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調查局總部三樓走廊，周媛手中的咖啡杯突然跌落。
    瓷杯在防靜電地板上摔得粉碎，深褐色液體濺上她嶄新的小羊皮高跟鞋。但這位素來注重形象的情報分析組資深成員此刻卻渾然不覺，隻是死死盯著電梯口走出來的那個身影。
    “孟……孟虹宇？”
    站在電梯口的年輕人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穿著孟虹宇常穿的那件黑色風衣，有著孟虹宇標誌性的挑眉動作，甚至連右耳垂上那顆小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但那張臉——那張棱角分明、充滿膠原蛋白、像是開了美顏濾鏡一樣英俊的臉，怎麽看怎麽神似孟虹宇。
    “早啊周姐。”年輕人笑著打招呼，聲音比記憶裏清亮許多，卻帶著孟虹宇特有的尾音上揚。
    整個辦公區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盯著這個自稱孟虹宇的年輕人，鍵盤聲、打印機聲、電話鈴聲全部戛然而止。
    “這怎麽可能……”技術科的小王摘下眼鏡用力擦拭，“孟虹宇分明是個發際線堪憂的三十八歲大叔。”
    年輕人，或者說返老還童的孟虹宇，從容地穿過鴉雀無聲的辦公區，走向自己的工位。
    他的步伐輕盈得不可思議，像是卸下了二十年的重力束縛，當他在慣常的位置坐下時，整個調查局終於爆發出一陣騷動。
    “真是孟虹宇！他工牌上的芯片識別通過了！”
    “見鬼，他眼角紋都沒了……”
    “至少年輕了十五歲……”
    議論聲像潮水般蔓延，孟虹宇坦然接受著同事們或震驚或探究的目光，甚至帶著幾分表演欲轉了轉辦公椅。
    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他臉上，照得那張毫無歲月痕跡的臉龐幾乎在發光。
    周媛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問：“我記得你之前出勤去了雲隼市，調查一起關於賭場的超自然事件，你究竟遇到了什麽？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孟虹宇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異的弧度：“雲隼市有一個叫「幸運賭場」的神秘之地，我意外進入了賭場，並且參與了賭局，具體細節我不方便透露，我隻能告訴你們，最後我贏了。我贏來了青春，純粹的、新鮮的青春。”
    他伸展修長的手指，“沒有關節炎，沒有胃潰瘍，沒有熬夜後的偏頭痛……”
    辦公區突然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麽——迄今為止，絕大部分被記錄在案的超自然現象幾乎都對人類不利，而眼前這個煥然一新的孟虹宇，可能是第一個真正從異常事件中獲益的幸運兒。
    其實孟虹宇兩天前就已經從「幸運賭場」裏出來了，隻不過他返老還童這件事實在茲事體大，這兩天他見了很多人，甚至是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直到現在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有空向同事顯擺。
    他坐下不到五分鍾，椅子還沒捂熱，就有人來叫他：“局長要見你，馬上。”
    孟虹宇起身，朝著局長辦公室走去。
    穆行瑞的辦公室門罕見地緊閉著，孟虹宇敲門而入時，這位素來沉穩的局長正背對門口站在落地窗前，肩膀線條繃得筆直。
    “坐吧。”穆行瑞沒有轉身。
    孟虹宇在新陳代謝加快帶來的旺盛精力驅使下，幾乎是彈進了會客椅，他注意到局長辦公桌上擺了兩個茶盞，這意味著剛才似乎有訪客。
    “你上交的報告我看了。”穆行瑞終於轉過身，眼下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十二頁紙，沒有一句解釋你為什麽突然年輕了十五歲。”
    孟虹宇歪了歪頭，這個原本會讓他頸部發出“哢噠”聲的動作現在流暢得不可思議：“報告第七頁第三段，我明確寫了——我在幸運賭場贏了賭局。”
    “贏？”穆行瑞突然拍案而起，實木辦公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你知道第一名受害王健恒輸掉了什麽嗎？他五十二歲的身體現在像個九十歲的老人！醫生說他隨時可能死於器官衰竭！那麽精明的商人，輸到幾乎一無所有，你告訴我，你是怎麽贏的？”
