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標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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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理會常務會議結束後,我並沒有回到瑪麗杜波伊斯身邊,而是住在了麗茲的迪恩城堡。很多時候,我很喜歡這個乏味的女人。
此時的我靠在她的懷裏,感受著她懷裏的芬芳。我現在還在回憶,我剛剛提交的那份《推進全球獵巫運動的計劃書》所有細節,這時麗茲湊過來,柔聲問道“你在想什麽呢?”
我歎了口氣,勉強擠出一抹笑意,”我琢磨剛才我開會的事呢。”
“剛才,剛才怎麽了,”聽到這句話的麗茲把枕頭墊在自己腰下坐了起來,饒有興致的看向我,“你們龍國,高盧,以及我們聖喬治聯合王國,這三個末世後的常任理事國,就連和你們有三戰血仇的孤星共和國都投了讚成票。並且,還因為psc這個位置,正好按照字母順序排到你們龍國。你還怕徐有青那個老部下會給你搗亂嗎?”
我一聽她的話,重重的歎了口氣”但即使是這樣,也有羅刹國和加拿大,以及南非反對,看看地圖就知道有多大一片了。
還有個現實還是無法回避的,那就是無論是gpa大會,還是gpa安全理事會,發出的決議案,都是類似於政治宣言的性質,雖然三戰後的gpa在權力上有所加強,甚至有了布魯塞爾這個直轄領土,以及一部分的裁判權。
但真的要在獵巫的同時,還對一個不配合的政治實體出手,那也是不現實啊。”
“怕什麽,現行製度下有《gpa憲章_第七章緊急授權法》,”麗茲說到這裏頓了頓,看我明白具體內容於是繼續說道,“既然憲章明確寫了,在失去大會組織能力之前提下,就像是現任大會主席——亞羅斯瓦夫.梅迪恩斯基遇襲身亡,常任國可能繞過大會直接授權軍事行動——”
麗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倒不如,先拿下軍事授權再說。”
開什麽玩笑,這臭婆娘拿我當小孩子嗎?真他娘的以為gpa的授權就是聖旨嗎?真當一句——“人類集體安全高於主權,就可以把一切迎刃而解嗎?”
我鼻孔輕輕發出“哼”的一聲歎息,隨後就轉過身去不再理她。畢竟我來這裏就是躲清靜的,她這麽絮絮叨叨的也確實挺煩。
麗茲看我不說話,從背後抱住我,柔聲說“幹嘛呀,我發現你最近脾氣越來越壞了。是不是我說了什麽,讓你不高興了,雖然我是個天才,可也總有說的不到位的時候嘛——”
她說到這裏,用她的唇在我的後脖頸親了一下,然後嗲聲嗲氣的說“——來嘛,給我講講,把氣壓在心裏不好的。”
末世後的全球獵巫與末世前的全球環保幾乎是一模一樣。誰他媽的都知道巫師該死,誰都知道需要環保。
“這裏麵的麻煩事太多了,”我開始掰著手指頭數,“無論是獵巫還是環保,都有長期性、複雜性、利益分配矛盾以及國家間信任與合作的脆弱性,這些問題。”
我起身靠在床頭,看著麗茲那副虛心求教的樣子,於是解釋道”所以全球獵巫,最麻煩的不是&39;獵巫&39;而是&39;全球&39;。
我舉個例子吧,全球環保如氣候變化應對)需要數十年的輿論宣傳和公眾教育,才能形成共識並推動政策落地。例如三戰前,從《京都議定書》到《巴黎協定》,環保議題通過媒體宣傳逐步滲透到公眾意識中,但這一過程充滿反複如某些國家退出協定再回歸)。
而且獵巫有它自的特殊性,末世後的獵巫行動需要更複雜的宣傳策略,因為超自然威脅的具象化,首先就要對獵巫有個科學合理的解釋,才不會出現中世紀的教廷一家獨大的情況。咱們這個本身就沒有科學合理的體係進行說明。這樣就有可能讓物理學,化學,生物學,這類的領域再次淪為神學附庸。”
麗茲一聽先是笑著看了看我,隨後她也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於是她不可思議地的盯著我的眼睛,小聲嘀咕著“不... 不會吧,你說會像是中世紀一樣?現代民眾都受過教育,不可能的!”
