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標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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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曆四年十一月一日,廬州半山別墅區老宅內,安娜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她身上,照亮了她那如瀑布般垂落在雙肩上的黑色卷發。
    她的手指輕輕捏著一個桔子,動作優雅而細膩,仿佛在雕琢一件珍貴的藝術品。她的鼻梁高挺,線條分明,給她的麵容增添了一絲立體感。此刻,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複雜且糾結的情緒,似乎內心正經曆著一場激烈的掙紮。
    安娜小心翼翼地剝開桔子的外皮,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謹慎。她用指甲輕輕挑起桔子皮的一角,然後慢慢地將其撕下,仿佛在揭開一個神秘的麵紗。隨著桔子皮的剝落,一股清新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她仔細地去除桔子上的白色絲絨,那絲絨在她的指尖飛舞,如同雪花般輕盈。她的目光專注而深邃,似乎在透過桔子看到了某種隱藏在深處的東西——瑪麗. 杜波依斯和武廿無的事她知道了。
    安娜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桔子瓣上的經絡,果肉的汁液在指甲縫裏滲出,帶著一絲微酸的刺痛。她抬眼時,蘇菲正坐在對麵的真皮沙發上,陽光在她鉑金色的卷發上跳躍,卻照不亮那雙藏在香奈兒墨鏡後的眼睛。茶幾上的骨瓷杯冒著嫋嫋熱氣,杯沿的鎏金花紋在光線裏若隱若現——這是武廿無從布魯塞爾帶回的禮物,如今卻成了母女間最刺眼的擺設。
    "媽媽,"安娜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飄在空氣中的桔子香,"你知道瑪麗和武廿無的事,對嗎?"她的手指猛地掐進果肉,汁水濺在羊絨地毯上,洇出一片暗黃的漬。
    蘇菲摘下墨鏡,露出此時帶有一絲戲謔意味的灰藍色眼眸。她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終於肯撕開這層桔子皮了?"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杯底的冰塊撞擊聲清脆得像是碎鑽砸在玻璃棺槨上。安娜看見母親塗著勃艮第紅甲油的手指在杯口畫圈,那些被口紅暈染的唇紋裏正滲出毒液般的真相。
    "幾年前你能偷人,他現在愛上你的小姨。有什麽問題嗎?"蘇菲用茶匙攪動融化的冰晶,金屬與瓷器碰撞出細碎的顫音,隨後蘇菲抬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行了,哭哭啼啼的想什麽樣子。你男人又不止一個女人,多個能幫你說話的人,你有什麽虧吃?”
    安娜的指甲深深掐進桔肉,汁水順著掌紋流成蜿蜒的小溪。她本以為和武廿無一起殺了王偉就是一切事情的終結。可王大林那個惡心的家夥,始終是她心裏揮之不去的夢魘,她不止一次夢到過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隧道,以及那頭蠢豬粗重的呼吸聲。
    蘇菲. 杜波伊斯,真的太無恥了。至少安娜現在這樣想。在她心裏已經不想把蘇菲杜波伊斯當做媽媽了。一個媽媽怎麽能這麽理直氣壯的說這種話?
    “對啊... 對啊,我爸爸現在就在廿無手下做事。還當了什麽工業複興委員會的主任。一定是他們想用我的隱忍,讓他們可以.... “安娜想到這裏,胸口急劇地起伏,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顯,似乎空氣已經不夠她用來平複內心的波動。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勒住,每一次吞咽都異常艱難。她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桔子的汁液在她的擠壓下流淌不止,就像她此刻無法抑製的情緒。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緊縮,眼白中布滿了血絲,那雙曾溫柔如水的眸子,此時閃爍著憤怒的火光。但她知道,在這裏,在這個家裏,她不能崩潰,不能示弱。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以一種高傲的姿態,強壓下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是嗎?那他們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安娜的聲音冷硬,每個字都像是從冰縫中擠出來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那笑容卻不及眼底,反而讓她的麵容顯得更加蒼白和脆弱。
    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那是憤怒和屈辱在身體裏衝撞的結果。但她仍舊緊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的肉裏,用肉體上的痛楚來抵抗心理上的崩潰。她的脊背挺得筆直,仿佛那是一根隨時可能斷裂的弦,但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鬆。
    "媽媽,你真是我見過最冷血的……" 安娜的話音未落,便被蘇菲冷漠的打斷。
    "冷血?這叫現實,安娜。你以為這個世界會按照你的意願運轉嗎?別做夢了。" 蘇菲的語氣裏沒有一絲溫度,她的目光如同寒冰,審視著安娜的每一個反應。
    安娜深吸一口氣,她的生理反應在強烈的意誌控製下逐漸平息。可是記憶閃回的瞬間,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果肉的汁液混著血絲滴在羊絨地毯上,像極了那年在卡車貨箱裏濺落的、被她偷偷藏起的避孕藥水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帶著鐵鏽味的顫抖:“你以為我和王偉是兩情相悅?你知道他怎麽逼我在水裏下藥嗎?他把我按在冷凍車廂的金屬板上,說要是我反抗——”
    她的聲音突然哽在喉間,她居然幻想到了,瑪麗·杜波依斯的高跟鞋踩在武廿無辦公桌上,猩紅裙擺勾住鎏金桌角,像朵開在權力漩渦裏的惡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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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時如果反抗就沒有今天的武廿無了!”安娜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母親的話像把鈍刀,在她精心縫合的傷口上反複拉鋸。她想起在廬漢隧道裏,王大林油膩的手指劃過她手腕時,自己明明有機會按下警報器,卻因為害怕秘密曝光而選擇沉默。那種從脊椎竄起的冷意,此刻正順著母親的話音爬滿全身,“我告訴你,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武廿無!我和他都知道!”
