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龍沉默地看著大聖給華子處理傷口，昏暗的地下室裏隻有一把調成弱光的手電照明，叼在嘴裏的煙頭忽明忽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如果這時候有人近距離看張雲龍的眼睛，就會發現他在盯著床上的女人看，整整10多分鍾，他視線的焦點就沒移動過，嘴裏的煙也是抽了一根又一根。
    他的內心在掙紮，在天人交戰！
    張雲龍不知道他們該如何處理這個可憐的女人。
    他們簡單檢查過這個女人的情況，她的年齡不大，即使被折磨了這麽久早已沒了人形，但在她蒼白消瘦的臉頰上依稀能看出來曾經的姣好麵容，而且最多不到30歲。
    雖然看著這麽一個好好的姑娘被糟蹋成這個樣子，張雲龍很心痛也很遺憾，對這個淒慘的女孩充滿了同情心。
    但是理智又告訴張雲龍，他們不能帶上她！
    現在的小隊情況非常糟糕，他們不僅失去了一名重要的戰鬥人員，還消耗了大量彈藥，更加糟糕的是華子現在也受了傷，戰鬥力大打折扣。
    石壯原本吃過藥傷情好不容易穩定了，經過夜裏的一頓折騰，現在的狀態也非常糟糕，他的肋骨骨裂處可能更嚴重了。
    從他那粗重的喘息聲就知道現在的他肯定異常的痛苦，等天亮以後估計也好不到哪去，很可能連開槍都費勁！
    現在的偵察小隊就剩下程文聖一個“囫圇個”了，加上張雲龍這個瘸子也就兩個人還有戰鬥力。
    他的左腳在下樓梯的時候崴了，當時隻是感覺疼，戰鬥的時候腎上腺素飆升也沒啥感覺，但現在整個腳踝已經腫了一圈。
    要不是因為穿著作戰靴，估計那一下子腳踝就廢了，加上右腿使不上力，現在算是徹底瘸了。
    也就是說目前小隊裏隻有程文聖能正常活動了，就這還要帶著小白的遺體。
    張雲龍可不打算再把自己戰友的遺體丟下了，尤其是在這個被喪屍當做“深夜食堂”的辦公樓裏！
    當初把李柏發留在巡邏艇上，那是因為那裏風水好，加上當時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所以就讓自己的戰友長眠在那了。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張雲龍看著左手上的那串鑰匙，然後緩緩握緊，隻要天亮了以後他們能找到被兩名幸存者藏起來的汽車，那麽一切就還有希望！
    末世後的人都不傻，尤其是像李鐵柱這種有城府的中年人，要不是因為李力年輕氣盛沉不住氣外加沒腦子，他們還真有可能將整個偵察小隊給陰死！
    所以這種人不可能做毫無意義的事，既然這個車鑰匙和地下室鑰匙連在一起，被李鐵柱隨身攜帶，那麽必然是極其重要的。
    這輛車估計就是兩人最後的退路，如果服裝廠因為各種問題實在是待不下去了，那麽他們還可以開車離開， 在外麵博一條活路！
    所以車肯定是能開的，而且就藏在不遠處，甚至就在這個服裝廠裏！
    張雲龍決定天亮以後等屍群離開了，他就帶著大聖出去找車。
    但想了一圈，又回到了老問題這個女人該怎麽辦？
    此時的張雲龍已經續了三根煙了，臉色陰沉的可怕，他想給這個可憐的姑娘一個痛快！
    被摧殘成了這幅樣子，即使得到妥善的治療，那也是個徹徹底底的廢人了，在這個殘酷的末世裏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更何況她的意識也早就崩潰了，說是神經病都是在誇她，簡直是連基本的人格都沒有了。
    張雲龍真的很煎熬，他的良知和理性相互對立著、矛盾著、交織著，一刻不停地糾結著他的內心，踐踏著他的底線，考驗著他的靈魂！
    張雲龍的右手一直握著插在腿側槍套裏的手槍，時而握得緊緊的，時而緩緩地鬆開。
    思來想去下不了決心，幹脆準備閉目養神。
    “咳咳咳！啊…哈…嗬…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在抽煙的緣故，搞得不大的地下室裏烏煙瘴氣，躺在床上的女人忽然咳嗦了起來。
    這個可憐的女人邊咳嗦邊不停扭動著殘缺的身體，看上去異常的痛苦！
    程文聖看不下去了，不等張雲龍反應，搶先走過去將女人從床上小心扶了起來，拿起剛才打開吃了一半的黃桃罐頭，小心翼翼地給她喂罐頭水。
    或許是因為偵察小隊忽然到來的緣故，那兩個王八蛋不敢打開地下室，自然也不會下來給這個女人喂食喂水。
    所以此時的女人餓壞了，罐頭水喝得很急，因為沒了舌頭，一下就被嗆住了，劇烈地咳嗦起來，但她的嘴唇依然死死頂著罐頭的瓶口，不肯放棄吃東西的機會！
