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在超自然調查局地下收容室回蕩，像是垂死者的哀鳴。
    馮遷的通行卡刷了三次，安全門才不情不願地滑開，撲麵而來的是一股詭異的屍臭。
    "c014收容室，狀態異常。"人工智能的機械女聲從頭頂傳來，"警告，警告，收容失效……"
    馮遷的手電筒光束刺破黑暗，照在原本應該關押"血手印"的黃金艙室上。艙門大開，內部的束縛裝置空空如也，厲鬼本體早已消失無蹤。
    "這怎麽可能？"馮遷的呼吸變得急促，眼中金光閃爍。
    他走向下一間收容室，同樣的收容失效。
    第三間、第四間……馮遷的腳步越來越快。走廊兩側的收容室如同被掏空的蜂巢，所有曾經被精心關押的厲鬼全部不翼而飛。直到最後一間——a001"空間混亂魔方"的收容室前，他才停下。
    這間特殊打造的巨大收容室完好無損。
    至少還有一個沒跑，馮遷鬆了口氣，隨即又被更大的擔憂攫住——為什麽被關押起來的厲鬼會集體出逃？
    目前正處於「消除」帶來的靈異末日的初期，但除了「消除」之外，別的小型靈異事件也在不停的作祟。
    馮遷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前往調查局收容室，是因為他收到消息，京市今日發生了許多曾經發生過的靈異事件。
    導致這些靈異事件的源頭厲鬼都已經被收容關押，為什麽還會發生相同的靈異事件？
    所以馮遷特意前往調查局收容室檢查了一下，結果這一看可不要緊，收容室裏的厲鬼全跑了！
    冷靜下來之後，馮遷立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厲鬼可沒辦法從內部打開收容室！
    他眼底閃爍的金光明滅不定，抬腿前往局長辦公室，打算試探一下。
    太陽被未知原因的遮蔽，局長的辦公室裏亮著燈，程臨舟站在窗前，背對著門。
    人造光源點亮了京市夜空，乍一看仿佛還是與往常一樣的繁華都市，然而萬家燈火時不時就會熄滅一兩處，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痕跡。
    "局長，收容失效了！"馮遷故作驚慌，推門而入，"所有厲鬼都……"
    "都跑出去透氣了？"程臨舟轉過身，嘴角掛著古怪的微笑，"這件事我知道。"
    馮遷的話卡在喉嚨裏，"你……知道？"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收容失效是不是你暗中幹的？”
    程臨舟大概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緩緩走向辦公桌，坐在椅子上，道："末日當前，我們的人力資源要合理分配，遍布全世界的「神秘消失」事件才是首要威脅，那些小打小鬧的靈異事件……"
    "小打小鬧？"馮遷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忘了收容室裏的那些厲鬼給調查局帶來過多少麻煩？"
    程臨舟拿起保溫杯喝了一口，而後才緩緩道："你要相信我，沒好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馮遷一愣，確實，這位程局長雖然毛病一大堆，但有一點不會錯，他是真的自私自我，尤其末日降臨，程局絕對不會犯蠢，做出不利於自己生存的事情。
    "還有事嗎？"程臨舟的聲音把馮遷的注意力拉回來。
    "沒了。"馮遷後退一步，他知道程臨舟這是在送客，他想了想，直接轉身走出辦公室，"我去整理報告。"
    走廊的燈光似乎比平時暗了許多，馮遷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裏回響。
    人是複雜多變的生物，就像馮遷自己，不久前他和程臨舟還不太對付，恨不得暗中給程臨舟使很多絆子，把這位局長拉下馬。
    可如今他和程臨舟已經是很好的合作夥伴了，準確的說，兩人是因利而聚。
    程臨舟這條大蛀蟲，私下裏已經修建好了安全屋，可隻有安全屋不夠保險。
    盡管安全屋裏安裝了很高級的內部循環係統，但萬一供電受損，黃金屋無法保持絕對密閉，需要與外界進行換水換氣，靈異趁虛而入怎麽辦？
    這種事誰都無法保證，隻能賭運氣。
    調查局裏確實有個運氣逆天之人，就是馮遷。
    馮遷雖然有幾分運道在身，但他沒本事短時間內就給自己造出一個安全屋，他想在末世獲得相對優質的生活，程臨舟想要他的那份好運，兩人一拍即合。