    “那是他運氣不佳。”孟虹宇聳聳肩，“賭博本來就有輸有贏，我也不知道怎麽自己怎麽就贏了，或許是我那天運氣特別好。”
    穆行瑞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輕描淡寫的態度太不像孟虹宇了，曾經的他很認真負責，共情能力也很強，對受害者的遭遇絕對不會這樣冷漠！
    這時，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起。
    穆行瑞按下免提鍵，秘書緊張的聲音傳來：“局長，醫學院的齊教授到了，還有……”短暫的停頓，“陳部長的專線在三號線。”
    穆行瑞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告訴齊教授去a3會議室等著，接三號線進來。”
    電話那頭傳來幾聲忙音，接著是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老穆啊，聽說你們那個調查員從賭場回來了？還變年輕了？”
    穆行瑞的指節泛白：“陳部長，這件事還在調查中……”
    “是真的就好。”對方打斷道，“我覺得超自然調查局應該組建專項組仔細研究這個‘幸運賭場’，畢竟……”對方意味深長的停頓，“老齡化問題是國家戰略重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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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斷電話後，穆行瑞像突然老了十歲，他慢慢從抽屜裏取出一份標著“絕密”的文件夾扔在桌上，看向孟虹宇：
    “知道這是什麽嗎？過去的四十八小時裏，有十七個不同級別的領導打電話詢問你的情況。現在，醫學部門要對你進行全麵檢查，然後有些領導想要見你一麵，準備好發言措辭，千萬不要亂說話。”
    孟虹宇的眼睛亮了起來。
    “別高興得太早。”穆行瑞冷笑，“你以為他們是想幹什麽？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想。”
    孟虹宇點點頭，他當然清楚自己的返老還童意味著什麽。
    隨後他前往醫學院，檢查持續了許久，齊教授的團隊抽取了他的血液、骨髓、皮膚樣本，甚至做了全套身體掃描。
    當最終數據呈現在紙麵上時，這位細胞衰老學專家臉色變得震驚。
    “這太不可思議了……”齊教授盯著顯微鏡，聲音發顫，“你的端粒……它們不是被修複，而是完全重置到了二十三歲左右的狀態。就像是……”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有人把你的身體狀態倒撥了十五年。”
    孟虹宇從檢測台上坐起來，輕鬆地活動了下肩膀：“所以我是真的變年輕了，不隻是表麵看起來的假象？”
    “比那更神奇。”齊教授擦著額頭的冷汗，“從生物學角度講，你現在就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如果這種狀態能維持……理論上你的壽命也會相應延長。”
    這個消息像野火般迅速傳遍了整個調查局，並且還在向外擴散，許多關注此事的人都收到了最新情報。
    當孟虹宇做完檢查回到辦公區時，他發現自己的工位周圍站滿了人，不隻是調查員同事，連後勤部和檔案室的人都來了，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混雜著好奇、懷疑和某種難以掩飾的……渴望。
    “孟哥，那個賭場……”新來的實習生鼓起勇氣問道，“裏麵到底是什麽樣的？”
    孟虹宇笑了笑，這個曾經會讓他眼角浮現細紋的表情現在完美得像個廣告模特：“就像普通賭場一樣，隻不過……”他壓低聲音，“籌碼不隻包括錢財，青春、健康和壽命，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拿上賭桌。”
    周圍頓時傳來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那你……怎麽贏的？”有人追問。
    孟虹宇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節奏詭異得像某種密碼：“大概是我那天運氣很好吧。”
    這個含糊其辭的回答顯然不能滿足眾人的好奇心，但沒等他們繼續追問，穆行瑞就黑著臉出現，把孟虹宇拽進了電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電梯門一關上，穆行瑞就厲聲質問，“那些模棱兩可的回答隻會讓更多人想嚐試那個該死的賭場！”
