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不敢再停留，趁著怪物被隧道另一端的聲響吸引——那可能是風聲，也可能是其他陌生人弄出來的聲音，總之他們顧不得別人的死活，迅速朝反方向逃去。
    好消息是，他們似乎擺脫了那個怪物。
    壞消息是，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多了一個標記。
    那是厲鬼對他們的詛咒，無論他們逃到天涯海角，厲鬼都會找上他們。
    此刻，厲鬼被留在了地鐵站。
    韓智雨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地鐵報站聲在耳邊模糊成一片白噪音。
    加班超過晚上十點已經成為了公司的常態，她甚至已經開始習慣這種疲憊感。
    在韓國，普通人的生存壓力很大，尤其是單身獨居的女性。
    但即便壓力再大，也好過結婚生子，淪為家庭主婦。所以哪怕每天都需要加班到深夜，她也會熬下去。
    列車緩緩駛入中央站時，她注意到對麵玻璃上反射的自己，三十歲出頭的麵容已經爬上了細紋，盤起的發髻鬆散地垂下幾縷黑發。
    "下一站，請準備下車的乘客……"
    廣播突然中斷了，車廂燈光閃爍幾下，然後恢複正常。
    韓智雨皺起眉頭，這種故障在首爾地鐵很少見。列車停穩後，她隨著人流走向出口，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出清脆的聲響。
    尖叫聲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最初隻是零星的幾聲驚叫，很快演變成此起彼伏的恐怖呼喊。
    韓智雨被人群推搡著後退，她踮起腳尖，看到檢票口附近的人們像退潮般四散奔逃。
    "怪物！有怪物！"
    "快跑啊！"
    韓智雨的手機從掌心滑落，啪嗒一聲摔在地上，彎腰去撿的瞬間，她看到了那個東西——一具焦黑的屍體。
    那具屍體像蠟像一樣站在人群中，焦炭般的皮膚龜裂處露出暗紅色的肌肉組織，它的頭部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轉著，沒有眼皮的眼眶裏嵌著兩顆渾濁的白色球體，失去嘴唇保護的牙齒被熏成了黑黃色。
    "啊啊啊——！"
    一個穿校服的女孩發出刺耳的尖叫。下一秒，那具焦屍瞬間移向聲源。
    韓智雨眼睜睜看著焦屍殺死了女孩，一蓬鮮血像霧氣一樣噴灑滿地，女孩臉上還帶著驚恐與不可置信，屍體落地時發出濕漉漉的悶響，整個地鐵站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暫停鍵。
    韓智雨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大腿流下——她失禁了，卻完全感覺不到羞恥，隻有純粹的、來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髒。
    焦屍緩緩轉動脖子，發出幹柴斷裂般的哢哢聲，它沒有攻擊靜止不動的人，而是突然襲向一個正在迅速後退的上班族。那人轉身就跑，卻在三步之後被焦屍從背後貫穿胸膛，焦黑的手指捏碎了他的心髒，血沫從嘴裏噴湧而出。
    韓智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滿腦子隻剩下一個想法——我要活下去！
    她慢慢蹲下身，蜷縮在自動售票機後麵，手機就在兩米外，屏幕還亮著，顯示著男友的未接來電，但她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得太大聲。
    殺戮在持續，到處都是屍體。
    跑得快的人都死了，聲音大的人也死了，剩下的人漸漸發現了一些規律，不敢發出聲音，也不敢亂動。
    有人捂住嘴巴無聲啜泣，有人閉上眼睛假裝自己不存在。
    焦屍在站廳裏遊蕩，像一台故障的掃地機器人，走走停停。每當有人忍不住尖叫或逃跑，它就會以無法理解的方式將人殺死。
    韓智雨甚至看到一個母親死死捂住懷中嬰兒的口鼻，直到孩子不再掙紮。
    警察遲遲沒有趕到，拖了20多分鍾，警方才姍姍來遲，他們舉著防暴盾牌和手槍，腳步踏在地麵上發出淩亂的聲響。
    "放下武器！趴在地上！"帶隊的警官用擴音器喊道。
    韓智雨想警告他們，但恐懼鎖住了她的聲帶，焦屍轉向聲源，當它的形象出現在警方視野中時，帶隊的警察隊長立刻意識到了不妙。
