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九爺沒說話，我心裏鬆了口氣，我真怕它罵我。
    “我留下吃飯，辛苦了。”
    聽到常九爺這麽說，我鬆了口氣，按這個狀態來說，吃完飯應該就要走了。
    等湯熬好了以後，我給它盛了一大碗，裏麵有肉也有湯，然後給自己盛了一小碗湯在那裏喝著，犛牛肉味美，再加上肉新鮮…
    我喝得那叫一個美呀。
    “為什麽不吃肉？”
    聽到常九爺的話，我看著鍋裏的肉搖搖頭，這東西換做是往常吃了就得挨打，那老頭的性子很奇怪，又霸道又不講理，後來我摸索出了規律，隻要我把自己弄得可憐一點，他基本上就不太會打我。
    “吃肉要挨打，不吃能少挨打。習慣了，就一直不吃了，有時候也偷偷吃一塊。”
    常九爺聽到我這麽說，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柔聲說道
    “他死了，以後沒人打你了。小白，你看看我…你還記得我麽，為什麽…這麽疏遠我…你看看我。”
    看到常九爺那個有些急迫的樣子，我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喝了一口湯，胃裏有了食兒以後，我也不那麽著急了，那個老頭子死了，是被山野道長給弄死的，我知道…
    我是輕身經曆的，我都知道。
    可是我依舊…依舊…
    就像是…就像是捉回來關在動物園裏，腳上放著鐐銬的大象，即便解開鐐銬，它也沒辦法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這種感覺很差，但是隻有我回到這裏，我把吃的東西準備好，我才能安心。
    我在醫院的日子過的很安靜，在喬兒她們給我找的臨時酒店裏住得也很好。
    各方麵都很好。
    可是心裏就是有一個聲音，在叫我趕緊回來…
    最開始我還能與之對抗，可是後來我如果不按照這個做，就會像是瘋了似的焦慮，隻有回來了，真的把事情都做了。
    我才能安心。
    “嗯。我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他死了，可是我心裏卻像是生了病…我也沒辦法，回來以後我能舒服些，所以我就著急回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白天就坐在那裏發呆，每天到時間就做飯，喝點湯然後就繼續發呆，常九爺就坐在我身邊，它也不說話就那麽陪著我。
    有時候也會勸我多吃點東西，說我身體裏缺少的營養是在太多了，時間長了是要出事兒的。
    我總是怕它會不會突然給我一下，所以總是緊繃著神經。
    它讓我吃點我就吃點，一時間似乎把對王魂老頭的懼怕，轉嫁到了它的身上，實話說我希望它趕緊離開，這樣我還能鬆弛一點。
    哪怕我知道它應該是不會打我，可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時時刻刻的緊繃讓我很累。
    那頭犛牛已經吃沒了，我心裏在盤算著再去獵一頭，如果常九爺走了，我自己一個人的話，吃上一個月一點問題沒有。
    眼看著碗裏的湯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我抿抿嘴輕聲說道
    “你什麽時候走…你大哥那邊沒什麽事兒麽。你離開那麽久的話…”
    我說完這話常九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這他媽把我嚇壞了，趕緊往後退了兩下，抱著腦袋…
    還沒等我求饒的話說出一句，緊接著我被它抱在了懷裏。
    “我真的不會打你，小白，我真的不會打你。九爺什麽時候騙過你，你乖…別害怕。我會對你好的…”
    身體的疼痛並沒有和往常一樣襲來，我抬起頭看了一眼常九爺，鬆了一口氣…
    這病叫什麽來著…
    叫…ptsd。
    創傷後應激障礙。
    之前是說那些參加了戰爭的老兵，對於很多事情都會出現應激反應，比如大街上蹦爆米花，他會覺得是爆炸。
    很多時候都戰戰兢兢，需要長期的心理疏導…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我想我應該就是這個病了。
    精神狀態也不行，思維狀態也不行，我隻能聽天由命，按著自己的心緒去辦事兒了。
    我也想過要不要離開這裏，可是我每次想到這兒，心裏就會無比惶恐，我連求救的話都說不出口。
    現在的我，就想一個人呆著。
    我溫順得像一隻貓咪一樣躺在常九爺的懷裏，心裏則想著什麽時候能趁著它不在，偷偷往深處再走走，找個不好被人發現的地方…
    “你想去哪裏…”
    聽到常九爺這麽說，我身體猛地一怔。
    我忘記我的堂口已經恢複了，我想什麽它們都能知道，我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這個時候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些才好…
    我坐直了身體，歎口氣說道
    “九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呆著。我想一個人呆著…你別生氣哈，我就是想和你商量，我能不能自己一個人呆一段時間，然後…”
    常九爺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背，我有些害怕的打了冷戰。
    它歎了口氣…
    看著我的眼神裏有許多我熟悉的感覺，就像是當初苗鳳舞他們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隻就要死了的狗一樣。
    “之前我真的挺生氣的，你拋下了我，後來女魃和鬼將軍來了，和我母親說了你同意死後回歸的做法，當時我更是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如果不是母親禁錮我，我可能已經殺到昆侖山和那老頭同歸於盡了。女魃和鬼將軍說完這個事兒以後並沒有離開，它們時常會播放昆侖山死亡穀裏的畫麵給我們看，看到你被那樣對待…我很難過，原本的生氣和怨恨早就沒了…”
    “我和胡荼好幾次都想衝過去找你，哪怕救不回來，大家一起死了也到幹淨，結果都被我母親攔下來了，它不止一次的警告我們，過去就是死，隻要能找到山野道長，說不定就能有轉機，所以我們拚命的去找他，沒日沒夜地毯式的搜索。”
    “功夫不負有心人，後來我們終於找到了山野道長，他才把他這段時間在幹什麽告訴了我們，他說再有一年他身體的牢籠就能徹底功成，我隻能每天看著你被打罵，卻無能為力，你不會知道我有多痛苦，我恨不得遭受這些的是我…”
    “最開始你還會罵他，還會反抗。可是後來我看到你逆來順受，眼睛裏的光消失的時候就知道，你的神識受損了…是那個王八蛋的做的，他每次辱罵你的時候都帶著一些經文，所以你才記不得曾經他說過什麽，隻是記得他打你。小白…你別怕，我會陪著你好起來的。”
    我的神識受損了…
    我有些迷茫，不知道應該怎麽說，其實我經曆了這麽多，到最後痛苦的是別人，我倒是沒什麽感覺。
    又或者說，我已經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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