    其實最近這段時間也有別的權貴悄悄聯係過馮遷，可馮遷最終還是接下了程臨舟的橄欖枝，原因無他，兩人比較熟悉，互相對彼此的性格和行事作風也比較了解。
    末日當頭，馮遷可沒心思與一個陌生人磨合。
    而且……他還抱著鳩占鵲巢的心思，自然是對熟人下手更好。
    檔案室的門虛掩著，馮遷悄悄推開，目光掃過一排排架子，最後停在最裏麵的保險櫃上。
    他的思緒被一陣紙張翻動聲打斷，聲音來自角落的碎紙機。
    馮遷慢慢靠近，看到一份正在被粉碎的文件，那份文件上寫著《「消除」事件與普通厲鬼的關聯性報告》。
    殘存的段落觸目驚心：
    "其他厲鬼的靈異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消除」的靈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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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議使用收容室中的厲鬼打造靈異屏障……"
    看著那份文件最終被碎紙機粉碎成渣渣，馮遷眼底的金光在檔案室裏忽明忽暗，他想起了不久前網絡熱搜置頂的那個視頻，隱隱明白了什麽。
    他並未在檔案室逗留太久，離開檔案室後去找了一趟文景延。
    文景延還是那副清澈單純的死樣子，而且經過調查局對他的多次身體檢查，發現他好像已經不再是馭鬼者。
    很明顯，文景延並非簡單的失憶，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導致他記憶丟失，連體內的鬼也不見了。
    實驗室的科研人員對此有兩種猜測，一種情況是文景延遭遇了「消除」，他通過某種未知方式保住了生命。代價就是記憶和體內的鬼都沒了；
    另一種情況是，此文景延非彼“文景延”，他十年前落水導致性情大變的遭遇，很難不讓人起疑。
    如果不是末日突然降臨，調查局一定很樂意仔細研究一下文景延。
    可惜這個時候，調查局幾乎沒精力顧得上他，隻是把他扣留住，禁止他外出。
    起初，文景延強烈要求想回老家見一見自己的父母親人，可調查局隻允許他視頻通話，再三勸阻他現在外麵很危險。
    文景延並非是個不聽勸的人，再沒提過無理要求，他也不敢再提，因為他通過周圍工作人員的口述，逐漸拚湊出了一個真相——此時的他隻是一個容器，所有人都在期盼十年後的那個“他”回歸。
    探望過文景延，馮遷又去了局長辦公室。
    辦公室空無一人，馮遷想了想，轉身去了收容室。
    他猜的沒錯，程臨舟現在就在收容室，正和幾個高層站在b014收容室前，身後跟著許多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
    "再確認一遍切割方案。"程臨舟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把收容室裏的黃金全部拆下來。"
    馮遷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那些工作人員陸續拆除收容室的大門和原本用來關押厲鬼的容器。
    隨後這些由黃金打造的東西全都搬運了出去，最終這些金子會被搬去哪裏，結果很顯而易見。
    “你怎麽又來了？”程臨舟發現了正在圍觀的馮遷，語氣透著幾分不耐。
    馮遷笑了笑，“我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來找程局確認一下。”
    程臨舟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有些事你知我知，不必宣之於口，想明白了自己一個人放在心裏藏著就行，為什麽非要問出來呢？你可真是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
    馮遷吐槽：“這都什麽時候了，誰還跟你玩政治那一套？”
    也不等程臨舟再說什麽，馮遷就很直接的問道：“是不是調查局又有了新發現？我記得不久前的那條熱搜視頻上，有個中年婦女使用靈異物品在「消除」中僥幸活了下來。”
    視頻裏的中年婦女所持有的那個紅蓋頭，馮遷並不陌生，曾經他在嵐城鬼村遇到過一個幹屍新娘，新娘頭上的紅蓋頭，不知什麽原因被那個中年婦女得到了。