    最近這段時間，似乎全世界都在發生各種超自然事件，顯然，眼前這具焦屍大概也是一起超自然事件。
    "開火！"隊長當機立斷的下達命令。
    子彈擊中焦屍的身體，可惜沒起任何作用，巨大的聲響反而引起了它的注意。
    它瞬移進了警察隊伍，防暴盾牌像紙片一樣被撕開，韓智雨看到一名警官的頭顱被整個扯下，脊椎像彩帶般拖在後麵。
    幸存的警察開始潰逃，這引發了連鎖反應，站內的人群也崩潰了，尖叫著衝向出口。
    焦屍在人群中穿梭閃現，每一次停頓都會帶起一片血霧，韓智雨看到一個穿紅色高跟鞋的女人被攔腰撕成兩段，上半身還保持著用雙手爬行的姿勢，死不瞑目。
    韓智雨嚇壞了，心裏瘋狂向各路神佛祈禱，希望能得到庇佑。
    不久前，梵蒂岡真神降臨的事她也有所耳聞，隻不過這種事與她的距離太遙遠，再多的神佛也改變不了她是個底層打工人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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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這麽快自己也遇到了超自然事件，平時對神佛沒有任何信仰，遇到危險時臨時抱佛腳，大概是沒什麽效果的。
    在心裏祈禱了一會兒過後，韓智雨覺得這樣不行，還是得選擇自救。
    她趁著混亂爬向出口，手腳並用，像動物一樣貼著地麵勻速緩慢移動。
    身後不斷傳來肉體撕裂的聲音和慘死的哀嚎，自動扶梯已經停運，韓智雨爬上去時，手掌被鋒利的金屬邊緣割破，卻感覺不到疼痛。
    磕磕絆絆地離開了地鐵站，然而街道上的景象更令人絕望，她看到了一輛爆炸的警車，倒在地上慘死的警察屍體。
    那具焦屍已經從地鐵站來到了外麵，遠處傳來更多尖叫和汽車相撞的爆炸聲。
    警報聲響徹城市，救援力量卻遲遲未到。
    韓智雨躲進附近一家便利店，發現裏麵已經躲了幾個人。
    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正在用手機錄像："現在是晚上11點17分，首爾市中心出現不明生物襲擊……天啊，那是什麽？"
    透過玻璃窗，他們看到焦屍進入了一輛疾馳而過的救護車，隨後救護車失控撞上路燈，爆炸的火光中，焦屍毫發無損地走出來，轉向下一個聲源。
    "我們得離開城市，"躲藏在便利店裏的一個年輕女孩顫抖著說，"去鄉下，去沒有人的地方……"
    便利店後門突然被撞開，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跌進來："救救我！它來了！他追過來了！"
    所有人瞬間僵住，韓智雨轉頭就看到焦屍就站在巷口。
    渾身是血的男人爬向冷藏櫃，撞倒了一排飲料罐，鋁罐滾落的聲音格外刺耳。
    焦屍瞬間出現在他麵前，然後他就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韓智雨感到一陣眩暈，強行忍住尖叫與嘔吐的欲望。
    旁邊戴眼鏡的男人卻忍不住嘔吐起來，結果就被那具焦屍秒殺。
    便利店外，更多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韓智雨蜷縮在角落裏，無聲地哭了。
    作為一名出生在韓國的普通女性，她的人生本就已經充滿了坎坷，為什麽還會遇到這種事？
    沒有人能解答她的疑惑。
    韓智雨的指甲死死掐進掌心，鮮血滲出卻渾然不覺，店內的幸存者們像受驚的獸群，連呼吸都壓得極低。
    不知過了多久……
    "軍隊來了！"有人非常小聲的說道，聲音裏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韓智雨小心翼翼地挪到窗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街道盡頭，裝甲車排成一列，全副武裝的特種部隊迅速散開，架設火力點，狙擊手爬上製高點，黑黝黝的槍口對準了遠處遊蕩的焦屍。
    "終於……終於有救了……"便利店裏的其他幸存者癱坐在地上，眼淚無聲滑落。
    但韓智雨的心卻沉了下去。
    首先，她對韓國部隊不抱有任何期待。
    其次，她親眼見過那具焦屍是如何撕碎警察的，子彈對它毫無作用。而現在，軍隊的陣仗隻會引來更瘋狂的殺戮。
    "全體注意！目標確認，自由開火！"
    指揮官一聲令下，槍炮聲驟然炸響！
    子彈如暴雨般傾瀉而出，焦屍的身體被無數子彈射中，但這些子彈都沒能讓它後退半步。