    孟虹宇的表情突然變了，那種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安的冷靜：“局長，你以為你能阻止他們嗎？”
    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當我活著從賭場裏走出來，當那些垂垂老矣的大人物們發現真的可以贏來青春時，他們會像餓狼撲食一樣衝進賭場。”
    穆行瑞一愣，這時電梯停在頂層，門開前，孟虹宇又恢複了那種陽光燦爛的笑容，仿佛剛才的陰鬱都隻是幻覺。
    下午，孟虹宇收到緊急通知，有領導要見他。
    他對著滿屋子的高官重複了他在報告裏寫的內容，隻是略去了一點小小的細節，當他展示自己現在毫無瑕疵的手背皮膚時，他注意到至少有三人的呼吸明顯加快了幾分。
    簡報結束後，某退休領導——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特意留下來“請教幾個問題”。
    當晚，孟虹宇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孟先生，我是xx的秘書。”電話那頭的女聲彬彬有禮，“xx想邀請您參加明晚在雲頂莊園的私人晚宴，有些關於……特殊現象的問題想向您請教。”
    掛斷電話，孟虹宇望向窗外，夜色中的城市燈火輝煌，而在某個肉眼看不見的角落，猩紅的“幸運賭場”招牌正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與此同時，穆行瑞在辦公室裏也煩躁的掛斷了一個電話，不少人都在向他打聽那枚骰子，並且向他施壓，要求調查局應盡快成立針對「幸運賭場」事件的調查組，其心思昭然若揭。
    根據孟虹宇的描述，他從「幸運賭場」第一名受害者王健恒手中拿到那枚人麵骰子之後，很快就被“邀請”進了幸運賭場。
    顯然，這枚骰子或許就是「幸運賭場」的“信物”、“邀請函”之類的東西。
    有些人雖然渴望青春，卻也不會衝動行事，貿然進入幸運賭場，萬一像王健恒那樣，輸到一無所有怎麽辦？
    讓調查局仔細對其進行研究，多派一些人進去探路，算出賭博的勝負率，等這些前置條件準備就緒後，他們才會考慮要不要去幸運賭場冒險。
    穆行瑞猛地捶牆，他清楚的意識到，目前最糟糕的情況正在發生，不說別人，就連他自己都有點兒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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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超自然事件帶來的災難。山鵲市的「黑煙封城」比較直白粗暴，會讓人提起對超自然的防備之心；
    然而「幸運賭場」的存在卻更隱晦，滲透性更強，賭場的目標並非普通人，畢竟普通人身上沒太多價值，賭場真正針對的是權貴！
    沒人能預測，這個看起來危害性很低的賭場，究竟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
    三天之後。
    超自然調查局總部會議室。
    空氣仿佛凝固了般，穆行瑞站在會議室的投影屏幕前，冷峻的麵容被不斷變換的檔案資料映照得忽明忽暗。
    孟虹宇體檢報告上的那些數據像毒蛇在屏幕上蜿蜒，王健恒衰老前後的對比照片令人觸目驚心，而最中央的特寫鏡頭裏，那枚被密封保存的“人麵骰子”，似乎正在監控畫麵中散發著不祥的暗紅色微光。
    截止至今天上午八點，已有二十三位高層領導直接或間接的詢問關於幸運賭場的事宜。
    穆行瑞承受不住壓力，最終還是妥協了，或許這也是按照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順勢而為。
    此刻會議室裏坐著的幾乎是超自然調查全部核心成員，穆行瑞麵向他們，嚴肅宣布道：
    “從即日起，調查局將成立「幸運賭場」專項調查組。”
    他關掉投影，會議室頓時陷入昏暗，“調查組的主要任務是——摸清幸運賭場的準入規則、賭局機製、代價體係，以及如何規避風險。”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麵麵相覷。
    能坐在這裏的人都不是傻子，就算反應再慢，也都漸漸意識到，為什麽調查局要重點關注「幸運賭場」危害性並不高的超自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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