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他們此刻看向自己時，臉上那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帶著幾分卑微和討好的笑容……
    陳立東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一股混合著權力感和報複性快意的腎上腺素開始在體內飆升。
    但同時，他心裏也猛地一驚，背後泛起一絲寒意。
    蘇木這個年輕人，簡直太可怕了！
    他把人性看得太透徹了！
    輕而易舉的，就用這麽一個看似簡單的名額，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自己和李偉明、王海濤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精準的撩撥起他們內心的欲望和彼此間的猜忌。
    “老陳。”
    王海濤迫不及待的開口，身體不自覺的向前傾，臉上堆滿了熱切的笑容。
    “你看，既然蘇主席有這個意思，那……要不然晚上就我跟你一起，陪同蘇主席去吧？”
    “我保證，一定配合好你的工作，絕對不給咱們政協丟臉！”
    李偉明一聽，立刻不滿的瞪了王海濤一眼，眼神裏充滿了指責和競爭之意。
    他有心也想爭一爭，可一想到自己那該死的、脫口而出的狠話，臉上就一陣燥熱，實在拉不下臉來跟陳立東直接開口懇求。
    王海濤似乎也看出了李偉明的窘境和抹不開的麵子，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立刻又笑著對陳立東補充道：“對了，老陳，老李他……他晚上好像家裏有點什麽事，恐怕抽不出時間，對吧，老李？”
    他邊說邊給李偉明使眼色，想讓他順勢把這個“借口”坐實。
    陳立東心中暗笑，表麵上卻看向李偉明，用一種略帶遺憾的語氣說道：“哦？”
    “是這樣嗎？”
    “老李晚上有事啊？”
    “那太可惜了。”
    “本來我還想著，讓你們兩位自己商量一下再決定呢。”
    “畢竟今晚咱們靜海排名靠前的領導基本都會到場。”
    “要是能去了，趁機跟幾位主要領導多聊上幾句，敬杯酒，混個臉熟，對以後各方麵的工作……那好處可是實實在在的。”
    他故意把“好處”兩個字咬得稍微重了些。
    “既然老李你實在抽不開身，那沒辦法，晚上就隻好辛苦老王陪我跑一趟了。”
    陳立東作勢就要拍板。
    一聽這話，李偉明徹底急了！
    眼看著機會就要從眼前溜走，被王海濤搶走，他再也顧不得什麽麵子、什麽狠話了！
    就在陳立東話音剛落的瞬間，李偉明突然猛的抬起頭，脖子一梗，在陳立東和王海濤驚愕的目光注視下，張開嘴，清晰的發出了三聲：“汪！汪！汪！”
    這三聲狗叫，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陳立東瞬間驚愕的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李偉明。
    這個老李……不會是被氣糊塗了，或者刺激太大，精神出問題了吧？
    怎麽還學起狗叫來了？
    隻有知情的王海濤，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極度詫異和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看著李偉明，心裏暗道：好家夥！
    為了能去這個接風宴，這個李偉明，真是連臉皮都不要了？
    這是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寧願當“狗”也要打破自己立的fag啊！
    “那個，陳……老陳。”
    李偉明叫完之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顯然也是臊得不行。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聲音帶著幾分尷尬和急切說道：“我……我晚上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剛才是老王他胡說的！”
    “還是……還是我陪蘇主席去吧！”
    為了增加說服力，他甚至狠狠瞪了王海濤一眼。
    “老李，你別鬧了！”
    王海濤見他要反悔，立刻不樂意了，收起臉上的詫異，不悅的說道：“我剛才都跟老陳說好了我去，你怎麽能出爾反爾呢？”
    “你就別在這兒瞎摻和了！”
    “誰出爾反爾了！”李偉明眼睛一瞪，嗓門也提高了不少。
    他指著王海濤反駁道：“老陳什麽時候親口答應讓你去了？”
    “他剛才明明說的是讓我們兩個商量！”
    “王海濤，你跟我商量了嗎，你就自作主張？”
    他越說越氣，感覺抓住了道理：“我剛才一直沒說話，那是……那是在考慮！”
    “我什麽時候親口跟你說我晚上有事了？”
    “啊？”
    “你這不是胡說八道是什麽！”
    “我告訴你，我現在是給你留著麵子呢！”
    王海濤被李偉明這番連珠炮似的質問說得啞口無言，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感覺像是被當眾扇了幾個耳光，火辣辣的疼。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正笑眯眯的、如同看戲一般欣賞著他們爭吵的陳立東，這種被旁觀、被審視的感覺，讓他更加無地自容。
    而此時陳立東的心裏，簡直暗爽到了極點！
    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感充斥著他的胸腔。
    以前這兩個人，跟自己說話哪個不是端著副前輩的架子？
    現在呢？
    為了一個陪同出席宴會的名額，竟然能像菜市場搶特價菜的大媽一樣，不顧體麵的爭搶起來，甚至不惜互相揭短、惡語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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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立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頓悟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在市委組織部工作時，那位即將退休的老領導曾經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他說：“立東啊，你這個人，能力是有的，工作也踏實，就是太實在，太耿直了。”
    “不管是工作還是為人處世，都不知道變通，不懂得那些彎彎繞繞。”
    “照這樣下去，你這輩子啊，恐怕也就這樣了，上限不高。”
    當時的陳立東年輕氣盛，心裏對老領導這番話是不屑一顧的。
    他堅信，隻要自己把本職工作幹到最好，做出實實在在的成績，就一定能得到上級的賞識和重用，根本不需要去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結果呢？
    等自己那位老領導一退休，失去了最後的庇護，他很快就被人找了由頭，調離了核心部門的組織部，放到下麵去掛職鍛煉。
    本以為掛職期滿回來，憑借積累的基層經驗，肯定能往上走一步。
    也確實走了，但走的方向完全出乎他的預料，直接被一紙調令，安排到了政協擔任綜合辦主任。
    然後，就像一顆被遺忘的棋子，一直待在政協這個被視為“養老院”的地方，蹉跎了半生歲月，眼看著同期甚至晚於他的人都走到了更重要的崗位。
    如果……如果當年自己就有蘇木這般洞察人性、善於運用權術和利益來驅動、製衡他人的手段，恐怕……自己絕不會在政協這個地方，虛耗掉人生中最黃金的二十年吧？
    此刻的陳立東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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