對明州造成很大的損失，不過慈恩寺卻因為您的命令被洪水淹沒。”
    “我想請問您，當時您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做出這個決定，您對慈恩寺又有多少了解，數百年的古刹就因為您的一句話變成了殘垣斷壁，您有何解釋嗎？”
    蘇木剛要開口，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夏語棠卻立刻抬手示意他稍等，繼續說道“我們先留一些時間給蘇市長思考，請大家先看一下大屏幕，看看慈恩寺被洪水淹沒前後的對比。”
    她說著，纖細的手指指向身後的大屏幕，指甲上的裸色指甲油在燈光下泛著微光。
    導播間裏，許可的目光下意識的投向向元明，向元明迎上他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一下。
    下一秒，演播室的大屏幕亮起，慈恩寺昔日飛簷鬥拱的全貌與如今浸泡在渾濁洪水中的斷壁殘垣交替出現。
    朱紅的梁柱、斑駁的石碑、虔誠跪拜的香客，看的出來香火鼎盛。
    可下一張圖片慈恩寺就被黃色的洪流吞噬，隻剩下露出水麵的幾截殘破牆體。
    直播間的網友和電視機前的觀眾看著畫麵，那些虔誠的信徒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某些的地方的客廳裏、辦公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泣聲。
    “這個蘇木還真是該死啊，好好的一座古刹被他搞成這樣。”
    “就是這種人怎麽做到這個位置的，昏官，他不配當市長！”
    而在某些老舊居民樓裏，幾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盯著屏幕，渾濁的眼睛裏很快蓄滿了淚水，他們顫抖著撫摸著手裏的佛珠，那是他們數十年來每月初一十五去慈恩寺上香時求來的。
    “造孽啊”
    有人低聲呢喃，聲音裏帶著哭腔。
    “這個蘇木該殺！”
    照片播放完畢，大屏幕暗了下去。
    夏語棠立刻說道“好，下麵讓我們把網絡平台直播間內的畫麵投到大屏幕上，看看網友們的評論。”
    “投。”
    向元明的聲音在導播間響起，這次他沒等許可詢問，語氣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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