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泉像是如數家珍一樣報出了自己在執法堂裏的履曆。
    似乎想把這一生，都通過執法堂履曆攤開。
    供這皇宮分辯。
    他究竟是對是錯。
    是恪守了加入執法堂時對百族徽記發下的誓言，還是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於是算得上是萬泉的頂頭上司的黑間白又踢了他一下，低聲說到“萬泉，陛下問你是不是執法堂的人，你說這麽多做什麽？”
    萬泉一怔，低頭說道“是。”
    這次的回答倒是簡潔了。
    就這麽一個字。
    從滔滔不絕到了惜字如金。
    黑間白都忍不住撇了撇嘴，這可真是個二愣子。
    妖皇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繼續問道“現在是什麽職位了？”
    “三年前，晉升為了骨幹……丁等骨幹。”
    “十年成骨幹，這在執法堂算是青年才俊了吧？挺不錯的了，也就是有徐年在場，朕不太好意思，不然可得好好誇誇你這十年成執法堂骨幹的妖族俊彥。”
    妖皇的後半句話，萬泉沒聽得懂。
    他是山裏人。
    確實不知道鎮國大真人是什麽來頭。
    隻是覺得妖皇陛下這“誇”，大概是在陰陽怪氣的嘲笑他不自量力，查案竟然查到了少主的頭上？
    沒有誇。
    所以等自己的就隻有罰了？
    妖皇繼續說道“這次的案子，你做的不錯，能夠在一群反賊當中潛伏這麽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值得嘉獎，以後還望你再接再厲，等你什麽時候晉級成執法堂長老了，朕親自給你頒發長老令牌。”
    做的不錯？
    我這是做的……不錯？
    萬泉整個人都愣住了，隻不過這一次在短暫的迷茫之後，他的眼神裏漸漸恢複了覲見陛下之前的光彩，方才那些發生在心湖裏的矛盾與衝突都在妖皇這一句肯定中支離破碎蕩然無存。
    他的神情沉著堅毅，眼神中充滿了信念。
    萬泉深吸一口氣，磕頭謝恩“多謝陛下，我一定不辜負陛下的信任！爭取早日晉升長老，領下這一殊榮！”
    妖皇笑著說道“你不該辜負的可不僅僅是朕對你的信任，還有這百族子民給予執法者的信任。”
    “是，陛下說的是，我一定牢記公平公正秉公執法，不愧對這份信任！”
    “好了，朕知道你心裏有些疑問，但朕也要對你說，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必要知道，隻要盡職責做你好你自己的事情，至少在這百羽王朝之內，便沒人能夠指責你秉公執法是錯，現在……你可以先告退了。”
    “多謝陛下容我告退，我退……啊，我這就走……”
    萬泉略微有點語無倫次了，按捺著自己的激動站起身。
    他轉身向黑間白鞠了躬。
    也向徐年和酥酥彎腰示意。
    然後才轉身欲走。
    隻是這才轉過身，抬起的腳還沒落下去，一股極其浩大，如同山嶽般的威嚴便壓在了萬泉的身上，萬泉頓時動彈不得，從手腳到思緒都陷入了停滯。
    他甚至意識不到自己的告退被外力鎮住了。
    這威嚴的來源，自然是坐在禦椅上的妖皇。
    妖皇居高臨下地望著轉身欲走的萬泉，眼神裏麵盡是俯瞰眾生的意味“我已經讓執法者萬泉退下了，那麽現在，你這個反賊是不是該登場了呢？還是你覺得都舞到朕的麵前了，朕還能看不穿你這點把戲？”
    反賊在哪兒？
    司掌刑律的大長老黑間白怔了一下，連忙左顧右盼，但什麽都沒有看到，隻有那雙眼眶發黑的眼睛裏麵多出了幾個問號。
    陛下這是在說什麽，哪有反賊？
    “吱吱吱？”
    酥酥抱緊了徐年，清澈的大眼睛轉個不停，要找出潛伏進了百羽皇宮裏的反賊。
    哪個壞蛋這麽大膽，酥酥可是有徐年在的！
    徐年眯了眯眼睛，看向了被妖皇鎮住的萬泉，他其實也沒有察覺到什麽反賊的氣息，隻是憑借著直覺，意識到這反賊可能就藏在僅用了十年就成了執法堂丁級骨幹的妖族俊彥身上。
    至於是怎麽藏的。
    說實話，徐年現在還沒看出端倪。
    下一刻。
    萬泉的氣息變了。
    眼神裏的信念感蕩然無存，隻剩下了陰沉。
    “嗬嗬，陛下可真是好眼力，這都能夠看出來？不過這片百萬大山，你還能夠掌控多久呢？當你決定欺騙百族子民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會被百族子民所拋棄，而這一切就將從今天開始——”
    萬泉臉上浮現出痛苦掙紮之色，一縷縷黑煙從他的身上冒了出來。
    在他的頭頂匯聚。
    這是魂魄！
    這魂魄的氣息，徐年還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江四十九？
    徐年想到了為玄雍國效力，自稱巫祖的大巫強者。
    不過從萬泉體內冒出來的這道魂魄，和江四十九的魂魄氣息隻是相近而已。
    並不一致。
    不是江四十九本人。
    想到江四十九的來曆，徐年不禁懷疑，這莫非又是巫祖殘留在世間，入了輪回卻沒有完全磨滅屬於巫祖的魂魄印記的一縷殘魂？
    徐年在猜測著魂魄來曆時，這道魂魄已經動了。
    魂魄倏然變成了一抹黑光。
    直刺禦椅上的妖皇。
    “就憑你這一縷殘魂，也想行刺朕？如果這就是你苦心經營出來的造反計劃，成敗就在行刺朕的成功與否之上，那你還是趁早歇歇吧，不必做這無用功了。”
    妖皇隻是抬手一揮。
    徐年剛要出手阻攔魂魄黑光，便已經有極其龐大的力量降臨在了皇宮之中，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壓了下來，直接捏住魂魄黑光。
    如同抓住了一隻蟲豸。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在這皇宮之中，我不可能傷到你……但就如我說的，這隻是個開始！一切的一切，從你欺騙百族開始，就已經埋下了禍根，現在已經到了禍根結出果的時候，你定會要親自品嚐這苦果……”
    被攥緊的黑光不斷掙紮，但卻像是弱小的蟲子一樣無濟於事，直至這龐大的力量繼續加大力氣。
    “轟隆——”
    魂魄被捏爆了，炸成無數黑色流光，四散而走。
    妖皇再一抬手，那股龐大偉力掃過了皇宮大殿，數以千計的黑色流光頓時熄滅了。
    蕩然無存。
    如同被抖落的衣角塵埃。
    留不下一點痕跡，似乎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坐在禦椅上的妖皇神色如常，也似乎真的隻是抬了兩下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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