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之所以有此念頭，倒不是說她已經失去耐心，打算破罐子破摔。
    而是想通過殺死徐瀟的方式，讓對方徹底清醒過來！
    雖然女子身上並無半顆可以用來從瀕死恢複至滿狀態的血腥之種，但史詩品質道具【不死金蟬】，卻是真真實實的在其體內。
    真要沒辦法喚醒，那幹脆就重開！
    徐瀟似乎察覺出了黎落的想法，視線微微下移，在少女手中的短匕上稍作停留。
    不過對此，她並沒有給出任何防備反應。
    隻是自顧自轉身，朝門口方向走去。
    黎落見徐瀟平靜模樣，心中也不免升起幾分好奇。
    考慮到強行擊殺對方並不是最為穩妥的辦法，幹脆就先跟上去看看情況。
    如果真的不行，那到時候再動手也不算遲。
    屋門在徐瀟的推動下，吱呀一聲打開。
    然而入眼的景象，卻讓跟在後頭的黎落大吃一驚。
    並不是如先前三十九次輪回那般的漆黑雨夜，而是一個略顯陰沉的午後。
    徐瀟邁步朝前走去，不緊不慢。
    黎落立刻跟上，不敢有絲毫放鬆。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但卻對穿行於他們之間的兩名女子視若無睹。
    就好像她們兩個壓根就不存在於世，隻是孤魂野鬼而已。
    徐瀟穿過一條條街巷，最終將黎落帶到了一處牆皮剝落、略顯老舊的筒子樓前。
    剛一靠近，空氣中彌漫著的陳腐和藥水氣息便充滿黎落的鼻腔。
    若隱若現的咳嗽聲響傳入耳中，結合不遠處聳立的醫院建築，讓少女大概了解到了這片區域的住客是個怎樣的情況。
    她的父親甄奈何，在末世爆發前就是法醫。
    雖然之後和母親黎舞珂離婚，導致她沒能繼續跟在父親身旁。
    不過小時候的耳濡目染，還是少不了的。
    類似的地方，她也經常出入。
    當時年紀尚小，並不明白那些建築內隱藏的含義。
    隻覺得是治病救人的地界。
    “來這裏做什麽？”
    黎落並不喜歡藥水和陳腐的味道。
    時不時傳來的虛弱咳嗽聲，更是令她心緒煩躁。
    “帶你來看看他們的另一麵。”徐瀟神色依舊平靜，不起絲毫波瀾。
    “他們？”黎落的眉頭皺得愈發緊：
    “他們怎麽會在這裏？不是應該在另一個方向嗎？”
    “人是多麵的。”徐瀟緩步向前，淡淡回應：
    “而且人不是樹，不會固定在一處。”
    “我們在不同的環境下，扮演著不一樣的角色。”
    “就比如我，在末世爆發之前，扮演著陸離的同學；在末世爆發之後，扮演著不被注意的暗戀者；在如今，扮演著你的累贅。”
    “隻不過，每一個扮演角色背後的本質都是我，不曾發生變化。”
    黎落眼皮一抖，心頭升起一股怪異感覺。
    她很清楚，放在平時，徐瀟是絕不可能平靜地將這些言語訴說出口。
    最多暗地裏想想。
    可現在為什麽能如此平靜地訴說出來？
    整個人淡定得就像一個旁觀者……
    時間在沉默的呼吸和無聲的腳步中緩緩流逝。
    很快，徐瀟便在一扇木門前駐足停步，淡淡出聲道：
    “到了。”
    無需再多言語，黎落當即化作黑水坍落，以影子形態，從那不算窄小的門縫中鑽了進去。
    視線片刻黑暗後，重新顯出畫麵。
    沒了木門的阻隔，傳入耳中的咳嗽聲忽然變得無比清晰。
    循聲望去，黎落見靠牆的床上蜷縮著一道頭發花白，體態虛弱的人影。
    正欲上前查看之際，注意力又被液體沸騰的聲響吸引。
    牆角的蜂窩煤爐子上似乎熬著藥，有炙白的蒸汽嗚嗚冒出，讓本就充斥著炭火炙烤焦糊味道的空氣裏，更添幾分苦澀。
    “藥好了？”
    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聲響從裏屋傳出。
    黎落見一男子掀起門簾，先是看了眼床上的老人，旋即在煮藥爐子旁蹲下，動作熟練地將藥罐從爐子上拿起，緩緩倒出湯藥。
    老人的咳嗽聲愈發劇烈。
    因為焦急的緣故，男子動作稍稍快了些，不小心灑出些許湯藥，濺在了手上。
    盡管燙得齜牙咧嘴，但他端住藥碗的手還是穩穩當當，不見半點顫抖。
    “媽您再等等，藥湯現在還太燙。”
    男子一邊將藥碗端至麵前，耐心吹著，一邊衝床上的老人溫柔出聲。
    看到這裏，黎落臉上的陰沉已經全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則是濃濃的凝重。
    “兒啊，媽這病，拖累你了……”
    “要不咱還是別治了，留著錢給囡囡讀書吧……”
    一陣咳嗽聲過後，床上老人傳出一聲長長歎息。
    “媽，瞧您這說的什麽話！”男子臉上浮現出一抹故作輕鬆的笑意，接話道：
    “錢的事您不用擔心！”
    “我現在工作順利，又被領導賞識，前途一片光明。”
    “等辦下手頭上的案子，領導承諾會讓我再往上升一升，到時候工資加了，日子也就寬裕了！”
    老人聞言，額間皺紋微微舒展，長時間纏身的病痛似乎也在此刻得到減輕。
    她在男子的攙扶下從床上坐起，好奇問道：
    “是女廁所強奸殺人那樁案子？”
    “是。”男子點頭，繼續吹藥，加速冷卻。
    老人語重心長的叮囑出聲：
    “那你可得好好判，認真判！牽扯到人命的事情，萬不可疏忽大意，更不能徇私枉法啊……”
    男子聞言，臉上神色浮現出片刻的不自然，但很快就被笑容掩蓋。
    “放心吧媽，這件案子證據確鑿，就等嫌犯鬆口了。”
    “上頭要求從重從快，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判罰就會下來。”
    “到時候，也就一顆子彈的事。”
    “這樣啊……”老人眼中浮現些許迷茫，顯然文化水平不高，聽不太懂男子口中那些專業術語的意思。
    不過，兒子臉上的笑容，讓她很是安心。
    本來就是隨口關心一下兒子的工作情況，見似乎一切順利，也就不再多問。
    “藥涼了，您慢點哈。”男子將藥碗遞到老人麵前，特意叮囑慢喝慢飲。
    老人喝藥間，男子又繼續開口道：
    “媽，等我手頭上這件案子結了，確認能升職後，咱上京都吧。”
    “我聽領導說，他在那邊認識一個非常出色的醫生，專門看您這種毛病。”
    “咱們請他看看，您也能快點好起來，少受點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