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那六具無頭屍不同的是，這個孩子的年紀要更大一些，並且很快就找回來了。

    隻是那孩子的頭蓋骨少了一塊，變得有些癡癡傻傻的。

    隔了三天，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

    等到又一個三天過去，再有孩子丟失的時候，柳君乾終於忍不住了，他直接闖進了柳易的院子。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柳君乾這一次真的是豁出去了。

    他已經受夠了這樣一直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日子！

    他無法再看著族中一個又一個孩子遭到毒手。

    如果豁出他這條命，能把背後的幕後黑手給弄死，他覺得值！

    柳易的院子平時沒那麽好進，院子內部是設了結界的。

    隻要他想，柳君乾殺進去就需要破結界的時間。

    可是這次柳君乾殺進去，並沒有感受到強大的結界屏障，倒是從正屋東邊的房間裏，一股一股黑氣往外冒。

    那是柳易的臥房。

    柳君乾的腳步慢了下來，他試探著一步一步往裏走。

    進入正堂，左轉。

    東屋的門開著，站在門口，就能看到跪在東屋裏供奉著的牌位前的柳易。

    柳易周身縈繞著一股黑氣，背上似乎壓著千斤重一般。

    他似乎早就猜到了柳君乾會殺過來，腳步聲在他背後響起的時候，他轉過頭來看向柳君乾。

    他白發蒼蒼，皮膚皺褶，眼角有斑，那是衰老的象征。

    甚至於僅僅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轉身，柳易都有些氣喘籲籲起來。

    柳君乾看著眼前這人，想到上次見他時的情景，心中不免訝異。

    這才過去多久啊，那六具無頭屍的精血已經不夠用了？

    還是說，邪法修煉多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走火入魔了？

    柳君乾身側自然垂著的雙手，捏緊拳頭，放下，又捏緊……

    他的內心在做著天人交戰。

    最後他做出了最終的抉擇——趁他病，要他命！

    弑父……這個名聲傳出去不好聽，很可能還會遭天譴。

    但為整個族群除掉一個大魔頭，柳君乾覺得犧牲一個自己，很值得。

    所以當柳易嘴唇動了動，正準備跟他說些什麽的時候，柳君乾沒有給他機會。

    柳君乾手上瞬間凝起一股強大的內力，幾步上前，在柳易還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掌朝著柳易的頭頂拍了下去。

    那一掌，是抱著必定打死柳易的力道去的。

    一掌拍下去的時候，柳易的身形也的確跟著晃了晃。

    他沒有任何的掙紮，也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抬著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一直盯著柳君乾看。

    這一刻，他就像是再正常的一個垂暮老人一般，古井無波的眼睛裏，全然都是鐵了心要弑父的長子決絕的樣子。

    這一刻，柳君乾心裏說沒有半點波動是不可能的。

    縱然他恨這個惡魔，恨不得他死無葬身之地。

    但弑父這個詞太沉重了，柳君乾扛不住。

    柳君乾心裏微微一個波動，手上凝聚的力道也跟著波動了一下。

    這小小的一點波動，柳易卻立刻感覺到了。

    柳易笑了“君乾，你終究還是走到了弑父這一步。”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在你心裏，我就真的這麽十惡不赦嗎？可我的痛，又是誰導致的呢？”

    “我身為佛骨胎，我是怎麽被生出來的？是我想活成這樣嗎？”

    “他們擅自將我帶到這個世上來，讓我承受著非人的折磨，對我不管不顧，如今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罷了，我有什麽錯呢？”

    “錯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

    柳易字字句句，誅心而已。

    他知道大長老自殺之前，一定給柳君乾留了東西。

    無論是什麽東西，必定跟他柳易有關。

    所以，柳君乾現在應該已經知道那些陳年舊事，那他對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就必定做不到無動於衷。

    可柳易也有錯的那一天。

    如果沒有大長老留下來的那封信，如果柳君乾並不知道那些關於柳易身世的秘辛，乍然聽說，或許會可憐柳易，或許會心軟。

    但是這些天，大長老留下來的那封信，幾乎已經被柳君乾翻爛了。

    柳君乾冷笑“柳易，可是這個世上卻不止你一個佛骨胎，可像你這樣喪盡天良的，卻絕無僅有。”

    京都也有一個佛骨胎唐老。

    唐老創立唐門，帶領唐門走到如今這個高度，難道他就沒有佛骨胎特有的先天不足之症？

    不，多多少少應該都會有。

    但唐老磊落，勤於修煉，隻走正途。

    柳易……比起唐老來，簡直一個地一個天。

    柳君乾質問“前幾天柳洛淵來長白山找你，為什麽？”

    “以前不是不待見他嗎？怎麽，你現在終於也跟他走上了同一條路？”

    “還是說，他給你提供了什麽陰邪的修煉之法，導致你走火入魔，撐不下去了，這才又想到迫害族中的小輩兒？”

    柳君乾一口氣說了那麽多，最後手上猛地用力，一股強大的內力就要衝著柳易的天靈蓋裏灌注下去。

    結束吧！

    一切都結束吧！

    即便是要同歸於盡，柳君乾也認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柳易本來渾濁老態的眼睛裏，忽然升騰起一股黑氣來。

    眨眼之間，柳易的一雙眼睛裏便漆黑一片，看不到瞳仁，更沒有一丁點眼白。

    隨著柳易眼睛的變化，他周身的黑氣越來越厚重，在他的背後逐漸形成了另外兩個腦袋。

    其中一個腦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小的腦袋擠在一起，不停地鬼哭狼嚎著。

    柳易輕輕一動，那兩個腦袋便撲麵朝著柳君乾的麵門撞了過來。

    柳君乾隻感覺整個身體都被黑氣包裹住，陰寒的氣息順著他的筋脈走遍四肢百骸。

    一雙雙陰冷的手不停地撕扯著柳君乾的身體、精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柳易伸手撥掉柳君乾還按在他天靈蓋上的手，站了起來。

    隨即，反手將柳君乾按了下去。

    柳君乾渾身已經不受自己控製，就那樣被按著跪在了地上。

    柳易轉到他背後，按著他的腦袋朝著供奉的牌位重重地磕頭“我的好大兒，敢弑父，你就得做好承擔失敗帶來的任何後果。”

    “這一次，你想要我的命！是你自己逼我的！”

    話音落，柳易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匕首。

    寒光凜凜的刀尖朝著柳君乾的頭骨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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