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醫生我帶回來了。”
    這回換男人跟在杜建春的身後，等到杜建春走到敞開的小鼓包前，他立馬朝鼓包裏頭大聲喊過去。
    “老婆，你堅持住。”
    “杜醫生，您進去吧。”
    男人在身後催促杜建春，杜建春進退兩難，心裏打著鼓，一咬牙到底委身鑽進小門裏。
    外頭小鼓包房子看著潦草窄小，屋裏卻金碧輝煌寬闊多了，但是這金碧輝煌裏總有種一紮即破的錯覺。
    屋裏頭還有兩個瘸腿的丫鬟侍候，丫鬟麵無表情，兩腮處的大坨腮紅實在詭異。
    醫者仁心，杜建春也沒多想就朝女人的聲音來源處走進去，一頂紅色薄紗帳子將床上的人遮的嚴嚴實實。
    女人的哭喊聲也沙啞起來，聲息漸弱。
    “杜醫生，請您務必快點。”
    杜建春皺眉抬頭看了眼男人，男人語氣生硬聲音細聽還是能聽出點焦急。
    這回男人的麵目他能看清楚了，他擦了把額頭的汗，口齒有些不清“來個人……來個給我打下手的。”
    “熱水、毛巾、消毒的剪刀、針線……”
    一個侍女走上前，手裏捧著的東西正是杜建春需要的。
    他啞然默默接過這些東西開始接生起來，他手裏動作也快，畢竟經驗豐富，還順道指導床上的女人該如何如何做能利於孩子出生。
    床上的女人蓋著繡著大紅花的黃絨麵被子，被子將她下半張臉蓋得嚴嚴實實。
    按理說不該讓孕婦這麽蓋著被子，防止悶出事，但是杜建春從始至終也沒敢提醒，他就埋頭接生，心裏祈禱這孩子順利出生也祈禱自己能早些回去。
    杜建春不愧是婦科中醫，像農村地方不像城裏生孩子都送醫院去的，農村裏要麽有接生婆要麽就是草醫接生，像杜建春這樣的接生也有百來個孩子了。
    “哇……”
    一聲嬰孩的哭啼打破焦急的氣氛，杜建春抱著懷裏的孩子真可謂欲哭無淚，這孩子沒有下巴！
    跟房間外的男人一樣，下牙床整整齊齊暴露在空氣裏，嘴裏發出哭泣的聲音，眼睛卻是一片漆黑，他第一時間看到這樣的孩子差點沒控製住情緒，差點將孩子脫手扔出去。
    臥室外守著的男人率先衝進屋裏。
    “孩子出生了？”
    “健康平安。”
    杜建春懷裏抱著孩子，他見男人進屋了，連忙半眯著眼睛將孩子離得老遠遞給男人，但是這過程他又要假裝忙碌收拾東西以抵消男人心裏的疑慮。
    “那個，令郎和夫人都沒大礙。”杜建春搶先略到門口位置隨時就要踏門出去，“我也就先回去了哈。”
    他腳下動作迅速，生怕走不掉。
    “杜醫生您別急。”抱著孩子的男人陰沉冷靜，“杜醫生勞煩您大半夜大老遠來一趟，先吃口飯再回去吧。”
    說著另一個侍女端著精美瓷器放到桌子上，瓷器裏裝著的都是少見的山珍海味。
    “應該的應該的。”
    杜建春哪裏還敢吃飯，他額頭開始滲出大顆大顆黃豆般的汗珠，“飯我就不吃了，我晚上禁食禁水。”
    說完他就感覺雙腿都開始打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忍著的，好不容易爬出墳頭。
    杜建春拖著七十來歲的身體，恨不能雙腿是裝著風火輪的，不管不顧的就往來時的路跑，他聽身後沒了動靜，心想是甩開男人了。
    就當他放鬆下來的時候耳邊又傳來陰冷毫無情感的吐氣聲“杜醫生，您要是不吃飯的話，這錢拿著吧。”
    “哪有看病不拿錢的。”
    聲音就是在身後響起來的，他停下腳步緩緩回頭，先是一隻蒼白的手拎著個黑布袋子夠到他跟前，等他微微偏頭，就見那個男人不知道何時竟然就站在他身後。
    杜建春頭也不敢回了，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這錢我也不收了，當我做好事吧。”
    “杜醫生，您慢點。”
    聲音還是在耳邊，杜建春一把老骨頭受不了了，他停下腳步，就見地上一雙黑布鞋映入眼底。
    男人抱著孩子，陰森森發笑“杜醫生，今天的事情可別跟別人說啊。”
    少了一截的下巴隨著說話聲發出“咯吱咯吱”響聲，異常恐怖陰森。
    “我不說，我絕對不說。”杜建春兩腿發軟直接坐在地上，“你放過我吧。”
    男人不依不饒就站在杜建春麵前，他扔下一袋子錢，錢袋沒紮緊，袋子落地裏麵滾出來一塊金錠子，杜建春趁著月光看到袋裏還有數十塊大小一樣的金錠子。
    男人語氣僵硬“杜醫生把診金收了吧。”
    杜建春勉為其難撿起錢袋子“好我收。”
    “這是我特意從桌子上拿的燒雞，你也吃了吧。”男人又從背後拿出一隻大燒雞，直接將燒雞遞給杜建春，燒雞上裹著的油肥肥厚厚，濃濃的肉香在荒野裏飄蕩。
    平時像這種油膩的東西杜建春都吃的少，不知今天怎麽的就覺得這燒雞實在香的誘人。
    杜建春吞了口吐沫，接過燒雞啃起來“我吃。”
    他心裏預想著先假裝吃幾口，這麵前的男人若是真想害他就不會讓他走出墳堆了，等男人走了他就把燒雞扔了。
    男人也不負他所望，見著杜建春吃了燒雞，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懷裏的孩子恰逢時宜哭起來。
    男人邊哄孩子邊道“那杜醫生，我就先回去了，不送你了。”
    等男人身影徹底看不見了，杜建春一口吐掉嘴裏的燒雞，又伸出袖子擦擦滿嘴的油膩，從地上爬起來心裏不住發笑感慨。
    “沒成想我一個老頭子竟然遇到這種事。”
    他打開黑布袋子看了看，裏頭的金錠子有二十來塊，是真真切切的金子。
    好歹撿回條命，他趕緊打開手電筒，照著前路往家走。
    林清河在城裏玩了老晚才往家回，雖說夜路不好走，不過有司機開車她也不擔心。
    司機也是賴頭安排的，就連司機都有些小本領。
    司機自豪地說“我的能力就是可以連續一個月不睡覺。”
    車子行駛到一處山村地帶時，車燈照到前麵路口中央蹲著個人，頭發都發白了，白頭老人背對著林清河等人，手裏還不住有小動作。
    他身上還背著個藥箱子。
    司機減速疑惑“這大晚上的小路上怎麽會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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