    然後呢焦屍抬起了頭，那雙空洞的眼球迅速鎖定聲源。
    下一秒，它消失了。
    "它去哪了？！"一名士兵驚恐地環顧四周。
    然後，慘叫聲從隊伍後方傳來。
    韓智雨眼睜睜看著焦屍瞬移進人群，大開殺戒。
    "開火！繼續開火！"指揮官驚恐的怒吼。
    但已經晚了。
    焦屍在士兵之間閃現穿梭，每一次停頓都伴隨著血肉撕裂的聲音，防彈衣像紙片一樣被撕開，步槍被折斷，士兵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撤退！撤退！"
    裝甲車引擎轟鳴，試圖碾過焦屍，但焦屍不知用什麽方式直接進入了裝甲車內部，車內士兵的尖叫聲戛然而止，鮮血從縫隙中滲出。
    狙擊手終於找到機會，瞄準焦屍的眼睛扣下扳機。
    無論什麽生物，眼睛都是最脆弱的地方。
    可惜了，這具焦屍的本質是個厲鬼，最不怕物理攻擊。
    砰！
    子彈精準命中。
    毫發無損的焦屍緩緩轉頭，看向狙擊手的方向。
    "不……不……"狙擊手顫抖著後退。
    下一秒，焦屍就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出現在了狙擊手麵前，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過後，世界上又多出了一具屍體。
    軍隊潰敗了。
    士兵們丟下武器四散奔逃，裝甲車撞進商店，指揮官癱坐在地，對講機裏隻剩下雜音。
    韓智雨捂住嘴，對這個結果卻沒覺得多意外。
    連軍隊都擋不住它……
    另外一邊，青瓦台地下緊急指揮中心，空氣凝固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巨大的電子屏幕上，實時監控畫麵不斷切換——街道上屍橫遍野，軍隊潰敗，而那具焦屍仍在遊蕩，像死神般收割生命。
    "各位，現在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國防部長拍桌怒吼，額頭上青筋暴起，"首爾正在被屠殺！我們必須立刻采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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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取什麽行動？"內政部長冷笑一聲，"軍隊已經失敗了，難道要動用導彈轟炸自己的首都？"
    "那至少比坐以待斃強！"
    "荒謬！你知道那會造成多大的經濟損失嗎？"財政部長插嘴，手指敲著桌麵，"股市已經暴跌，外資正在撤離，如果再加一輪轟炸，韓國經濟會倒退十年！"
    總統坐在主位上，麵色陰沉，他盯著屏幕，看見焦屍以不可思議的方式進入一輛救護車，裏麵的醫護人員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情報部門呢？查清楚這鬼東西到底是什麽了嗎？"
    情報院院長擦了擦汗："初步判斷，應該是一起超自然事件，與一個叫新黎明教會的邪教有關……"
    "廢物！"總統猛地砸了下桌子，"你們每年拿著天文數字的預算，現在就隻調查出這麽點垃圾情報？"
    會議室裏陷入短暫的沉默，雖然世界各地都在爆發超自然事件，韓國也出現過一些，但比起那些大國，韓國對超凡的了解實在是太少。
    然後，執政黨代表清了清嗓子："總統閣下，我認為當務之急是控製輿論。如果民眾知道政府束手無策，恐怕會引發更大的恐慌……"
    "恐慌？"國防部長譏諷道，"現在街上的人都在被屠殺，你還在擔心輿論？"
    "注意你的言辭！"執政黨代表臉色鐵青，"如果沒有輿論管控，社會秩序會徹底崩潰！"
    在野黨領袖趁機發難："我認為政府從一開始就應對不力！如果早點封鎖教會，根本不會出現這種災難！這完全是執政黨的失職！"
    "放屁！你們在野黨去年還收了新黎明教會的政治獻金，現在裝什麽清白？"
    會議迅速演變成一場政治罵戰，官員們臉紅脖子粗地互相指責，有人翻舊賬，有人推卸責任，甚至有人偷偷用手機聯係媒體，準備把會議內容泄露出去，為自己謀取政治資本。
    總統閉上眼睛，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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