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
    這是每個人，看到丁摶費盡心思從大夢中顯化在他們麵前的龐然大物時，心底油然而生出來的首個印象，但事實上呈現在徐年他們麵前之物，與在山野樹林裏看見的鳥獸巢穴不能說是十分相似，隻能說是八竿子也打不著。
    但是麵前這龐然大物，卻具備著巢穴的本質。
    孕育。
    巢穴內部生出了一枚又一枚肉胎。
    而這一枚又一枚肉胎又孵化出了奇形怪狀的魔物。
    顯而易見。
    這是魔物誕生的巢穴。
    沈良灌了口酒，不解道“瞎子，這就是你冒著入魔的風險，也要給我們看的驚天大發現？但說實話，我現在隻關心這些魔物是怎麽死，至於他們是怎麽來，這就無什麽所謂了。”
    雖然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知道魔物是怎麽來的，確實可能會對以後有所幫助。
    但他們現在要度過的是當下。
    是山河大陣日漸衰弱的當下，守住人間。
    人間顯然沒有這孕育魔物的巢穴，沈良他們又不可能衝出人間殺到這魔物巢穴裏來個付之一炬。
    但是丁摶可是人間為數不多的頂級強者了。
    用丁摶的安危去換這麽一個未必有用的發現，沈良算來算去都不覺得是劃算的買賣。
    “你這酒鬼，著什麽急？這才剛剛開始而已，更精彩的還在後麵呢，待我喘一口氣……”
    丁摶笑了笑，他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了一下起伏不定的靈力波動後，再次揮動了手裏的卦幡，霧氣再次翻湧，呈現在眾人麵前的夢境再次發生了變化。
    依舊是那座孵化出各種魔物的巢穴。
    目標沒有變。
    但是這巢穴本身發生了變化。
    “轟隆隆隆——”
    大地開始震動，那些尚在孕育中的肉胎離地麵越來越遠，因為整個魔物巢穴“站”了起來。
    站。
    沒錯，就是站了起來。
    在站起來的過程中，血肉與骨骼都在生長，當其完全站立起來之後，便成了一尊腐爛的巨人。
    腐爛之處流淌出來漆黑膿水，蘊含著濃鬱至極的魔氣，隨著他在界海中漫步而行，這些膿水在界海中都暈染出了一片片黑雲，而在這些黑雲之中，便生出了一條條肉蛆。
    肉蛆離開了魔氣便會腐爛死去，而如果僥幸能夠一直得到魔氣的滋養，便長成了一根根觸手。
    也就是徐年已經見過多次的觸手魔物。
    不過這觸魔仍舊不是重點，重點在魔巢變成的腐爛巨人身上，腐爛巨人在界海中穿行，與其高度腐爛的四肢不同，頭顱保存完好，是板板正正的人臉。
    兩隻眼睛，兩隻耳朵，一隻鼻子，一張嘴……
    也沒有錯位。
    很標準的一張人臉。
    不過在這張人臉之下的胸腔。
    已經腐爛到了盡頭。
    血肉都已經空了。
    隻有一截又一截森森白骨。
    粗壯的經脈沿著脊骨纏繞而上，再經過肋骨延伸出來，垂落在空洞洞的腹腔之中，那些從經脈中湧出的漿液，會在盡頭凝聚出一枚又一枚肉胎，形如血肉凝成的果實。
    在這一刻，徐年他們所有人都看出來，洪乞兒化身的脊骨大樹，大概就是源自這靜止時為巢穴，起身時變成腐爛巨人的超脫了常識的龐大存在的一部分了。
    僅僅是胸腔的這一部分。
    腐爛巨人在界海中，追逐著一絲光芒而行。
    灑下膿汁，結出肉胎。
    在界海中攪出一陣陣漣漪。
    不知走了多久，又走了多遠。
    界海中依稀可見的光芒，仍然是依稀可見，似乎遠在天邊成了一個概念上的難題，無論腐爛巨人走出多遠，這一絲光亮仍舊會是他遙不可及的天邊。
    直到腐爛巨人空洞的腹腔都已經碩果滿滿。
    那些遠遠看去，如一枚枚飽滿果實的肉胎擠滿了腹腔，似乎都在等著破胎而出，呱呱落地的那一刻了。
    此時。
    腐爛巨人在界海中找到了一個碩大無比的泡泡。
    泡泡的表麵籠罩著一層風沙，而隔著這一層風沙能夠看見的是延綿無盡的青山與綠水。
    巨人沒有戳破這個泡泡，而是在其始終不可觸及的那抹光芒，照過了風沙泡泡在界海中投出的陰影裏歇了下來，像是一個長途跋涉後已經到了極限的旅人。
    巨人蹲了下來，身體蜷縮抱住膝蓋，重新變成了一座魔窟。
    “啪嗒——砰！砰！！砰……”
    一連串的聲音響了起來。
    就像是熟透了的果實，從枝頭上墜落，砸在地上裂開的聲響。
    徐年他們都不陌生。
    先前洪乞兒通過肉胎複生那些天魔教教眾的時候。
    也是幾乎一樣的動靜。
    不過不同的是，重新化作魔巢的腐爛巨人胸腔裏的那些熟透肉胎墜落炸開之後，那一層肉膜也已經幹枯了，變成了一層一捅就破的窗戶紙，不需要從內部撕開，隻需要伸展一下肢體，自然就能夠撐破，順暢地走出肉胎殘骸，離開魔巢。
    從魔巢裏走出來的是……人！
    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條腿，全都正確銜接在軀體上的人，他們高矮胖瘦不一，五官也不是從一個模子裏刻畫出來，甚至還可以看出他們當中有的是大焱人，有的是寒地人，有的是大漠人……
    這些從魔巢中走出來，與人族看不出任何區別的“人形魔物”進入了界海中，代替了已經走不下去的腐爛巨人，繼續向著界海深處的那道似乎永遠都遠在天邊的光芒遊去。
    腐爛巨人無法接近的光芒，這些從巨人空洞腹腔裏孕育出來的“人形魔物”卻似乎可以接近。
    起碼徐年他們看見的，是這些“人形魔物”越過了覆蓋著風沙的泡泡，接近了界海中的那道光芒。
    司馬彥眉頭皺得都快要擰到一塊了，沉聲說道“這是界海，是人間與魔界的交匯地帶，界海裏的那道光芒，代表著我們人間的方位，這腐爛巨人，莫非是……天魔？”
    孔武否定了司馬彥的猜測“不是天魔，除非山河大陣已經崩了，不然天魔進不了界海，這應該是一頭大魔，一頭能夠孕育出魔物的大魔……算命後生，後續呢？這些大魔生出來的這些像極了人類的魔物，是死在界海裏了，還是僥幸混入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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