    “為了武廿無?”蘇菲的冷笑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別自欺欺人了,安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冷凍車廂裏的每一聲喘息?你以為王大林的要挾隻是空穴來風?”她的手指劃過骨瓷杯沿,鎏金花紋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如同灑在安娜傷口上的鹽粒,“你藏在床頭櫃第三格的日記本,我早就看過了。那些被你劃掉的‘主動’‘享受’,比你的眼淚更誠實。”
    安娜的瞳孔驟然收縮,仿佛被人當眾剝光了衣服。她想起日記本裏被塗黑的段落——那些關於後視鏡裏王偉的壞笑、自己主動解開鞋帶的細節,原來早已暴露在母親的視線裏。她的喉嚨像是被塞進了一團燃燒的棉花,火辣辣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你憑什麽看我的日記!”安娜的聲音裏帶著破音的顫抖,“你有什麽資格評判我?你當年為了杜波伊斯家族的利益,嫁給父親時,不也是在計算利弊?現在你又把瑪麗推給武廿無,不就是想通過她拴住權力嗎?”她的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要將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全部吼出來。
    安娜的憤怒如同被點燃的炮仗,瞬間爆炸開來,但她的理智,像一根細線,緊緊地牽著她,不讓她完全失控。她的眼神在瞬間變得鋒利,如同寒冰中的利刃,直直地刺向蘇菲,那是一種混合著痛苦、憤怒和不可置信的複雜情緒。
    “你們是覺得我背叛過廿無,你們就想用瑪麗姨媽替代我?” 安娜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我告訴你們,隻要我不死,武廿無就隻有我這一個老婆!我們是有結婚證的!”
    隻聽“啪”一聲,原本在安娜口中早就失蹤的結婚證,就那麽直接被甩在桌上。
    安娜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但她的聲音仍舊帶著一絲顫抖:“我知道在這個家裏,權力和地位比什麽都重要,但至少,我期望你能有一點作為母親的溫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血地撕開我的傷疤,往上麵撒鹽!”
    蘇菲的墨鏡滑到鼻尖,灰藍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更深的冷漠取代。她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節奏,像在丈量母女之間的裂痕。“溫情?”她走到安娜麵前,指尖捏住女兒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我隻是在教你接受現實。武廿無需要一個穩定的盟友,需要杜波伊斯家族的關係網。你以為,我現在抱住你哇哇大哭有用嗎?”
    “你拿出來那張紙有什麽用?”蘇菲的聲音像冰錐刺進安娜的太陽穴,“武廿無需要的是能在高盧議會為他說話的喉舌,是能讓萊茵同盟打開邊境的聯姻信物。而你——”她的指尖劃過安娜眼下的烏青,“隻是個帶著汙點的女人,連新宇的撫養權都保不住的失敗者。還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新宇那個太子爺的監護人是張玉潔嗎?”
    蘇菲杜波伊斯無奈的搖搖頭,她最終還是把那句——“你給我冷靜點,不要讓其他女人看笑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現在的安娜就像是一個琥珀,她的謊言就像是樹脂那樣將這個軀殼層層包裹。這個琥珀的名字叫——賢妻良母。
    走廊傳來塑料玩具棍擊打地板的“劈啪”聲,夾雜著武天授奶聲奶氣的哭嚎:“妹妹壞!打哥哥!”安娜猛地站起身,桔子瓣從指間滾落,在地毯上滾出歪斜的軌跡,像極了她此刻混亂的神經。
    武卿顏穿著鄧廿秋從高盧帶回來的蕾絲裙,舉著玩具金箍棒追得天授滿走廊跑。小女孩鼻尖掛著鼻涕,卻笑得像偷喝了蜂蜜。天授隻穿著開襠褲,白胖的小腿上印著新鮮的紅痕,正是卿顏的傑作。
    “夠了!”安娜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裏炸開,驚飛了窗台上的變異麻雀。卿顏的棒子懸在半空,金箍棒上的塑料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恰好落在安娜頸間未愈的抓痕上。
    蘇菲的冷笑著倚在門框上,指尖夾著細長的女士香煙,煙霧在她鉑金色卷發間繚繞。
    安娜彎腰抱起天授,孩子的抽泣聲悶在她肩窩,帶著奶香的眼淚滲進她真絲襯衫。
    “卿顏,過來。”安娜的聲音比預想中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卿顏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倔強地抿著嘴,像極了武廿無那倔驢似的模樣。
    “為什麽打哥哥?”安娜蹲下身,指尖撫過卿顏泛紅的手腕——那裏還留著天授掙紮時的抓痕。小女孩突然指著天授的開襠褲,奶聲奶氣地喊:“羞羞!不穿褲子!”
    “天授是哥哥,你們要互敬互愛。”安娜的聲音突然軟化,像在哄騙自己,“就像... ”
    是啊,就像什麽呢?就像是仆人嗎?還是就像是騎士們保護國王?
    她如果還是末世前那個陪著武廿無走出抑鬱症的女人,一個道德無瑕的正妻。那麽鄧廿秋張大花)就是個她塞給武廿無的女人,說一句“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現在仔細想來,她又有什麽資格擺出正妻的架子呢?要不是有柳青和張大花扶持自己恐怕連下人都管不住了。至於她過去提拔的那些人,雖然還打著她的名頭,但還有幾分忠心鬼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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