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
    獵人握弓的手在微微顫抖，並非處於恐懼，而是源自於上了年紀後的神經衰弱。
    “沒錯，我希望你能幫助我進行狩獵，不一定要成功，但必須要做到每一個步驟。”
    麵前的男人笑麵而立，他來的是如此突然，沒有驚動一草一木。
    “隻要是生活在這篇林子裏的東西，你想要什麽我就能帶來什麽，但是，報酬呢。”
    “我要的是人。”
    雙目對視，空氣沉默了片刻。
    “抱歉，我不幹這種勾當。”
    “如果我開出的報酬是，幫你解除身上的詛咒的話……”
    剛想轉身離去的獵人愣住了，他的手依舊在微微顫抖，僵在空中的手遲遲沒有放下，似乎是在和身體做鬥爭。
    “怎麽稱呼？”
    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張笑臉。
    “cicada。”
    與此同時，橫濱城外的道路上。
    “給你三秒鍾時間，自己老老實實滾出來。”
    我示意艾琳娜和板條箱保持一定的距離，用獵槍槍口瞄準了縫隙中的眼睛。
    “早く出て！”
    在聽到日語翻譯之後，箱子猛然顫動了一下，裏麵的人似乎很想掀開蓋子跑出來，但四個角的釘子卻限製了他的移動。
    “我有辦法。”
    艾琳娜在雜物堆裏翻找了一陣，抽出了一根淡紅色的撬棍。
    “當心點。”
    “我知道。”
    將撬棍的平端插入板條箱的蓋子與箱體的縫隙中，用自己全身的力量在另一段猛然下壓，省力臂杠杆將力量放大數倍後作用於另一段，箱蓋瞬間就鬆動了一些。
    隨著光線的射入，箱內人的麵容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
    一個孩子，看上去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身形消瘦，麵色蠟黃，兩隻手臂像螳螂一般蜷縮在自己胸前。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封閉的板條箱裏，但可以確定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懼是真實的。
    重複了幾次撬開的動作後，箱蓋整個脫落了下來，少年用雙手撐住箱子的邊緣，把自己的身體支了起來。
    “別……別殺我……”
    “啊？”
    我回頭看了一眼艾琳娜，本來以為她會向我翻譯，但她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說的不是日語。”
    “那還能是什麽？”
    “好像是中文……我也不清楚。”
    少年身上的衣服很短，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凍的通紅，他的身上沒有武器，眼睛也不是紅色的。
    “去問問看這家夥什麽情況。”
    “嗯……”
    我重新回到駕駛位，驅動馬車繼續前進，車廂內，艾琳娜開始用日語和少年交流，卡羅特依舊在昏迷中，不知道何時才會醒來。
    考慮到可能存在的意外情況，我刻意放緩了速度，即使急刹車也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來找爸爸的？”
    大約二十分鍾後，艾琳娜開始和我解釋少年的身世，她已經基本了解了他的情況。
    “嗯，這孩子是從中國南方來的，他的父親在三年前坐船到日本做生意，之後就一直沒回來過。”
    “那他為什麽會在箱子裏？”
    “他是偷渡來的，帶一點食物和水在身上，然後把自己和貨物混在一起，這樣一來就能免去船票錢。”
    “有這麽貴嗎。”
    “一個成年的中國工人每個月的收入差不多隻有四到六英鎊，需要連續工作四個月才能負擔的起一張單程票，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有錢的，蓋烏斯。”
    我不語，隻是回頭看向車廂。
    “有威脅嗎。”
    “目前還不好判斷，你打算怎麽處理他？”
    “等到下一個村子的時候，把他留在那兒，我們不能帶個沒用的累贅在身上，更何況還有可能是個定時炸彈。”
    艾琳娜點頭同意了我的做法。
    “給他吃點東西吧，吃完之後把他的雙眼蒙上，手也得綁起來。”
    在馬背上打開了一道裂縫後，兩個行李箱掉了出來，我把它們一個個拿了出來，遞給了車廂裏的艾琳娜。
    拉開拉鏈，從夾層裏拿出一罐鹹牛肉罐頭，上推拉環，封口的鐵皮被撬開了一個洞，淡黃色的鹹味醃料和暗紅色都牛肉碎幾乎同時溢了出來。
    “沒有勺子，你將就吃吧。”
    將罐頭遞給少年後，艾琳娜轉身過去整理箱子，但少年隻是抱著罐頭呆呆的看著前麵。
    “怎麽？你不會開？”
    少年點了點頭。
    “用力拉那個環就行了，沒有勺子，將就吃吧。”
    “謝……謝。”
    聽到那熟悉的文字，艾琳娜愣了一下。
    “你會說英文？”
    “隻會一點點，爸爸以前教我的。”
    “是嗎。”
    本來想問問少年的名字是什麽，但艾琳娜想了想之後還是放棄了，本就是對方人生中的過客，沒必要耗費太多精力。
    以狼吞虎咽之勢吃完整個罐頭後，艾琳娜按照馬修的指示把少年的雙手反綁在了身後，並在他的頭上套了個袋子。
    “他全吃完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艾琳娜點了點頭。
    “這麽鹹的東西，一口水也不喝就吃掉了，看來真是餓的不行了。”
    “嗯……比起這個，我們接下來要往哪裏走？”
    “下一個要造訪的大城市是京都，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會途徑奈良，在那邊能獲得一定的補給，前提是能安全的穿過這些森林……”
    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林海，我想起了城門口守衛說過的話。
    那些舊社會的武士和貴族們在新製度和思想的影響下頃刻間就失去了自己長久以來的地位，在不平衡心理的影響下開始和政府作對，淪為流寇。
    “這些人和我們之前見到的日本人不一樣，他們對非本國人的敵意都很大，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區區幾個山賊，不必擔心。”
    “別忘了我們還有傷員呢，如果真的遇到的話，不要戀戰，也不必手軟。”
    一邊說著，艾琳娜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袖珍地圖，開始查看上麵的繪表。
    “一直往前走，在林海前麵道路會分叉，我們要向左拐，之後一直沿著大路走就行了。”
    “嗯。”
    馬匹一起一伏，斜挎在身上的獵槍隨著節奏抖動著，金屬搭扣和槍身碰撞，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前路依舊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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