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程路剛這位在靜海根基深厚、說一不二的市委書記，哪怕她林瑾月天性不懼權勢，但職位和層級上的天然壓製就擺在這裏。
    有些話，程路剛可以說得冠冕堂皇，甚至強詞奪理，但她林瑾月卻隻能硬生生咽回去，吃下這個啞巴虧。
    就在林瑾月感到無比委屈、鼻尖發酸，難過的情緒湧上心頭之時，辦公室那扇厚重的實木門，突然毫無征兆的被人從外麵推開，發出了“吱呀”一聲輕響。
    孫振華眉頭一皺，臉上瞬間浮現溫怒之色，剛想厲聲嗬斥，看看是哪個不懂規矩的人，敢不敲門就直接往市委書記辦公室闖。
    可當他銳利的目光看到站在門口，一臉平靜的蘇木時，已經到了嘴邊的嗬斥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很自覺的閉上了嘴巴，眼神複雜的看向程路剛。
    “喲，林主任你怎麽在這裏？”
    蘇木仿佛才看到林瑾月一般，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詫異表情，甚至還帶著幾分打趣的語氣說道：“你這是……打算跳槽到市委來工作了？”
    程路剛冷眼瞥向蘇木，心中冷哼：這個蘇木，還真是會裝模作樣！
    明明是得到了消息，特意跑來自己這裏撈人，現在還裝作一副偶遇、不知情的樣子。
    林瑾月看到蘇木出現，美眸中瞬間掠過一抹難以掩飾的驚喜光彩。
    本來她已經做好了被程路剛嚴厲批評甚至處分的思想準備，也根本沒指望蘇木會為了她一個辦公室主任，親自過來跟程路剛正麵交涉。
    沒想到，蘇木竟然真的來了！
    蘇木根本沒有等程路剛開口說話或者示意，就毫不客氣的徑直走到旁邊的真皮沙發旁，姿態閑適的坐了下來。
    接著，他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啪”一聲用打火機點燃。
    他吸了一口，然後左右看了看光潔的茶幾表麵，朝著站在一旁臉色難看的孫振華，用淡淡的卻帶著命令式的口吻說道：“孫秘書，去給我拿個煙灰缸過來。”
    “你這個秘書是怎麽當的？”
    “連個煙灰缸都不準備。”
    “程書記要是有客人來抽煙，難道讓人家把煙灰都彈到地上嗎？”
    孫振華心中的火氣“噌”的一下就冒了上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可是借他個膽子也不敢朝蘇木發作，還隻能強行壓下怒火，恭恭敬敬的、卻又帶著一絲強調意味的解釋道：“不好意思，蘇主席。”
    “我們程書記本人不抽煙，而且也聞不了煙味。”
    “這一點，整個靜海的幹部都知道，來找程書記匯報工作的領導，都自覺不會抽煙。”
    蘇木仿佛沒聽到他的解釋，依舊慵懶的靠在沙發背上，吐出一口煙圈，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孫振華。
    他略帶嘲諷的說道：“程書記不抽煙，那是程書記個人的習慣和事。”
    “我剛才點煙，程書記不也沒說什麽嗎？”
    “用得著你來提醒我？”
    他的語氣驟然轉冷，帶著明顯的敲打意味：“孫秘書，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工作職責到底是什麽了？”
    “做人，不能太飄，要時時刻刻擺正自己的位置。”
    “該你管的事，要盡心盡力去管好。”
    “不該你管的事，最好不要亂伸手、亂插嘴，這樣，會讓人很討厭的。”
    孫振華臉上血色盡褪，難堪的僵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蘇木這話，明麵上是在訓斥自己，可實際上，不就是在指桑罵槐地說程書記手伸得太長嗎？
    孫振華現在甚至沒有勇氣去偷瞄程路剛此刻的臉色。
    程書記在靜海執政這幾年，也不是沒有那些自恃背景、頭鐵的人試圖挑戰他的權威，可最終結果呢？
    都被程書記用各種手段，輕描淡寫、無聲無息的化解，甚至有些人就此消失在靜海的政治舞台。
    這個蘇木，還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如此公然挑釁！
    “程書記。”
    就在辦公室內空氣幾乎凝固，落針可聞之際，蘇木卻仿佛沒事人一樣，將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程路剛，語氣輕鬆的問道，“您覺得……我剛才說的這番話，對不對？”
    本以為蘇木指桑罵槐地說一通，給自己個下馬威也就完事了，沒想到他居然話鋒一轉，直接把矛頭對準了程路剛本人！
    這一刻，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就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沒什麽上進心的林瑾月，都下意識的低下頭，不敢去直視程路剛此刻必然已是陰雲密布的表情，手心微微沁出了冷汗。
    “嗬嗬。”
    程路剛冷笑一聲。
    蘇木的目光直視程路剛，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像兩束無形的光線，在幾寸距離裏無聲的較量。
    程路剛突然抬手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孫振華心領神會，立刻說道：“林主任，咱們先出去吧。”
    林瑾月擔憂的看了蘇木一眼沒有動，蘇木朝她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
    林瑾月立刻明白，下麵是兩位大佬的對話時間，談話的內容已經不適合她來聽。
    林瑾月轉身走出辦公室，孫振華跟在她身後，把辦公室的門關了起來。
    “林主任，不好意思，上命難為，我在這裏給你道個歉。”
    孫振華看著林瑾月帶著幾分溫和的語氣低聲說道。
    林瑾月神情有些恍惚的看著孫振華，這還是那個心高氣傲的孫振華嗎？
    他竟然給自己道歉？
    平時他見了政協的人可都是鼻孔朝天高傲的很。
    不過林瑾月很快回過神來，這一切都是蘇木的態度帶來的結果。
    而且程路剛沒有當著他們的麵說什麽，顯然是不想跟蘇木撕破臉，所以才讓他們出來。
    自己可能後知後覺，可是跟了程路剛這麽久的孫振華很快就領會到程路剛對蘇木的態度。
    這也有了孫振華對自己態度的轉變。
    想到這林瑾月心中忍不住感慨，如果不是蘇木到來，恐怕政協永遠不會被孫振華這位市委第一大秘看在眼裏。
    至於道歉？
    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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