    程文聖再次放慢了手上的動作，慢慢喂著女人，直到把半瓶罐頭水都喝完，然後捏著一把泡麵筒裏的叉子，一口一口地給她喂黃桃肉吃。
    雖然沒了舌頭，但女人吃的又快又急，程文聖摸了摸她的頭，感覺她在發燒，也沒問張雲龍，喂完黃桃罐頭後，又掏出水壺，給她喂了2片阿奇黴素和1片阿司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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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始至終張雲龍都默默站在旁邊看著，並沒有阻止自己的戰友在這個殘廢瀕死的女人身上浪費寶貴的藥品。
    看著女人的呼吸從新變得均勻，最後沉沉的睡去，張雲龍深深歎了口氣，轉身走回剛才呆著的牆角，重新把自己隱藏在了黑暗裏。
    重新坐下的張雲龍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兩個耳光，他剛才到底在想什麽啊？！即使這個女人馬上要死了又怎麽樣？！
    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他們就不能放棄她！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們是華國人民國防軍！他們是軍人不是土匪！
    對待敵人的時候是需要凶狠無情，但這個可憐的女人不是敵人！她是幸存者！張雲龍作為一名軍人，需要考慮的不是得失和風險，而是救助和保護！
    他這個隊長還不如一名普通的戰士，剛才程文聖第一時間就跑過去照顧那個女人，喂水喂食喂藥，沒有任何猶豫，顯然根本就沒考慮過到底要不要帶上她。
    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放棄這個可憐的女人！就連行動不便的華子和石壯也是站在旁邊一臉關切的神情。
    張雲龍苦笑了一聲，小隊現在是很困難，但還不至於到絕境，尤其是還有希望活著離開這裏。
    他們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帶上這個女人情況也不會更糟，如果最後真的無路可走，大不了再帶著她一起上路！
    想明白一切的張雲龍感覺異常慚愧，他怎麽會有如此冷血的想法？他想起了新兵連授銜儀式時麵對軍旗立下的入伍誓詞。
    我是華國人民國防軍軍人，我宣誓
    服從黨的領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服從命令，嚴守紀律，英勇頑強，不怕犧牲，苦練殺敵本領，時刻準備戰鬥，絕不叛離軍隊，誓死保衛祖國！
    而他如果真的選擇一槍打死這個女人，那麽無疑背叛了當初的誓言，與他軍人的身份和榮譽背道而馳！
    時間就在沉默與黑暗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了，到了早上7點鍾的時候，樓上傳來的動靜就已經很小了。
    張雲龍走到防盜門的後麵，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他能聽到喪屍陸續在離開辦公樓。
    那淩亂的腳步聲和咆哮聲越來越少，直到徹底消失，情況果然和他分析的一樣！
    為了保證穩妥，張雲龍特意多等了一些時間，一直到上午8點半，在確定門外已經沒有任何動靜後，張雲龍才帶著大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防盜門。
    當看清外麵走廊上的情形後，張雲龍緊緊皺起了眉頭，即使樓外的冷風吹了很久，那股濃烈的血腥氣味依然直往鼻子裏鑽。
    整個院子和一樓的走廊裏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成片的血跡和零碎的骨骼。
    昨晚被打死的喪屍屍體一具都找不到了，被它們的同類“打掃”地很幹淨，沒有浪費一星半點，隻剩下一些啃不動的骨頭被隨意丟棄。
    張雲龍倒不擔心這濃重的血腥氣引來喪屍，因為周圍能聞到味的喪屍估計都趕過來了，現在不管它們吃沒吃飽，都被迫或主動地離開了，短時間內他們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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