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海市人民禮堂內，紅色的絲絨幕布垂在主席台後方，上方懸掛的“靜海市第23屆政協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橫幅格外醒目。
    經過投票環節，電子屏上跳動的數字最終定格，蘇木以絕對優勢當選靜海市政協主席，結果不出所有人意料。
    投票結果公示完畢，鄭良澤從文件袋裏取出任命書，麵色瞬間變得嚴肅。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台下人頭攢動的會場，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每個角落：“下麵，宣讀關於蘇木同誌的任職任命。”
    “各位同誌，根據工作需要和幹部隊伍建設的整體安排，經閩南省委常委會議研究、省委組織部審議，並報請相關會議通過，現宣布如下任命：任命蘇木同誌為靜海市第23屆政協委員會主席！”
    鄭良澤讀到這裏，特意停頓了兩秒，抬眼看向台下。
    掌聲立刻如潮水般湧來，夾雜著零星的議論聲，會場裏的氣氛瞬間熱烈起來。
    等掌聲稍歇，鄭良澤繼續宣讀：“蘇木同誌政治立場堅定，黨性修養紮實，長期在基層一線工作，經驗豐富、作風務實……”
    他的聲音洪亮而莊重，每一個字都帶著組織任命的嚴肅性。
    主席台上，程路剛坐在左側，雖然臉上維持著嚴肅的表情，眼神卻有些空洞，仿佛早已神遊天外，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扶手。
    石光遠則靠在椅背上，手中的鋼筆在指尖轉得飛快，目光時不時瞟向台下，像是在觀察什麽。
    突然，鄭良澤的語氣陡然加重，帶著幾分警示的意味：“希望蘇木同誌在新的崗位上，迅速進入角色，恪盡職守、勤勉工作，團結帶領政協全體委員……”
    這話像一根針，紮醒了走神的程路剛。
    他猛的坐直身子，眼神重新聚焦在鄭良澤身上，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石光遠也停下了轉筆的動作，指尖捏著鋼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目光落在台下的人群中。
    等到任命書全文宣讀完畢，台下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比剛才更響、更持久。
    鄭良澤朝程路剛點了點頭，示意他接下來發言。
    程路剛把話筒拉到身前，清了清嗓子，看著台下緩緩開口：“同誌們，剛才鄭部長已經講得很全麵了，我再補充兩句……”
    這一“補充”，就過去了整整十五分鍾。
    接著石光遠又接過話筒，從政府工作的角度談了談對政協工作的期望，又是十分鍾過去。
    等終於輪到蘇木時，距離大會開始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主席台下的委員們明顯露出了疲憊之色，有人悄悄揉著太陽穴，有人低頭看手機，還有人小聲交頭接耳，會場裏的嗡嗡聲越來越大。
    蘇木拉過話筒時，眼角的餘光瞥見程路剛看了自己一眼，卻沒有要製止台下噪音的意思。
    石光遠則依舊靠在椅背上，眼神裏帶著幾分玩味，像是在看他如何收拾這局麵。
    就連鄭良澤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指尖輕輕敲著桌麵。
    可蘇木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
    他對著話筒，聲音不緊不慢說道：“我知道大家開了一下午會，都累了。”
    “這樣，要麽我給大家十分鍾休息時間，等養足精神再繼續。”
    “要麽大家安靜下來，給我五分鍾，咱們盡快結束這場會議。”
    話音落下，主席台下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抬起頭，目光齊刷刷的看向蘇木，連剛才低頭看手機的人都收了屏，想聽聽這位新上任的政協主席要怎麽說。
    程路剛皺起眉頭，眼神裏多了幾分審視，這個年輕人，果然喜歡特立獨行、出風頭，一點都沒有領導幹部該有的穩重。
    石光遠也坐直了些，手中的鋼筆放在桌上，顯然對蘇木的“五分鍾發言”充滿了好奇。
    “今年年初，我剛到明州的時候，曾經一天開了十幾個會。”
    蘇木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蓋子輕輕抿了一口，語氣輕鬆得像在聊天。
    “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啃幾口麵包應付。”
    台下的委員們會心一笑，不少人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
    基層開會多、開會久，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
    “那時候我就納悶，上麵三令五申要禁止‘文山會海’，為什麽明州還有這麽多沒必要的會？”
    蘇木的語氣沉了些，眼神掃過台下。
    “有些會就像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開完整整兩小時，散會時連主題是什麽都記不清。”
    這話讓台下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氣氛又活躍了些。
    蘇木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於是我做了個決定。”
    台下的目光瞬間變得急切，連主席台上的程路剛和石光遠都忍不住往前傾了傾身子，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
    “沒有必要的會不開，目的不明確的會不開，主題重複的會不開，各部門自己能解決的會也不開。”
    蘇木伸出四根手指，一一列舉。
    “實行以後，明州的會議直接減少了三分之二。”
    “更重要的是，少開會反而提高了工作效率，同誌們不用天天圍著會場轉，有更多時間去基層、去企業，幹實事。”
    他話鋒一轉，看向程路剛和石光遠，語氣誠懇：“所以我到靜海以後，給市委、市政府的第一個建議就是，把那些不需要、不必要的會，全都去掉。”
    說完，他低頭看了眼手表，笑著把話筒推回原位：“剛好五分鍾，我的話講完了。”
    整個禮堂再次陷入寂靜，幾秒鍾後，目光像聚光燈一樣，齊刷刷的投向程路剛和石光遠。
    這位蘇主席，上任第一天就敢直指“文山會海”，明擺著是朝兩位主官“開炮”啊！
    程路剛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眉頭擰成了疙瘩，但很快又舒展開，對著話筒擠出笑容：“蘇主席的提議很好，也很中肯，我代表市委，原則上同意蘇主席的意見。”
    蘇木在心裏冷笑，“原則上同意”，這話跟沒說一樣，等於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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