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82章 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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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審計司所查,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涉案人等,無論官職背景,依律嚴懲!主犯,斬立決,家產抄沒!從犯,流放三千裏,遇赦不赦!凡有求情包庇者,以同罪論處!”
    “至於…”他目光似乎無意間掃過宗正卿的方向,“皇室宗親,涉案者…交由宗人府與三司會審,朕…親自督辦。”
    沒有點名淮陽王,卻比點名更具威懾!整個朝堂,如同被冰水浸透,瑟瑟發抖。
    “退朝。”
    秦明拂袖轉身,留下滿殿死寂與恐懼。
    入夜,宮內燭火,將秦明批閱奏章的身影拉得頎長,投在冰冷的宮牆上,如同一尊沉默的守護神祇,亦或是一柄懸於帝國之上的無鋒重劍。北境大捷的喧囂與淮陽王府的血腥清洗,似乎並未在他冷峻的麵容上留下絲毫痕跡。帝國的航船剛剛駛過一片驚濤駭浪,但掌舵者深知,水麵之下,暗礁叢生。
    “陛下。”影七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自陰影中步出,手中並無軍報,卻捧著一卷略顯陳舊的羊皮卷,“北庭蒙摯將軍八百裏加急,另附…此物。”
    秦明並未抬頭,朱筆依舊在戶部關於漕運新規試行的奏章上劃過一道淩厲的批紅:“講。”
    “渾邪部老王…死了。”影七的聲音平淡無波,“並非死於我軍兵鋒,而是…死於亂軍之中,據說是被其本部潰兵踐踏而亡。其長子烏維頓繼位,然部族離心,諸子爭權,附屬部落紛紛叛離,已成一盤散沙。”
    秦明筆尖微微一頓。渾邪老王死得如此不堪,倒是省了他一番手腳。他淡淡道:“烏維頓?便是那個在京畿館驛消失的使者首領?”
    “正是。”影七道,“蒙摯將軍請示,是否趁機出兵,犁庭掃穴,徹底滅其王庭?”
    “不必了。”秦明放下朱筆,目光終於落在那卷羊皮上,“喪家之犬,已無威脅。剿滅不如分化。告訴蒙摯,扶植渾邪部內與烏維頓有隙的勢力,令其內鬥不休,無力南顧。另,開放邊境幾處小規模榷場,許其以牛羊馬匹換取糧食鹽鐵,但要嚴加限製,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為我大乾藩籬之犬。”
    “喏。”影七記下,隨即上前,將那份羊皮卷呈上,“此乃從渾邪老王牙帳中搜出的…與京城往來的密信副本,以及…部分財貨往來記錄。經查證,其中筆跡、印信…與淮陽王府查抄之物,多處吻合。”
    秦明展開羊皮卷,目光快速掃過那些晦澀的部落文字與清晰的漢字批注、以及那一筆筆觸目驚心的金銀數目、軍械清單。他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唯有眼眸深處,那冰封的寒意似乎又凝結了數分。
    “證據鏈…齊了。”他合上羊皮卷,聲音聽不出喜怒,“朕的這位皇叔,倒是做得一手好買賣。通敵賣國,資敵兵甲,禍亂邊關…樁樁件件,夠他死上十次了。”
    “陛下,是否…”影七低聲請示。
    “宗人府和三司會審,進行得如何了?”秦明反問。
    “淮陽王…拒不認罪。宗正卿和幾位老王爺,多有…回護之意。言道…證據皆乃虜獲,真偽難辨,恐有構陷之嫌…且…且提及太皇太後鳳體欠安,不宜此時大興牢獄,波及宗室…”
    “構陷?回護?”秦明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朕倒要看看,是他們的嘴硬,還是朕的刀硬。”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黎明前最沉暗的夜空。
    “傳旨:明日巳時,朕親臨宗人府,旁聽三司會審淮陽王一案。”
    “令:北境呈繳之證物,即刻謄抄副本,分發至每一位參與會審的宗室親王、郡王及三司主官案頭!”
    “再令:明日清晨,接太皇太後至西苑溫泉宮靜養。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不得打擾鳳駕清修!”
    三條旨意,一條比一條淩厲,一條比一條決絕!親臨會審,是施壓;分發罪證,是攤牌;移駕太皇太後,則是…徹底斬斷對方最後一絲僥幸與依仗!
    “臣遵旨!”影七心頭凜然,領命而去。
    秦明負手而立,直至東方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他知道,明日宗人府的那場審訊,絕非簡單的審判一個叛國親王。那將是皇權與盤根錯節的宗室勢力、與那些固守所謂“親親之道”的陳腐觀念的一次正麵碰撞!是他推行新政、整肅綱紀以來,所要麵對的最堅硬的一塊礁石。
    ……
    翌日,宗人府。
    森嚴的大堂之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宗正卿、幾位須發皆白的宗室老王、以及三法司的主官們正襟危坐,麵色凝重。堂下,淮陽王秦璋身著囚服,披頭散發,卻依舊強作鎮定,眼神中交織著恐懼與最後一絲頑抗。
    當皇帝陛下的儀仗毫無征兆地駕臨時,整個大堂的空氣瞬間凝固!所有官員慌忙起身離座,跪伏迎駕。
    秦明一身玄色常服,緩步走入,並未坐上主審之位,而是命人設座於大堂一側,淡淡道:“朕今日隻帶耳朵來。諸位卿家,繼續審案。”
    輕飄飄一句話,卻讓整個大堂的壓力陡增了十倍!宗正卿的額頭瞬間布滿冷汗。
    審訊繼續,卻變得無比艱難。每當三司官員出示證據,質詢秦璋,宗正卿或某位老王便會以“證據來源存疑”、“單憑虜獲之物難以定案”、“或乃敵酋反間之計”等理由,試圖為其開脫。言辭雖恭謹,回護之意卻昭然若揭。
    秦璋見狀,氣焰似乎又回升了些許,竟高聲喊起冤來,甚至暗指此事乃朝中有人挾私報複,構陷宗親。
    秦明始終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叩著座椅扶手,麵色平靜無波。
    直到宗正卿再次以“事關宗室體麵,需謹慎查證,不宜倉促定論”為由,試圖將審訊拖延下去時——
    叩擊聲戛然而止。
    秦明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兩道實質的冰錐,直刺宗正卿。
    “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