    可惜那紅蓋頭用來抵抗「消除」一次就變成了破布，估計是廢了。
    程臨舟並未回答馮遷的問題，而是用手機給他發了一份報告。
    馮遷打開手機一看——
    【項目編號：sp001
    實驗目的：驗證靈異實體對「消除」效應的幹擾能力。
    實驗結果：b級以上靈異實體能有效抵抗延緩「消除」效應。】
    馮遷眉頭一挑：“果然，我猜對了。”
    他抬頭看了看正在被拆除的收容室，又看了看手中的報告，「消除」的無差別抹除，本質上是一種屬性較為特殊的靈異，遇到其他厲鬼時會發生靈異對抗。
    "這下你滿意了？"程臨舟整理了一下領帶，“非要刨根問底，問個明白。”
    “抱歉，這是特殊時期，任何一個舉動都關乎我們日後的生存，所以我不得不多問幾句。”馮遷收起手機，看著程林舟的眼睛，
    "你這是把厲鬼當做防守線了？還趁機貪汙了收容室的黃金？"
    程臨舟輕笑一聲，朝著馮遷走來，皮鞋踩在地上發出黏膩的聲響。
    "貪汙？多難聽的詞。"程臨舟站在馮遷麵前，"我隻是做了必要的資源再分配。"
    他用平板調出全息地圖，地圖上很多紅點層層包圍著某個位置，"我希望這些被放出去的厲鬼能抵擋「消除」，為我們爭取更多時間。"
    "你就不怕翻車，被這些厲鬼鬧出的靈異事件所害！"馮遷皺緊眉頭。
    "比被"消除"強。"程臨舟的聲音突然冰冷，"至少普通的厲鬼殺人有規律可循，有辦法躲避。而「消除」……"
    他打了個響指，"毫無預兆，徹底消失，你覺得哪種更仁慈？"
    馮遷無言以對，他想起了網絡上流傳的那些視頻——早餐時還好好的，轉身拿個勺子的功夫，人就沒了，隻剩半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這些黃金你打算獨吞？"馮遷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你的安全屋不都已經建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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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臨舟信誓旦旦的說道：“我不能隻為自己考慮，底下幫我幹活的人，我總不能虧待了他們。而且即使進了末世，黃金的用處也還多著呢。”
    “政府就沒想過用這些黃金建立大型避難所，拯救更多的民眾嗎？”馮遷犀利的問。
    程臨舟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小馮，末日當前，總要有人活下來傳承文明。"他指了指外麵，"你覺得是靠外麵那些搶超市的愚蠢爆民，還是靠我們這些……早有準備的人類精英？"
    "別怪我說話難聽，靈異災害不同於山洪海嘯這類物理災難，避難所裏但凡有一個腦子不清醒的蠢貨或者情緒不穩定的家夥，那就是定時炸彈，隨時能拖著所有人一起送死，與其這樣，不如隻保住一部分精銳。"
    都是借口而已。馮遷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畢竟他是既得利益者。
    隻不過，他能得利完全就是靠自己的“錦鯉體質”。
    但這份錦鯉體質會一直持續下去嗎？背後究竟是什麽？又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一無所知。
    以往很多時候，他會下意識忽略這些疑惑，隻享受好運帶來的利益。
    可隨著末日將近，他卻思考的越來越多，尤其是看到那些走在路上就被卷入靈異事件的倒黴蛋時。
    憑什麽自己就這麽好運？！
    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的前半生很平庸，沒有任何好運加成，這份莫名其妙的好運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你在想什麽呢？怎麽突然走神了？”程臨舟博怒的聲音打斷了馮遷的思緒，“你這種和領導說話都會突然走神的人，咋就有這麽好的運氣呢？”
    “我也挺好奇的。”馮遷尷尬一笑，迅速轉移話題，“我剛才在想，靈異災害的惡化速度比預期快太多，這才多久啊，局勢就無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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