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些：“振華，你要是覺得在市委待著屈才，想到下麵縣區去闖一闖，我給你鋪路，全力支持你。”
    李振華的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滑。
    他連忙挺直腰板，頭搖得像撥浪鼓：“書記，我哪兒都不去！”
    “就想待在您身邊，給您端茶倒水、整理文件，這樣就挺好！”
    程路剛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隨即又沉了下來，語氣嚴肅：“振華啊，剛才你說的話，有道理，但不多。”
    “文旅局長宣傳家鄉是好事，可你得記住打鐵還需自身硬。”
    “網上吹得天花亂墜，遊客去了一看，景區廁所髒得下不去腳，路上全是坑窪，下次誰還來？”
    “還有那些帶貨的村官，老話講酒香不怕巷子深，真要是好東西，還愁賣不出去？非得對著鏡頭喊破嗓子？”
    他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麵，聲音提高了些：“黨員幹部就該撲下身子，在田埂上、車間裏為老百姓做事，不是在鏡頭前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體製內那些所謂的‘網紅’，都該好好查查，看看他們私下裏是不是也這麽‘光鮮’！”
    李振華的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滑，他卻不敢抬手擦。
    程路剛這是在拿話點他，提醒他別被表麵現象迷惑，更別學那些“網紅幹部”。
    他深吸一口氣，腰彎得更低了，語氣誠懇得近乎自責：“書記，您說得對！”
    “剛才我就是腦子發熱，沒經過深思熟慮就亂說話，現在想想，自己說的話真是太不靠譜了。”
    “您這麽一點撥，我臉上都火辣辣的，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程路剛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暖意，他指了指桌角的紙巾盒：“行了，別火辣辣的了，擦擦汗，中午招待鄭部長和蘇主席的地方，準備好了嗎？”
    李振華立刻直起身，語氣輕快了些：“招待所剛才打電話來請示，問按什麽標準備午餐，是按接待省級領導的規格，還是……”
    程路剛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略一思索便說道：“就搞五葷五素的自助餐吧。”
    “葷菜用雞鴨魚就行，牛羊肉太貴，沒必要。”
    “青菜挑當下的時令菜，像菠菜、蘿卜這些，別整那些進口的、又貴又難吃的玩意兒，浪費錢。”
    李振華點點頭把他說的話記在心裏。
    “對了，石市長那邊沒什麽問題吧？”
    程路剛又開口問道。
    李振華有些為難的說道：“昨天我就給包秘書打過電話，他含含糊糊的說石市長還要看情況。”
    “今天早上我又打過去，包秘書又說石市長在忙，等會給我打過來，可是這都過去快半小時了，他也沒給我打。”
    程路剛皺了皺眉，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摸起辦公桌上的座機撥了出去。
    “喂，我是程路剛，石市長在不在。”
    “什麽？”
    “去下麵視察了？”
    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麽，程路剛皺眉掛斷了電話。
    “這個老石在搞什麽！”
    程路剛有些憤怒的說道。
    李振華低聲問道：“市政府其他人也不過來嗎？”
    程路剛搖搖頭道：“石光遠的態度擺在這呢，他都不來，別人誰會來。”
    說完程路剛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嘲的說道：“振華啊，到了我們這個歲數，上又上不去了，下也下不來，就隻能在這裏熬著，別說是鄭良澤來了，就算是魏宏暢親自來，又能如何。”
    這話看似說的硬氣，可李振華卻從中感受到了幾分淒涼。
    “行了，去安排吧，市政府那邊沒人來，咱們市委的人必須全員到場，總得給鄭部長一個麵子。”
    從頭到尾程路剛都沒有提蘇木，可見對於他來說，蘇木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如果不是為了迎接鄭良澤，蘇木來靜海恐怕連程路剛都見不上。
    中午十一點多，小車終於駛出了高速路口。
    蘇木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的看向車窗外。
    “嗬嗬，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
    一旁的鄭良澤笑著問道。
    蘇木點點頭道：“睡得晚，起的有些早，咱們這是到了？”
    鄭良澤點點頭道：“剛下高速。”
    “對了，過幾天好像有位同誌從西北調過來，是衛國書記特批的，你應該認識吧？”
    蘇木心中一動，蘇綺彤的手續這麽快就辦好了嗎？
    “哦，是嗎，說不定見了麵認識。”
    蘇木平靜的說道。
    鄭良澤看著蘇木，笑了笑，檔案的照片都拍的那麽好看，而且也是奔著靜海來的。
    哪有那麽多巧合的事。
    這個蘇木跟蘇衛民年輕的時候還真是像，都是到處留情的人。
    隨著小車距離市區越近，鄉鎮村莊也漸漸多了起來。
    等到快進入市區時，蘇木饒有興趣的看著窗外。
    不說榕城，跟明州市區比起來，靜海顯得冷清不少。
    而且靜海的主幹道隻有兩車道，一輛輛大卡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蘇木看著窗外大卡車過後揚起的灰塵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進入市區中心位置後，路兩旁慢慢變得繁華起來，但也隻是比較繁華。
    再往前走不遠就到了靜海市委。
    小車打了個轉向燈，緩緩駛到市委大門前。
    門口的警衛或許已經接到了通知，沒有查看證件直接起竿放行。
    等他們駛進市委大院，辦公樓前站著一群人等候在那裏。
    鄭良澤指了指最前麵的人低聲說道：“最前麵，頭發半白的那個就是靜海的市委書記程路剛，這個人脾氣很強，愛擺老資格，你跟他打交道的時候注意一點。”
    “咦，奇怪，怎麽不見石光遠呢？”
    司機很懂事，故意緩緩的開著，讓鄭良澤有時間跟蘇木介紹。
    等到車開到辦公樓前，鄭良澤也把靜海幾個主要領導介紹了一遍。
    等到小車停穩，程路剛背著手站在那裏沒有動，李振華趕忙上前替鄭良澤打開了車門。
    蘇木則是自己打開車門從另一半下車。
    等到鄭良澤下車後，程路剛才麵帶笑容上前兩步矜持的說道：“鄭部長，歡迎到靜海來。”
    蘇木深吸一口氣，新人新事自己又要從頭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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