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閣內，一片死寂。

    古長生的聲音在說出之後，很快就被吞沒。

    似乎並不存在什麽九龍天女。

    古長生見狀，不由聳了聳肩，道：“不願意見我？”

    轟！

    然而下一刻。

    卻有一頭螭吻從天而降，自那黑暗中竄出，張開血盆大口，就仿佛是真的螭吻在世，要一口將古長生給吞沒。

    古長生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可那螭吻在接觸到古長生片刻之後，便化為虛無。

    就像在古長生四周，存在著一個無形的領域，攔住了螭吻的進攻。

    螭吻消散在空中。

    嗡嗡嗡————

    然而同時，一頭頭神秘而古老的異獸紛紛浮現出來。

    負屭、狴犴、霸下、狻猊、蒲牢、嘲風、睚眥、囚牛。

    這是龍生九子，除了第九子的螭吻之外的八龍！

    此刻。

    一頭頭詭異而可怕的異獸，懸浮在古長生的上空，帶著凶悍的氣焰。

    仿佛要將古長生當場碾殺在此。

    古長生看著那些異獸，神色平靜。

    之前他選擇動手，就是因為看到了螭吻。

    由小見大。

    從螭吻看到了螭吻訣，自然也看到了九龍閣。

    他很清楚九龍閣的來曆。

    那位開創九龍閣的故人，已經消失在很久很久很久了。

    久到古長生完全記不起來對方的樣子。

    但依稀記得，當年對方帶著九龍，找到自己，真心求學，最終完成九龍訣的時候。

    那雙天真的眼睛中，有了極為純粹的開心。

    若說人間有什麽好。

    大抵就是那些最真摯的情感，由內而外散發出來，最是感染人。

    那也是真正能澆灌古長生心田的事物。

    天地在變，生靈萬物也在變。

    那些真摯的東西，似乎在不斷的消散。

    曾在某段遙遠的歲月中，古長生的心田完全恢複正常。

    那時候的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澎湃，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好像很多東西都變了。

    變得不再像從前，變得不再那麽熟悉。

    在骨子裏麵，古長生是一個怕生的人。

    但這個所謂的怕生，其實是因為他目送一個個故人離世之後的一種自我保護。

    他不想與太多人有過深的交集。

    他就像是一個匆匆過客，遊戲人間。

    不會留下太多東西，也不會沾染太多。

    當他決定接受別人情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古長生真的把對方當成了家人。

    這兩個字，對於古長生而言是極為沉重的。

    也是極為奢侈的。

    就像……紅璃、寧瑤、姚曦等人。

    當年。

    開創九龍閣的那個人，也是古長生的家人之一。

    所以。

    在看到這些八龍異獸之後，古長生有些許失神。

    有些記憶，哪怕是他親自出手，也是封不住的，總會在某一刻，瞬間湧上心頭。

    ……

    ……

    “師父，你為什麽不喜歡笑啊？”

    十一歲的少年，臉上帶著疑惑，扭頭看著坐在一旁，已是垂垂老朽的古長生。

    在少年的身旁，跟著九頭異獸。

    正是九龍異獸。

    古長生坐在樹下，遙望著遠處的白雲流淌，渾濁的眸子中，滿是死人般的枯寂與冰冷，對於這個自己根本沒收下，但卻一直管自己叫師父的少年，並無其他情感，頓了頓，用那嘶啞的聲音緩緩說道：“笑的意義是什麽。”

    這不是一個問句。

    而是已經有了結果。

    可天生就能駕馭九龍異獸的少年，年歲不大，所以不是很能理解這段話的含義。

    他幾乎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笑的意義自然是開心呀！師父你不知道什麽是開心嗎？”

    “你笑一笑。”

    “笑一笑就知道了！”

    少年期待地看著自家師父。

    古長生心無波瀾，飲了一口烈酒，盡管這酒號稱世間最烈的酒，可古長生卻沒什麽感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麻木？

    古長生扯著嘴角，露出了一個根本不算笑容的笑容。

    少年見狀，眉頭皺成一團，道：“師父，你這笑比哭還難看呢……”

    古長生再次恢複平靜，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仿佛根本沒聽到少年的話一樣。

    少年倒也知道，師父就是這樣。

    想了想，少年說道：“師父是在這個地方待久了，感覺乏味了吧，等徒兒的九龍訣完成之後，帶師父去其他地方走走，見見那巍峨壯麗的山河。”

    古長生嘶啞道：“你不曾去過其他地方，怎知那是巍峨壯麗，也許是險惡世道。”

    少年摸了摸下巴，那雙純真的眼睛中，透著向往：“或許正是因為沒去過，才有美好的想象吧。”

    忽然，少年回頭看向古長生，愕然道：“師父早就去過外麵的世界了？”

    古長生緩緩抬手，停頓在空中。

    少年疑惑。

    古長生嘶啞道：“過來。”

    少年依言而行，來到古長生麵前。

    古長生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

    少年本來不解，可下一瞬間，卻感覺自己對九龍訣的靈感驟然爆發，一切困擾他的問題，迎刃而解。

    這一刻，少年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一句流傳已久的話。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完善了九龍訣，多去遠處走走。”

    古長生嘶啞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可當少年回過身，古長生已然消失不見。

    “師父！？”

    少年心中的欣喜瞬間被師父的不辭而別給衝散，焦急道：“師父，你去哪？”

    古長生笑著道：“我要去找開心的事情了。”

    少年頓時愕然，旋即笑道：“那可太好了，師父，等你找到了，一定要告訴我啊！”

    ……

    ……

    塵封的記憶在腦海中緩緩浮現，又逐漸消散。

    那個少年，就是當年開創九龍閣的人。

    有人叫他九龍之主，有人叫他禦龍大帝，還有叫他……天下第一。

    當然。

    僅限於那段歲月。

    歲月會衝刷一切，包括曆史中的人物。

    現在若是說九龍之主，誰知道是誰？

    歲月的力量，不可言喻。

    轟！

    而在古長生陷入失神狀態時，九龍異獸再次衝來，似乎受到了指令，要將古長生給殺死。

    古長生收回心神，微微抬眼。

    刹那間。

    九龍異獸瞬間消失不見。

    而陰暗的九龍閣內，瞬間燈火通明。

    中空閣樓的第九樓欄杆處，一位身著白衣的年輕女子，如出塵脫俗的九天玄女般，那雙明亮的眸子，正在注視著古長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