“不,不是中世紀那樣,”我深吸一口氣後幽幽歎道,“神學將會無可置疑,統治全世界。現在民眾雖然都受過教育,不過他們還並沒有科學的思考方法。人們辯證神不存在的方法,還有很大邏輯漏洞。其中最樸素的就是——我看到鬼,我才相信有神..... ”
我無奈的抓起煙盒點燃一支煙,當第一縷熱氣進入我的肺部,酸麻的肩膀才跟著放鬆下來,“可是... 現在世界上真的出現了巫師,教廷就可以將中世紀的黑曆史,包裝成一場光榮且不計名利的奉獻。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才認同瑪麗杜波伊斯將全球獵巫部隊,叫做goba thy security force。”
麗茲微笑著聽我說完,坐了起來走到壁爐邊。她的赤褐色鬈發在壁爐火光中泛起琥珀色光暈,她突然從我懷中抽身而起,絲綢睡袍下擺掃過波斯地毯上沉睡的柯基犬。那隻名叫&34;約克&34;的短腿犬隻是抖了抖耳朵,把毛茸茸的腦袋更深地埋進爪子裏,另一隻喚作&34;蘭開斯特&34;的則發出輕微的鼾聲,肚子隨著呼吸在火光照耀下起伏如粉色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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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您總是把簡單問題複雜化,我親愛的龍國領袖。&34;她赤足踩過十六世紀橡木地板的裂紋,從鍍銀柴筐裏拾起一塊梣木。當那截木料被拋進壁爐時,火星如受驚的螢火蟲群騰空而起,照亮了天花板上懸掛的鹿角吊燈——那上麵還殘留著英王亨利八世時期的紋章彩繪。
我凝視著火光在她翡翠色瞳孔裏躍動,忽然注意到她頸間滑出的黃金吊墜。那是溫莎家族傳承五百年的獅鷲徽章,此刻正在她鎖骨凹陷處投下細小的陰影。&34;還記得1534年《至尊法案》嗎?&34;她突然用牛津腔背誦道,&34;亨利陛下令國會宣告——英格蘭教會隻服從君主而非羅馬教廷...&34;
火焰吞噬木料發出劈啪聲響,兩隻柯基同步翻了個身。約克的前爪搭在蘭開斯特的屁股上,像極了溫莎王朝與都鐸王朝紋章上交纏的獅與龍。麗茲轉身時,睡袍腰帶在腰間晃出漣漪:&34;我的祖先用三十年完成宗教改革,您卻覺得二十一世紀的人類會倒退回經院哲學時代?&34;
幼稚,太幼稚了。我真不知道是精英的傲慢,還是島國的無知。亦或是《十八體》那種爽文看多了,真的以為是國際組織授權就可以像是麵壁者那樣,有了授權就可以胡作非為了嗎?
還亨利八世... 亨利八世,恐怕亨利八世知道不列顛未來的伊麗莎白三世,能說出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話估計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想用《至尊法案》,“王權高於教權”的曆史經驗類比獵巫中的“國際授權高於國家主權”。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根本連曆史都沒有讀明白嗎?
首先就是時代錯位,16世紀宗教改革依靠武力與輿論雙重壓製,而末世獵巫需要對抗的是維度理論級的科學神學博弈,遠非王權擴張能比的;簡而言之——你要有一群不怕宗教敘事的士兵,那時候巫師和魔鬼是假的,可末世後的巫師真實存在,而且王權也不那麽穩。
其次就是合法性基礎,亨利八世的改革基於本土教會支持,而麗茲的“授權”依賴多國共識,缺乏實際武力與意識形態的支撐。真要是教廷獵巫被證實真的管用,國際上都是教廷的,她們島上那群人真能獨善其身?
