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溜得可真快，”紅三撇著嘴，她瞄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將紙順手遞給了白堇，又掂量了一下荷包，輕笑，“他這是怕我們不肯收嗎？真是的。”
    白堇看她嘴上不留情，臉上卻是一派笑意，無奈的搖搖頭，仔細瞧著紙上的內容，點了點頭。
    “小如宣指出的問題我先前也有察覺，無論如何改，都有些不太妥當，如今按照他說得來，似乎也是個不錯的解決方法，待後麵有空，我們再試試。”
    “這樣看來，我當初竟是撿了個寶回來，”紅三虛指著自己，不客氣的笑道。
    說起這事，那可就差不多有十年之久了，當年才十四五歲的紅三和白堇從芳菲院出門去買些東西，正巧在街上碰見一個賊眉鼠眼的人，懷裏還抱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那孩子穿著打扮一眼便知是富貴人家，可抱著他的人，卻一身窮苦相，兩人心知這是遇見人販子了，便想辦法把那孩子給救了下來。
    隻是這人是救下來，原想著等人醒來問清住址，便將人送回去，可是等人睜開眼時，那孩子卻不說話，隻是睜著一雙眼睛看著她們。
    “小孩，”紅三蹲著身子，戳了戳他的小臉，“你知道自己叫什麽嗎？或者你知道你家在哪裏，爹爹娘親叫什麽嗎？”
    那孩子沒有回答，隻是鼓了鼓腮幫子，紅三戳出一個小窩，一鬆手，那塊地方又恢複如初，她看得驚奇，玩得不亦樂乎。
    白堇無奈的將人從地上拉起來，“叫你問問題，你倒好，還玩上癮來了。”
    “這不是問他問不出來什麽嘛。”
    “我看這孩子多半是受了驚嚇，才不肯開口說話，去報官府吧，這孩子丟了這麽會兒，他的家人該著急了。”
    白堇說著，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抱住了自己的腿，她低頭看去，對上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心裏不由得軟了幾分。
    她抬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頭，柔聲道，“你放心，我們倆呀不是壞人，壞人已經被趕走了，別怕。”
    “不要，”小孩嘟了嘟嘴，一字一句道，“不要去官府，也不要回家。”
    “喲，開口說話啦，聽他這樣說，看來是知道家在哪裏咯，”紅三伸手又戳了一下他的臉，“剛剛和你說話的明明是我，可你竟然先抱著她，哎呀哎呀，小小年紀就是個沒良心的。”
    白堇一愣，心裏猜測，莫不是這孩子被人抱走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她胡亂猜著，也不知道該不該送人去官府，一方麵怕這麽小的孩子萬一再次被抱走，這次是遇上了她們，那下次呢？另一方麵是怕這孩子滿嘴胡話，不知所謂。
    還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聽見紅三的話，一時間甚是無語，“他年紀尚小，不懂的地方多了去，你和他計較什麽？”
    “哼，他年紀尚小，那就是個小沒良心的，不說了，這人要怎麽辦？直接送官府嗎？”
    “這…”白堇有些遲疑，她們出來的時間不長，眼下最好的辦法，還是要把人送去官府才行，“那就把人送去官府吧”。
    隻是讓兩人沒有想到的是，前腳兩人帶著孩子剛剛來到官府門前，後腳人就不見了，紅三白堇與衙役六目相視，無奈之下，隻好簡述了一番那孩子的長相和打扮。
    “你說她一個孩子能跑到哪兒去？”紅三不解。
    “怪我當時沒有看住他，隻盼那孩子不要出事才好，”白堇歎了口氣，臉上帶著些憂愁。
    兩人才回到芳菲院不久，老鴇就挨個叫人下樓，說是在樓裏捉到個孩子，正在問是誰生的，瞞了她這麽久。
    兩人心裏一個咯噔，做她們這一行的，多得是想著出頭離開的人，而離開之法，通常隻有兩種。
    一種是自己為自己贖身，這種方法是最常見的，也是最難的，芳菲院裏有最基本的月銀，可這也隻能保證樓裏的姑娘們有吃有住。
    客人給的賞銀，有七成要交給老鴇，而要讓客人願意多給賞銀，就得在吃穿用度上多費心思，這些都是需要銀錢來維持。
    畢竟月銀隻能保證有吃的，卻不能保證吃得好，更何況，贖身的錢是按照姑娘的容貌分成三六九等的，越是好看的，贖銀越貴。
    如此一來，姑娘們為了維持容貌就得花錢，而花了錢，就意味著存不了多少。
    雖然長得一般的，贖銀也便宜，可那也就說明，得到賞銀的機會也最少。
    因為這些，能夠給自己贖身的人極少。
    而另一種方法便是讓客人給自己贖身，最好的，就是遇到一個兩廂情願、有情有義之輩，隻可惜她們命薄，遇到的大多是些薄情寡義之徒。
    當然，也有的人妄想著生一個孩子來，以求母憑子貴，一步到位，但是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孩子被搶回去，母親仍留在這裏。
    也有的人懷上了卻不願意墮胎，想生下一個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孩子，來享受一下常人所謂的天倫之樂。
    別的地方，她們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否允許，但是在芳菲院，生孩子卻是被嚴令禁止的，一經發現，母親和孩子就要麵臨著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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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三與白堇低著頭，不敢去瞧站在台上，被人抱在懷裏的孩子長什麽樣子，隻是低眉順眼的聽著老鴇的怒罵。
    “老娘說了多少遍，啊，說了多少遍？你們這些賤蹄子是聽不清還是忘的快？非要老娘提拉著你們的耳朵，在你們耳邊上，一天說個三四道才肯放在心裏嗎？”
    “無論你們誰進來之前，老娘都是千叮嚀萬囑咐，薄情寡義負心漢，一年能見八百遍，偏偏你們不記心上，等栽了跟頭，又死乞白賴的怨老娘，我呸！”
    “上次玉蘭的事，你們都知道吧，非要給那什麽張公子生個孩子，結果人跑了，孩子也沒生下來，一屍兩命，白費老娘一筆錢，找郎中過來看了個屁，還是老娘給她收的屍！”
    “好死不如賴活著，與其要那些不靠譜的來替你們贖身，還不如自己給自己贖，非要走那些彎彎道道，落個人財兩空的後果才甘心。”
    “行了，老娘也不多說了，這孩子是誰生的，自己痛快些，上來認，別逼老娘一個一個的揪。”
    老鴇停下來，歇了口氣，見沒人開口，頓時給氣笑了，“怎麽？敢生敢養不敢認，你這會兒害怕了？要是沒有人，那老娘可就把人買到人牙子那裏去了。”
    她語氣裏含著威脅，見依舊沒有人認領，幹脆的抬了抬手，“阿保，阿虎，把孩子帶著，給老娘挨個挨個的認，嗐，老娘就不信了，你能不認孩子，那孩子總該認你這個娘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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