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一層薄霧裹著街邊的寒意漫進老城區。
    紅太陽孤兒院藏在巷尾最深處，院牆斑駁脫落，鐵門上的紅漆掉得隻剩零星幾點，門軸處鏽跡斑斑，看著和尋常老舊孤兒院沒兩樣。
    張麻套著件洗得發白的廚師服，領口刻意蹭了點油漬，手裏拎著個舊布包，布包裏裝著提前備好的廚具和那包關鍵的瀉藥。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情緒，腳步沉穩地走向孤兒院。
    剛邁過虛掩的鐵門，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就從門房裏鑽了出來，擋在他麵前。
    這壯漢滿臉橫肉，手臂上紋著半截看不清的刺青，眼神像刀子似的上下打量他，語氣裏帶著不加掩飾的警惕：“幹什麽的？”
    張麻沒慌，臉上堆起幾分憨厚的笑，抬手比了個顛勺的動作，手腕輕輕轉動，嘴裏還配合著“滋啦”一聲擬聲，那模樣活脫脫就是個常年守在灶台前的廚子。
    “哦！應聘廚師的？”壯漢眼睛亮了亮，警惕的神色消了大半，語氣也緩和不少，側身讓出通道，伸手衝裏麵擺了擺，“跟我來，院長在裏麵。”
    說罷，便轉身在前頭帶路，腳步踩在院子的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幾棵老樹枝椏在晨風中輕輕晃動，偶爾落下幾片枯葉。
    沿途沒見到一個孩子，隻有幾間屋子的門窗緊閉，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
    張麻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將每一處細節都記在心裏，腳步不緊不慢地跟著壯漢往裏走。
    很快，他們走到一間掛著“院長辦公室”牌子的屋子前。
    壯漢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進。”
    推開門，張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正是這孤兒院的院長。
    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微胖，最顯眼的是那雙極小的眼睛，像兩條細縫，此刻正眯著打量他，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落在眼裏，說不出的詭異。
    張麻心裏暗忖，老話果然沒說錯，麵由心生。
    這院長看著就渾身透著股邪氣，絕不是什麽善茬。
    壓下心底的判斷，依舊維持著那副憨厚的模樣，站在門口沒敢亂動。
    “坐吧。”院長指了指桌前的椅子，聲音裏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指尖輕輕敲著桌麵，“為什麽想來這兒應聘廚師？”
    這類問題張麻來之前早就反複預演過，甚至對著鏡子練過語氣和表情，就怕露出破綻。
    他搓了搓手，語氣帶著點實在的無奈：“老家的餐館倒閉了，
    到處找活幹，聽人說這兒招廚師，薪水給得還行，
    就想著來試試，家裏上有老下有小，就想找個安穩活計混口飯吃。”
    他說話時眼神坦蕩，語氣自然，沒有半分遲疑，完全是一副為生活奔波的普通廚子模樣。
    院長眯著的眼睛沒看出什麽異樣，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都會做些什麽菜？別是隻會炒個土豆絲就來蒙事的。”
    “那不能！”張麻立刻接話，語氣裏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得意，“家常的雞鴨魚肉都能做，紅燒排骨、清蒸魚、辣子雞這些硬菜也拿得出手，
    之前在餐館裏，客人點得多的菜我都熟，保證味道不差，要是不嫌棄，中午我就露一手，您嚐嚐就知道了。”
    他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比了個翻炒的動作，細節拿捏得十分到位。
    院長看著他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深了些，伸手遞了過來：“行，那中午的夥食就看你的了，好好幹，虧不了你。”
    張麻連忙伸手跟他握了握，院長的手又冷又膩，觸感很不舒服，他強忍著抽回手的衝動，握了一下就趕緊鬆開，點頭應道：“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幹！”
    隨後，他便跟著壯漢轉身往食堂走去。
    路上，壯漢隨口提了一句：“孩子的飯跟我們的分開做，別圖省事混在一起，免得回頭出問題。”
    張麻心裏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地應著：“明白明白，孩子的夥食得格外注意，
    我肯定分開做，幹淨又衛生。”
    走在路上，張麻心中琢磨，其實他的核心任務很簡單，就是在飯菜裏下瀉藥。
    等這些犯罪分子全都拉肚子渾身無力時，再給外邊埋伏的警方發信號，配合他們完成抓捕。
    可真到了這裏，他卻沒那麽輕鬆了。
    廚房不算小，灶台、案板、儲物櫃一應俱全，隻是看著有些陳舊，角落裏堆著些沒洗的碗筷，透著股淡淡的黴味。
    壯漢把他帶到這裏，見他長相老實，做事也透著股廚子的幹練，丟下一句“你自己忙活，我先走了”，就轉身離開了。
    門被關上的瞬間，廚房裏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張麻走到灶台前，先仔細檢查了一遍廚具，又打開儲物櫃看了看食材，無非是些土豆、白菜、豬肉之類的普通食材，都是些家常菜的用料。
    挽起袖子，開始有條不紊地準備飯菜，洗菜、切菜、生火，動作嫻熟利落。
    很快，案板上就擺好了切好的食材，鍋裏的水也漸漸燒開，廚房裏彌漫起淡淡的煙火氣。
    他從布包裏拿出那包白色的瀉藥，放在灶台角落，用一塊抹布蓋住，眼神沉了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鍋裏的熱氣升騰，將他的臉頰熏得有些發燙，可心裏卻透著股寒意。
    他現在對這裏的情況一無所知，這幫犯罪分子的核心窩點到底在孤兒院的哪個位置？
    是後院那幾間鎖著的屋子，還是院長辦公室的暗室？
    他甚至不知道這夥人到底有多少，除了剛才見到的壯漢和院長，還有沒有其他人？
    更關鍵的是，這孤兒院裏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被他們劫持了？
    如果有孩子在，警方貿然衝進來，萬一這些人狗急跳牆，拿孩子當人質，後果不堪設想。
    要是就這麽直接把瀉藥加進去，固然能讓這些人失去反抗能力，可信息不足的情況下，誰也不敢保證抓捕過程中不會出意外。
    最穩妥的辦法，還是趁著現在沒被懷疑，多打探些線索，給外邊的警方提供更精準的信息，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他一邊琢磨著，一邊往鍋裏下著菜，翻炒的動作沒停，心裏卻在快速盤算著該怎麽打探消息。
    直接問肯定不行，容易引起懷疑，隻能旁敲側擊，找機會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