看來昂撒貴族教育強調“按章辦事”“程序體麵”,麗茲作為皇儲,看來是真正接觸過權力運作的黑暗麵。權力的本質就是你剝削別人資格有幾個人認——這丫頭越看越像骷髏王袁術_袁公路了。
當麗茲俯身拾取第二塊木料時,搖了搖頭,那比紅酒色澤更加濃鬱散開。於是隔空對我努努嘴就當是吻了我,而後說道“放心吧。我們這些俗人得到了權力,就不會放手的。尊敬的天蛾人尊主陛下。”
我喉結滾動了一下,喉間傳來某種金屬質感的摩擦聲。壁爐裏的梣木突然爆裂,火星像受驚的螢火蟲般四散,其中一粒燙穿了麗茲睡袍的絲綢下擺,在她小腿上綻開細小的紅痕。
哎,有必要告訴她嗎?恐怕她還沉浸在自己揭穿我“小秘密”的喜悅中吧。我是真不忍心,讓自己的女人困在清教徒那種優越感構建的信息繭房裏當一個滑稽的小醜。
&34;約克&34;突然豎起耳朵,短腿笨拙地刨著波斯地毯。它的鼻尖對著鹿角吊燈上某處紋章彩繪不停抽動——那裏殘留著都鐸玫瑰與獅鷲交纏的暗紋,此時此刻看來就像是帝國餘暉最後的一抹殘影。
我摸向床頭的青銅煙灰缸,指腹觸到冰涼的金屬表麵時,吊墜突然發出蜂鳴。黃金獅鷲的雙翼在鎖骨處展開,投下的陰影恰好遮住我眼底浮現的複眼紋理。麗茲的笑聲像浸了蜂蜜的銀鈴:&34;您看,連先祖的徽章都在慶祝真相重見天日呢。&34;
麗茲笑著靠在我懷裏,我輕輕地揉捏著麗茲肩膀,柔聲說:&34;親愛的伊麗莎白,你的祖先能用三十年完成宗教改革,是因為他們擁有三件我們正在失去的東西——&34;
吊墜的陰影投在沉睡的柯基犬背上,形成扭曲的十字架:&34;第一是確定性。當亨利八世宣布脫離羅馬教廷時,所有人都清楚上帝不會真的降下天罰。但此刻...&34;我指向窗外布魯塞爾方向升起的量子屏障藍光,&34;...古神是真的在撕開維度裂縫。&34;
話音未落,蘭開斯特突然發出嗚咽。我們同時轉頭,看見壁爐投在橡木書櫃上的影子正在不正常地蠕動。那些裝幀華貴的典籍陰影仿佛獲得了生命,麗茲似乎還有些不服氣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而後倔強的轉過頭,隻是低聲說“你繼續說吧,我會好好聽著的。”
我點點頭,然後繼續說道“剛才還隻是最好對付的東西,就像是你說的。人們都受過科學理性的教育。咱們就當你說的都對,那咱們怎麽對抗陰謀論的傳播?”
要知道,末世前他們聖喬治聯合王國就有《the sun 》和《irror 》這種國際知名的八卦小報,末世後就因為一個羅刹女外交官和她爸爸喬治六世比較熟,《irror 》就曾經報道過,葉蓮娜. 弗拉基米羅夫娜是喬治六世的秘密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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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更容易滋生謠言和陰謀論的土壤,以及幸存者們,在劫後餘生後那種娛樂至死的心態,一句“獵巫是gpa 常任理事國的陰謀”或者直接刊登一張,長相甜美的巫師被獵殺的照片,直接就能引爆輿論。
我看到麗茲不可置信的表情,於是笑著把她塞進柔軟的被子裏,笑著說“其實我還真不是臨時起意,才把獵巫等同於末世前的環境保護的。因為它們還有複性與政策的脆弱性。”
我一邊像是哄小孩睡覺那樣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一邊用講睡前故事那樣的語氣說出了最真實的話“全球環保政策常因政治周期、經濟利益或突發事件如能源危機)而反複。末世中的獵巫行動可能麵臨更劇烈的反複啊。就比如你或者我死了,你能確認咱們各自的國家一定能堅持獵巫計劃嗎?”
麗茲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然後試探著說道:“是不是還有誰出力多,誰出力少的矛盾?就像是環保... 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長期在減排責任上爭執不下。要是獵巫..... ”
我點了點頭,接過話頭繼續說道:“獵巫是打仗,這就涉及情報共享,技術共享,物資支援少了哪一個,對方都會覺得大國缺乏誠意。而且啊,某些國家可能因地理位置如靠近靈脈活躍區)被迫承擔更高風險,而其他國家坐享其成。例如,東南亞國家若成為獵巫主戰場,可能要求其他國家提供補償,否則拒絕合作。那該怎麽辦?所以我才說在安理會上有快殺,多殺的策略,隻要把基數減少了,咱們的戰略靈活性才能有充足的保障。”
我就這樣和麗茲躺在床上,睡在那個宛如帝國標本的迪恩城堡中。寒冷的冰雨並輕輕拍打著厚重的城堡外牆,就像是給這個原本就死氣沉沉的城堡,塗抹上了一層詭異的蠟,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具長出屍蠟的腐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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